第36章 愛妻
萬事開頭難。
好在江銳的領悟力極強, 兩三天下來就已經完全上手了。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他們主要練的就是撚轉和抛跳。技術動作的要領兩人都已經基本掌握了,接下來純粹就是練配合和成功率。
除了上午上課,接下來一段時間兩個人幾乎完全泡在ANIC。
連之後的俱樂部聯賽的總決賽都沒去觀賽。
方信維之前在華東區的分站賽上拿到了男單組的金牌,這回在總決賽上表現同樣不錯, 雖然自由滑後半部分因為體力問題出現了一些小失誤, 整體上的表現可以說是非常優秀, 最終以短節目第二自由滑第三的成績, 總分位列第三,拿到一塊銅牌。
除了他之外, 華東賽區的其他選手無一斬獲獎牌。
總決賽的獎牌大部分集中于東北賽區。
方信維作為華東賽區唯一的獨苗,回來之後立刻受到了S市滑協的嘉獎。
方信維這塊獎牌,也算是給他們ANIC來了個開門紅。
等到奧爾德帶着方信維回了ANIC, 大家給他辦了個慶功宴。
慶功宴席間,奧爾德喝得微醺,紅着臉晃悠到唐黎和江銳這邊,猛拍兩人肩膀,豪氣萬丈地道:“接下來就看你們倆啦!”
……
這回總決賽上雙人滑的表現還算不錯。
國家隊的一號組合并未參加,二號組合以201.13分奪冠。銀牌和銅牌組合的總分分別是189.71分和182.55分。
如果唐黎他們将目标定在獎牌,這一回他們的總分至少要達到185分以上, 才能有點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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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他們的自由滑至少要拿到120分。
以他們目前的水平來看,他們距離120分尚且有點遠。
“倒也不是完全沒可能嘛。”江銳對此挺樂觀的,他掃了一眼這幾個組合的小分表。
小分表上詳細羅列出了選手們每一個技術動作與對應的基礎分和每一個裁判打出來的執行分。其中失誤的動作會用紅色的标注。技術動作分數再高, 可一旦出現标紅, 就代表着goe會倒扣一些分數。
一眼望去, 這幾個組合的小分表上或多或少都出現了紅色。
就沒一組能整套clean的。
唐黎和江銳如果想要從他們手中争奪獎牌,在技術難度比不過他們的前提下,提升節目整體穩定度也是個法子。
穩定, 就是唐黎和江銳的強項了。
他們對自身的實力有着清楚的認知,也足夠自信,心态絕佳。
這樣的運動員是非常難得的。
很多選手即使擁有再高超的技術,如果無法保證在強大的比賽壓力下保持冷靜與穩定,只怕很難長久地往下走。
奧爾德和沃羅諾夫等幾位教練教過太多的學生,對運動員心态重要性的理解更為複雜和深刻。
原本他們聽說唐黎和江銳給他們自己定了個獎牌的目标,都覺得他們是在不明智地為自己創造太大的壓力,擔心他們适得其反。可随後的日子裏,他們才發現,定一個高目标對他們來說反而更好。
獎牌的目标給他們帶去的并非壓力,而是動力。
因為他們發現,這兩個孩子之間的訓練氣氛總是十分的輕松愉悅。
冰面上總是飄着他們的笑聲。
仿佛不管多難的技術,在他們兩人面前都不算什麽難題,都能迎刃而解。
奧爾德無數次想起一兩年前的江銳。
那時候江銳剛升組,新賽季即将晉入成年組作戰,新賽季開始前他壓力極大,每天每天都在咬着牙反複練習四周跳。
雖然他從沒抱怨過什麽,但他身邊這些教練們都看得出來,江銳并不開心。那時候的他并不能從花滑上感受到熱情和愉快的情緒。仿佛更像是完成一個艱難的任務,咬着牙在往前走。
對比當時的他,再看如今和唐黎一起訓練時總是眉眼帶笑的他,教練們都能明顯感受到他身上的變化。
那是一種明顯更為積極陽光,樂觀向上的心态變化。
仿佛在享受花滑本身。
因此,從兩人搭檔之後,ANIC每位教練幾乎每天都會不約而同在心中默念一遍:這兩個人能搭檔真的是太好了。
……
……
周延最近一直覺得諸事不順。
本以為已經板上釘釘的市隊名額,也一直拖拖拉拉,确定不下來。
他讓程溪去找柴元幫他說話,磨了一個多月,都沒有任何作用。後來還是他媽媽周太太親自出馬去了一趟市隊,許下了高額的贊助費,柴元那邊才松了口。
市隊是進去了,可柴元并沒有答應将他再往上推薦,只說要看他們在正式賽場上的表現再說。
這樣的态度令周延只覺百爪撓心,難受不已。
他想起之前他和唐黎就是因為柴元非要說什麽看他們在賽場上的表現,才導致他不得不着急忙慌換臨時女伴。才讓江銳有了可乘之機,牽扯出後面那麽多事情。
但難受又怎麽樣呢?
他也只能答應柴元,在這回的俱樂部聯賽上好好表現。
和程溪磨了一段時間,勉強還算可以。
華星主教練趙一鳴對他們很有信心,甚至說提前預定一塊分站賽獎牌沒有什麽問題。
這話給了周延不少信心。
華東區的冰舞一向很弱,最強的S市隊兩個組合一個退役一個女伴跟他重組,周延心想着,這回怎麽也該輪到他了。
直到比賽正式開始的第一天,唐黎和江銳的雙人組合橫空出世,周延忽然發現身邊幾乎所有人都在讨論他們。鋪天蓋地,躲都躲不過去。
一直讨論到第二天冰舞韻律舞比賽現場,連其他冰舞選手們都在讨論。
說起唐黎,所有人自然會想到他。
比賽現場,周延總能感受到無數異樣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他之前換女伴的事情鬧得有多大,這一刻他就有多難堪。
他覺得那些眼神裏寫滿了嘲諷和質疑,都在嘲笑他有眼無珠,鼠目寸光。
在比賽前,他的心态就崩了,韻律舞滑了個第八名,自由舞甚至表現更差,連前十都沒進去。
比賽結束後,程溪在賽場邊哭出了聲,周延被她哭得煩躁,控制不住地破口大罵。
他們倆直接在賽場邊鬧到拆了對,讓人看足了笑話。
離開之前,他甚至聽到有選手疑惑地問旁邊的人:“你說他真的是唐黎之前的男伴?”
“那還能有假?之前他換掉唐黎的事鬧得多大你忘了?”
“我怎麽感覺他才像是被換掉的那個?你看唐黎現在能跟江銳搭檔,再看他們——啧啧!”
周延聽得怒火中燒,終于忍無可忍,洩憤般地抓住手中冰鞋包就往地面上狠狠一砸。
砸完他深吸一口氣擡頭,就對上了不遠處柴元教練不悅的視線。
那一刻他驟然回神。
周延從柴元教練的眼神中看到了失望與譴責。
冰鞋對花滑選手來說何其重要,甚至可以說是自己的另一個搭檔。
柴元最終什麽都沒說,搖着頭轉身離去。
俱樂部聯賽結束之後,程溪就正式跟他拆了對,沒過幾天,柴元就為她找了個新的男伴,重新開始磨合。
而周延像是被他遺忘了一般,既沒有提幫他物色女伴的事,也不主動找他訓練。
但也沒有提過讓他退出市隊。
周延知道那都是因為周家贊助的緣故。
只要他不主動退出,柴元就不會逼他離開。
可他也沒法再厚着臉皮留下來,強忍了幾天後,終于主動提出離開了。
後來,趙一鳴提議讓他再選個女伴,之前的範圍主要集中在國內,現在他們不放将注意力放到國外,只要提供的條件足夠誘人,就不信找不到有實力的女伴。
可這一次,周延卻興意闌珊,一點兒也提不起勁來了。
“算了吧。”他說,“我想退役了。”
他覺得,他甚至不知道堅持下去的意義是什麽了。
……
唐黎和江銳越滑越順,ANIC上下比他們本人還要高興。
ANIC的這份好心情直接影響到了江家,最近一段時間家裏到處能聽到謝如葦銀鈴般的笑聲。
她高興了,江易行自然也高興。
趁着她最近閑下來,他問她有沒有空陪他參加一個酒會。
平時謝如葦也會陪他出席一些商業界的晚宴,這回ANIC正式啓動,謝如葦忙得顧不上陪他赴宴,江易行因此也推掉了不少邀約。出去跟別人喝酒,哪有在家陪老婆吃飯有意思?
但如果能帶着老婆一起出門,還能炫耀下自己美麗的老婆,這就另當別論了。
謝如葦滿口答應下來。
晚間司機來載謝如葦去酒店。
謝如葦從家裏出來的時候,發現來接她的不止是江家的司機,還有另一個人。
這人她是第一次見,大約三十出頭,長得白淨爽朗,戴着金邊眼鏡,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裝,文質彬彬,書卷氣十足。不笑的時候仿佛自帶氣場,讓人不敢小觑。
那人沖她微微一笑:“江太太您好,我叫喻寒,是江總新任的助理。”
“喻寒……”謝如葦一聽這名字,頓時笑靥如花,“我知道你,我和你姐姐喻霜是好朋友。”
“是,姐姐和黎黎都承蒙您和江總照顧了。”喻寒露出感激的笑容,幫謝如葦打開後座車門。
喻寒之前花了大半個月時間跟上一個公司交接完畢,剛入職江山集團沒幾天。
去之前,他跟其他人打聽過江易行,聽說跟着他工作壓力很大,工作節奏總是非常快,沒有能力的人恐怕堅持不了多久就得辭職。
一開始他還挺擔心,直到後來真正上手去做,他才發現外界傳言只能信一半。
集團內的工作氛圍其實很好很健康。工作強度大是真的,但江易行從不會給手下的人分配超出他們能力範圍的工作任務。工作節奏快也是真的,但江易行身邊的人很少加班,因為江總每天都準點下班,到點就走。有知情的老員工告訴他,江總出了名的愛他太太,每天都風雨無阻回家陪太太吃晚飯。
而江易行也很器重他,很多重要的項目都放手讓他接觸學習。
才到江山集團幾天,喻寒就覺得自己學到了很多在之前那家公司哪怕三五年都學不到的東西。
更重要的是,江家夫婦對唐黎很好。
這些年喻寒心裏始終對自己這個外甥女有幾分虧欠,只能把她留在唐家,眼睜睜看着她過得不開心。
之前他跟唐黎的那通電話裏,唐黎說起自己住在江家的點點滴滴,喻寒一聽就明白了,江家夫婦真的是将唐黎當親生女兒一般照顧。
因此,喻寒真的打心底裏感激他們。
……
今晚的酒會商界名流雲集,來的幾乎都是S市有頭有臉的人物。
類似這樣的酒會,總是很多商界大佬們拓展彼此人脈的時機。
而今晚絕大多數人的目标,自然是近期剛将商業重心轉移到國內的江山集團掌門人,江易行。
他帶着江山集團這條存在感十足的金融巨鱷在剛踏入國內市場之初,就迅速成為S市首富,并引起整個S市商界的熱切關注。所有人都迫不及待想要結實傳說中在美國白手起家,一路發展成至今的一方霸主的江易行,奈何江易行本人十分低調,幾乎從不參加任何的酒會,大家就算再好奇也找不到接觸的機會。
今晚得知他會出席,很多人擠破了腦袋都想參加今晚的酒會。
唐奕峰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搞到這張邀請函。
其實以他的身份,以前想弄一張邀請函根本不成問題。
可最近他事業不順,公司好幾個項目都陸續出現資金周轉等問題,搞得他焦頭爛額、力不從心。
商界的人最擅長見風使舵,發現他的公司出問題,一個個都借口躲着他,更別提幫他渡過難關了。
實在沒辦法,他就去找周家。
想着周家或許會看在唐黎和周延在一起那麽多年的份上,幫他一把。
可周家的人根本沒給他什麽好臉色,羞辱了他一番,然後直接下了逐客令。
唐奕峰走投無路,只能将最後的希望放在今晚的酒會上。
他想着,或許可以找機會搭上這位江山集團的江總,不管是溜須拍馬還是投其所好,唐奕峰都很擅長。來之前他特意打聽過江易行,知道他為人低調,尤其跟妻子特備恩愛,所以他今晚也特意帶上了劉眉,打定了主意找機會跟江易行說上話,就用夫妻恩愛這個話題拉近距離。
唐奕峰和劉眉的車子在酒店門口停下,唐奕峰下了車,一擡眼就看見後面跟着停下一輛高檔豪車。
副駕的車門一開,走下來一位熟人。
對方顯然也看到了他,微皺了一下眉頭。
由于唐黎的關系,唐奕峰跟喻寒的關系并不好,雖然沒有撕破臉,但每次見面幾乎都是不歡而散。
唐奕峰對別人谄媚,在喻寒面前卻總露出真面目。
唐奕峰掃了一眼豪車,又看着站在副駕邊的喻寒,蔑笑着走過去,不懷好意地問道:“怎麽?在原來的公司混不下去了,現在在給別人當司機?不對啊,副駕……你這是給人打什麽工呢?”
喻寒冷着一張臉,看着唐奕峰那張欠抽的臉,只覺厭惡。
他一聲不吭地轉過身,替謝如葦打開車門。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謝如葦踩着高跟鞋從車上下來。
謝如葦也跟着掃了唐奕峰一眼,随即冷漠而飛快地收回視線,問喻寒:“你認識?”
喻寒輕輕點了下頭,什麽都沒多說。
他不想說,謝如葦便也懶得問,站在車子旁邊就摸出手機給江易行打電話。喻寒安靜負手候在一旁。
被冷落無視了個徹底的唐奕峰不禁有些惱羞成怒,對喻寒惡毒地冷笑道:“我還當你新找了個什麽了不起的工作呢,原來是去當小白臉了。呵,這工作的确适合你。”
“你!”喻寒驟然擡眸,不悅地低喝,“唐奕峰,我勸你別太過分!”
唐奕峰只覺自己胸中壓抑了多日的憤懑找到了一個發洩的出口,正想繼續往下說,忽地聽到一聲冷漠的問話:“你對我太太和我的助理有意見麽?”
酒店的大門內,西裝筆挺的俊美男人悠閑走出,身後魚貫跟着一群人。
唐奕峰一轉頭,愕然發現之前他巴結着幫自己搞來邀請函的某位商界大佬正跟在這人的身後,再仔細一看,走在最前面這個男人跟之前小道消息裏偷拍到的江易行一模一樣。
而這個男人此時走到喻寒身後的女人面前,無比娴熟地擡臂親密擁住了她的肩膀。
一時間,唐奕峰驚呆了,只能僵硬地看着江易行冰冷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
這一刻他只覺得全身血液倒流。
那女人居然是江易行的太太!?
他剛才說了什麽?他居然當着他的面說她和喻寒有一腿?
完蛋了!
然後他聽到江易行平靜地掃視他一眼,說:“唐奕峰唐先生是吧?”
唐奕峰一愣,不敢置信地心想:他居然認識他?莫非今晚還有轉機?
下一秒,就見江易行轉頭跟身邊的酒會負責人,溫文爾雅地說道:“我看唐先生今晚不适合再參加酒會了,先請他回去休息吧。”
這麽一說,其他人哪有不懂的道理。
這是代他們下了逐客令了。
如果他們想要江易行留下來,勢必得讓唐奕峰走。
江易行和唐奕峰,孰輕孰重,任何一個人都清楚他們的地位分量。
那人二話不說,轉頭就讓身邊的人趕緊把唐奕峰和他太太請離。
別說這一次,以後的酒會也不會再請他來了。
不等他們打發走唐奕峰,江易行先行挽着謝如葦進了會場。喻寒跟在他們的身後也走了進去。
一旁見證了全過程的圍觀群衆下意識抖了抖,心說江易行果然如外界所述的那樣是個愛妻狂魔,唐奕峰只是說錯了一句話,就徹底得罪了他。唐氏只怕要完。
可怕,可怕。
愛老婆的男人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