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平身,男朋友
趙思睦拎着糕點回家, 還是二堂哥開車,程骁陪着,兩個人幫她拎着大包小包。
二堂哥有些一言難盡:“這是把整個店搬回家了?”
一邊一言難盡的表情, 他一邊又在心裏偷着樂, 原來妹妹還想着他們。
結果,趙思睦抱住最小的一包,“你妹夫說, 讨好你們的。”
二堂哥:“……”
還不如不問呢。
程骁笑了笑, 他走在最前頭,院子裏停了輛車, 他認出車牌, 笑容微斂。不動聲色跟二堂哥對視一眼,又悄悄別開頭。
他對趙思睦招手:“什麽時候回上海?”
她驚訝:“你今兒還說我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她開玩笑:“趕我走了?”
二堂哥很羨慕她跟程骁說話的随意, 想了想,解釋:“怕你不自在,我們可以去上海看你。”
這話說到趙思睦心坎了,即便他們不提, 她也打算找機會說,在程家她是真的怪不自在的。
“好啊。”她笑笑,也看到那輛陌生的車子。
知道程家有客, 她又有幾分拘束。
程骁等她跟上,和二堂哥一左一右當起左右護法。
進門, 有說話聲,還有程老夫人的笑聲。
Advertisement
“爺爺也這麽說。”之後,是個年輕的聲音。
很溫和,帶着笑。
“魏珩,爺爺至交的長孫。”程骁悄聲介紹。
趙思睦并沒有在意, 只回了個微笑。
程骁見狀,藏起眼底的擔憂,奶奶看來沒有收手的意思,就是不知道爺爺是什麽意思。
程老夫人瞧見從門外走來的幾個人,臉上堆起笑,“思睦,來。”
這是趙思睦來程家後,她第一次對她露出這麽真切的笑容。
“這是我孫女。”程老夫人對魏珩說,“你文博叔叔的女兒。”
魏珩禮貌的看去,恰好對上一雙美眸,他微笑着颔首,起身迎接。
趙思睦意外,覺得有些眼熟,但不知道在哪裏見過。
她回憶了一下,無解。
男人長相并不出衆,甚至可以說是樣貌平平,在她見慣了如蔣銘繹,程骁這樣好相貌的人來說,的确是沒什麽特別的,這眼熟可能源于他的大衆臉。但是,忽略他的長相,他周身的氣質顯得尤為出衆。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毛衣,下邊是條黑色的長褲,很簡單的搭配,穿在他身上瞧着就很舒服,再加上他鼻梁上的眼鏡,說不出的斯文,毫無攻擊力。
趙思睦想,跟程骁一樣裝逼用的?
魏珩身為客人,卻主動等在邊上跟程骁他們打招呼,“好久不見。”再看向趙思睦,“你好,魏珩。”
他伸出手,很禮貌。
趙思睦騰出手握住,魏珩輕輕回握,又松開。
一看就是好教養。
程骁和二堂哥将手裏的東西放茶幾,活躍氣氛,“榕榕帶回來的。”
程老夫人略不滿,卻仍是笑着說:“思睦就是孝順,出去都知道要給我們帶吃的。”
趙思睦:“……”
她怕不是聽錯了吧?
怎麽這麽可怕?
對上程夫人無比慈愛又炙熱的目光,趙思睦拿出參加酒會的笑臉,演咯,她會。
“應該的。”她說。
魏珩平平無奇的臉上流露出幾分興味,很快又收住,他跟程骁一起入座。
程老夫人簡直演上瘾了,招手讓趙思睦坐她身旁,拉住手說:“你爸爸看到你肯定很高興。”她嘆氣,瞅了眼魏珩,“一轉眼你都長這麽大了,奶奶在你這個時候,都有你大伯父了。”
她邊說還要去拍拍趙思睦的手,目光裏更是帶着寵溺,十足的一個寵愛孫女的奶奶,“奶奶現在最大的心願啊,就是看着你穿婚紗嫁人。”
反正,趙思睦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幹笑着,一臉懵,偏偏還要當着外人的面配合的笑,笑,笑,還是笑。
好難哦。
程老夫人又看魏珩:“我聽你奶奶說,你現在肯相親了?”
話題引到他身上,他輕點頭,“嗯,不想讓爺爺奶奶操心了。”
趙思睦“咯噔”一記,總覺得大事要不好了。
她刻意看了眼魏珩,對方也看着她,禮貌的笑了笑。
好家夥,拉紅線呢這是?
趙思睦心底升騰起一股惱怒,她都帶蔣銘繹回來過了,程老夫人這又是什麽意思?
她收住笑,不願再配合她演祖孫情。
那只被程老夫人包住的手也縮了回去,絲毫不給人面子了。
程老夫人臉色一沉。
程骁看在眼裏,打開糕點盒,“魏珩,嘗嘗?”
魏珩道謝,二堂哥也拿了一塊,問趙思睦:“怎麽買這麽多?”他刻意停頓,“這是把整個店都搬回家了?”
趙思睦詫異,不是解釋過了?她轉瞬就明白了,起身一一打開糕點盒,趁機坐到單人沙發,“蔣銘繹要我轉告你們,妹夫讨好哥哥的。”
程老夫人在聽到“蔣銘繹”這三個字的時候表情已經不大好了,下一句說完,她徹底板起了臉。
魏珩若有所思的看趙思睦,程老爺子是爺爺的好友,程老夫人更是奶奶的閨蜜,他們打什麽主意他一清二楚,也并不排斥,左不過就是門當戶對的聯姻,顯然,這位程家的小姐不這麽想。
程骁胳膊悄悄推了推二堂哥,兩個人同時起來,“既然這樣,哥哥們不給見面禮就說不過去了。”
“程骁!”程老夫人呵斥。
二堂哥立馬上:“思睦,哥哥們都準備了給蔣銘繹的見面禮,你明天給他。”
“你們連他的禮物都準備了,怎麽就沒有我的?”趙思睦故意争寵。
二堂哥笑了:“他的都是你的。”
程骁看奶奶臉色不大好,拉着二堂哥,“奶奶,我們去給思睦拿禮物。”又對着魏珩,“等會兒聊。”
魏珩很有眼色的準備告辭:“下次一塊吃飯。”
程骁皺了眉:“要走了?”
魏珩一副“你別演了”的表情:“差不多了,本來就來得不巧。”
程老夫人急了:“魏珩,不是說好了留下吃飯?”
魏珩好脾氣的哄:“程奶奶,下次吧,下次我給您買您最愛吃的杏仁排。”
程老夫人沒轍,卻還不死心,“思睦,送送魏珩。”
不等趙思睦回,二堂哥一馬當先,“我送你,魏珩。”
“好。”
程老夫人:“……”
趙思睦偷笑,第一次發現幾個哥哥真可愛。
等人走了,程老夫人也不裝了,“思睦,我不管你在上海怎麽樣,你是我們程家人,你的婚姻大事就是我們程家的大事。”
這是成心找事?
趙思睦自己是無所謂,只怕蔣銘繹受委屈,“我爸媽對銘繹很滿意。”
“你這說的什麽話?”
“實話。”
程老夫人一噎,竟然無言以對。
程骁打岔:“奶奶,榕榕還小。”
程老夫人剛要說教,送完魏珩的二堂哥也扶住她,“奶奶,榕榕剛見完小叔。”
提到程文博,她才作罷。
她最後看了眼倔強的趙思睦,頭也沒回的上樓。
程骁松了口氣:“走吧,給蔣銘繹的見面禮。”
趙思睦還以為他們開玩笑的,驚訝,“真有?”
二堂哥帶路:“真有。”
去的是二樓程骁的書房,書房的小茶幾整整齊齊擺了五個禮盒。同種色系的包裝紙,一看就是他們自己包的,一點看不出禮盒原本的牌子,還有每個禮盒上惡趣味的蝴蝶結。
确定是給蔣銘繹的?
二堂哥二話不說,拿了個小托盤,全部裝好,“都是你們的。”
挺豪氣啊。
趙思睦抱住,很可愛的笑,“謝謝。”
二堂哥:“……”
總覺得這笑不大開心的樣子。
不過,總算把禮物送出去了。
趙思睦回房拆了禮物,驚呆了。哪裏是給蔣銘繹的,全是女孩子會喜歡的。尤其是寫了三堂哥名字的禮盒,是個玻璃球,裏頭竟然是個海洋世界,漂亮極了。
她忙發照片給蔣銘繹看:你看你看你看!
【蔣銘繹:很漂亮。】
趙思睦不滿足:“我三哥給的。”她彈了個視頻過去,“還有這些,也是哥哥們給的。”
蔣銘繹看着鏡頭裏被打開的禮盒:“不是不叫哥哥?”
她放下玻璃球:“背後叫。”
蔣銘繹但笑不語。
趙思睦将手機擱桌子上,托腮嘆氣,“這是他們送給你的見面禮。”
“我的?”
“嗯。”
沉默幾秒,趙思睦又嘆了一記,“我覺得他們是原本準備好給我的。”
只是怕過分熱情吓到她,才借着糕點的名義做回禮。要是她今天不買糕點,他們打算什麽時候拿出來?
“真巧,我也這麽覺得。”蔣銘繹開着電腦處理公事,元旦上來公司很忙,但他偏偏不在公司,只能遠程操控。
這會兒他戴着眼鏡,是黑框,看着越發的一絲不茍。
趙思睦對着鏡頭,湊近,“剛才有人想撬你牆角。”
她想起了同樣戴眼鏡的魏珩。
蔣銘繹很冷淡的“嗯”了一聲,她戳了戳屏幕,“就這樣?”
“嗯。”
又是嗯?
趙思睦有點不對勁了:“我說真的。”
蔣銘繹用鼠标點了幾下,順便又回了助理兩句,“我知道。”
趙思睦:“……”
果然啊,親到了就不認賬。
沒想到,手機裏傳來男人一本正經的聲音,“沒辦法,我們還是朋友,我沒有砌牆角加固的立場。”
趙思睦:“……”
好有道理呢!好氣人哦!
“嘟”一聲,屏幕回到對話框,她氣得丢了手機,枕着胳膊生悶氣。
朋友?那他……
趙思睦急急拿回手機,解鎖到微博。
私信裏,是她回複“央揚氧樣央”說她跟朋友去逛街。
哦,這樣啊。
好吧。
趙思睦在北京待了三天,回上海這天,她從家裏出發,程老夫人不見蹤影,聽說是跟老朋友去喝茶了,只有程老爺子和幾個哥哥在。
還是二堂哥開車,程骁替她把行李搬上車,給她拉開車門,等她坐好,他繞到副駕駛對大家說:“時間差不多,再不走趕不上飛機。”
趙思睦拉下車窗,朝衆人揮揮手,沒想到,這幾天一直對她算是冷淡的程老爺子突然對她說:“你放心,有我在,你奶奶不會逼你做你不喜歡的事。”
這是來自一個老将軍的承諾。
趙思睦鼻子驀地一酸,像是在程文博墓前一般,有些情緒來得猝不及防。
她看着面前頭發花白的老人:“爺爺。”
程骁驚訝,連已經點火的二堂哥都扭過了頭,唯獨程老爺子僵硬的站在原地,毫無回應。
趙思睦伸出手,朝着程老爺子,“爺爺,我沒來得及看清華,下次您能不能陪我去?”
老爺子這才回過神來,中氣十足“诶”了一聲,他回握住她的手,眼底淚花閃爍,“好好好。”
他強壓下情緒:“當然好。”
趙思睦再次揮手:“爺爺再見。”
車子緩緩駛離,她從後視鏡裏還能看到家門口的老爺子,他始終望着自己的方向。
眼淚崩盤。
二堂哥忙給程骁使眼色,程骁表示自己也沒轍啊。
許久,等快到蔣銘繹的酒店,程骁回頭拍了拍椅背,“雖然不是生離死別,但五哥還是有件事想說。”
趙思睦擡起紅通通的眼睛,沒說話。
程骁揶揄:“不會認了爺爺,還不認哥哥吧?”
她笑了:“說不準的。”
程骁笑容垮了,故意嘆了口氣,“不叫就不叫吧,你不叫哥哥,哥哥卻不能不為妹妹打算。”
趙思睦:“……”
真是好委屈呢。
程骁一改玩笑,很認真,“傻姑娘啊,蔣銘繹道行太深,以後你要是不開心,記得找哥哥,我們手機24小時都等着你。”
趙思睦忽然很委屈:“你們幹嘛呀?”
她低頭,眼淚水就“吧嗒吧嗒”下來了。
太讨厭了,煽情上瘾了?
程骁伸長手揉揉她發頂,她有一瞬的僵硬,很快放松下來,他就說:“開玩笑的,哥哥們的手機是留給你嫂嫂的。”
趙思睦“噗嗤”一下沒忍住:“我才不會打,他好着呢!”
“還有,你先脫單吧,單身狗。”她一點不留情面的插刀。
二堂哥似真似假的一句:“有道理。”
程骁坐回去,望天,“嗯,快了。”
他看到酒店門口的身影,遠遠的,視線對上,誰都沒有挪開。
到機場,程骁和二堂哥只把人送到大門口就潇潇灑灑走了。
趙思睦感嘆:“果然是塑料兄妹情。”
蔣銘繹拖着行李箱:“我去托運。”
“哦,那我等你。”她坐到一邊,看手機。
何清歡一直沒有回她,她聽着大廳的播報,電話打過去,被挂斷。
趙思睦繼續打,還是被挂。
【何清歡:我在機場,快登機了。】
【趙思睦:?????】
【何清歡:去散散心。】
趙思睦恨不得立馬飛回上海:說好的我回來就跟我聊聊?
對話框顯示對方正在輸入,消息卻久久不至。
直到身旁坐了人,蔣銘繹回來了也沒來。
趙思睦捏着手機,腦袋靠過去,很快就被人摟住。
她不說話,他也是。
【何清歡:對不起,榕榕,我不知道該怎麽說。說句話,你別生氣,你們的世界,我跨越不了。我們這麽多年的感情,你能遷就我,我也能放棄一些東西去配合你,但在愛情裏不是遷就就能走在一條道上。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以前不信,現在覺得真他媽的有道理。
榕榕,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很多時候在你們習以為常的事情裏,我始終都是個旁觀者。我可以撩起袖子坐在大排檔撸串喝啤酒,卻無法忍受在高級餐廳裏拿着刀叉喝着紅酒;我可以在ktv裏高歌,卻沒法在虛僞得要命的酒會裏假笑。
榕榕,我跟他終究不是一路人啊。
我想了很多,與其以後痛苦,不如快刀斬亂麻,方堂的故事告訴我,要愛自己更多。
別找我,也別跟他多說,與他無關,我自己的問題。
放心,再見時,勞資一定又是一條好漢。】
趙思睦把手機扔蔣銘繹衣服上:“蔣銘繹。”
“嗯。”他把她的手機塞進大衣口袋。
“蔣銘繹。”
“嗯。”
“蔣銘繹。”
“嗯。”
她一遍遍叫他名字,他也不厭其煩回應她。
許久,她問他要手機,他也給了。
“何清歡!”趙思睦第 一回不顧形象怒吼,“都說優秀的人和優秀的人在一塊只會越來越優秀,你怎麽跟我這麽優秀的人當了閨蜜反而盡學了不好的了?”
何清歡當然不會回。
趙思睦圈住蔣銘繹的腰,就在冰冰冷的椅子上,臉埋進他懷裏。
“向揚他太讨人厭了!”她回憶向揚的家庭,他媽媽确實是挺嚴肅很條條框框的一個人。
蔣銘繹拍拍她的後背:“也沒那麽讨厭。”
趙思睦揪住他胸口的毛衣:“有。”
蔣銘繹索性抱住她,他一手摟住她肩膀,左手抱住她腿彎一下把人抱過來,兩個人擠在一張椅子裏,他把她摁進自己懷裏,“榕榕,講點道理,他也挺冤枉的,是不是?”
趙思睦本來被他這麽一抱,怪不好意思,這下麽只剩下惱怒,“你們男人果然只會拉偏架。”
“你不也站在何清歡這邊。”關于這個問題,他并沒有慣着她,只是耐心跟她講道理,“榕榕,他們是成年人,成年人就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任。”
趙思睦心口悶得慌:“我以為你會說你永遠站在我這邊。”
她也冷靜下來,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可其他情侶間要是女朋友無理取鬧,男朋友不都是慣着?
雖然,是挺肉麻的。
蔣銘繹擡起她的下巴,右手繞着她的脖子,他輕輕捏了捏她脖子後的軟肉,“我當然是站在你這邊的,只要是你的事情,無論是什麽,我都站在你這邊。”
兩個人離得近,因為他還捏着她的下巴,将她腦袋微擡着,讓她想起了過去他們每一次接吻的姿勢。
“哪怕是你錯了,我也替你扛。”他忽然這麽說。
趙思睦心口微顫,像是被人用羽毛撩一下。
蔣銘繹又說:“但是,榕榕,我不負責扛其他人的人生。”
明明是硬邦邦的話,卻偏偏戳中趙思睦心底最柔軟的那一片。她第一次發現,原來最動人的情話真的不是我愛你,而是我願意替你扛下你所有的喜怒哀樂。
她都想明白了,但還是說:“那你還教育我?”
蔣銘繹笑:“恃寵而驕是你我的情趣,可如果是因為別人,時間久了,總有一天也就不是情趣了。”
趙思睦怔松,還在反複咀嚼他這句話,唇上忽的一軟,被他咬住了。
!!!!!!
能不能給人點準備的時間?心髒病要出來了哦。
她當然是咬回去,然後,又被他咬回來了。
童話故事果然都是騙人的。
分開時,兩個人都是氣喘籲籲,蔣銘繹拇指碰了碰她紅豔豔的唇,“我現在想去洗手間。”
趙思睦不敢看他:“哦,那你去,我等你。”
蔣銘繹最後親了親她的額頭,去洗手間。
【谷田:跟老男人談戀愛,大概就是分分鐘被教做人。】
何清歡徹底沒聲音了,趙思睦理解,但她知道蔣銘繹說得沒有錯,感情的世界裏,她可以無條件陪着閨蜜,卻不能過于拉偏架。
【我有點想取關大大了!】
【+1】
【+2】
【+身份證號】
趙思睦開心刷着評論,順便構思漫畫劇情。
【簡顏:今天回來了?我聽說後天許家有個晚宴。】
【簡顏:我還聽說蔣銘繹要帶女伴出席。】
【簡顏:是你?還是別人?】
她覺得簡顏這個人真讨厭,明明是關心,還要假裝是來看笑話的。
趙思睦成功被她整心塞了。
宴會?她沒有收到邀請函。
許家嗎?許家的許沐是蔣銘繹的發小之一,他敢放消息出來,就一定是真的。
為什麽要告訴她呀?百爪撓心。
直到飛機落地上海,蔣銘繹都沒有提起這件事,趙思睦自己在那暗戳戳想了半天,他說她可以因為他們的事情恃寵而驕是吧。
于是,她拎住他的衣袖,在他任勞任怨搬行李的時候搗亂,“你後天有事嗎?”
蔣銘繹單手握住她兩只手:“別鬧。”他沒答話,“不累嗎?我送你回家。”
趙思睦:“……”
朋友,你短期內都只能是朋友了。
她“哼”了一聲上車,塞了耳機看劇。
趙思睦這回回的是趙家,外婆在老宅有簡顏陪着,神神秘秘讓她這幾天好好休息。
她心裏藏着事,蔣銘繹卻真的沒了聲音。
回來的第一天,他說:今晚要開會。
好的,那她自己在家吃飯。
回來的第二天,他說:今天去工廠巡視。
好的,那她還是家裏自己待着畫畫。
回來的第三天,也是許家宴會的當天,他說:今晚有點事,不能陪你。
好家夥,那她也眼不見為淨。
不對,她就想知道,到底誰是他女伴?
确認自己沒有收到邀請函,趙思睦坐不住了,樓上樓下跑了幾圈,程靜回來了。
“怎麽還沒有換衣服?”她招牌的挑剔目光,從頭到腳,沒有一樣是她滿意的。
趙思睦安靜了:“媽媽。”
等等?換衣服?
“衣服?”
“有問題?”
趙思睦不敢有問題:“今晚是……”
程靜“哦”了一聲,擰起眉,“我沒有告訴你?今晚去你許伯伯家。”
沒有告訴?那為什麽她在媽媽眼睛裏看到了俠促?
看錯了?還是看錯了?
“應該是我忘了。”程靜說完,趕她去換衣服,“不用太複雜,簡單些就好。”
趙思睦覺得很無語,怎麽有種被算計的感覺?
許家不遠,這一路她越來越強的預感,蔣銘繹今晚要做些什麽。
巧得很,大門口就遇上了。
蔣銘繹還挺驚訝的:“你今天也來?”
趙思睦:“……”
還能再假一些嗎?
她露出招牌笑:“是呀,好巧呢!”
蔣銘繹:“……”
略尴尬的瞅了瞅始終帶笑的趙行之,他說:“一起進去?”
“那我不敢。”趙思睦反而去挽爸爸的胳膊,爸爸左手邊是她,右手邊是媽媽,一家三口齊齊整整,“我跟我爸媽。”
蔣銘繹點點頭,做了個“請”的姿勢讓他們先進,自己則和門口的許沐一塊接客。
擦肩而過,趙思睦停住,發現他擡起的左手多了枚戒指,是個素圈,在絢爛燈火下卻格外的亮。
亮得人有些晃眼。
他從不戴首飾,今天怎麽……
趙思睦覺得奇怪,一步三回頭,程靜不滿,“想談戀愛就回家。”
不,她不想。
趙思睦老老實實挽着爸爸,爸媽去跟相熟的叔伯寒暄,她落了單,自己找了個角落的位置,靜靜看着一片喧嚣。
大多是熟面孔,還有從前的塑料花們,顯然,她們也看到她了,還是那趾高氣揚的眼神。
眼前忽然被擋住:“哈喽,沒有人坐吧?”
是位佳人,看着年紀不大,甚至應該挺小。
“沒有。”趙思睦看着對方,這張臉在腦中沒有任何記憶。
“你是趙家的趙思睦?”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夜空璀璨的星星,很讨人喜歡,“你是蔣……”
她沒說下去,似乎很苦惱的樣子。
趙思睦覺得有趣,沒有出聲打斷她的思考。
最後,她用了“蔣總”,“你是他今晚的女伴嗎?”
想了半天就是問這個?
八成是蔣銘繹西裝褲下的一朵花。
“不是。”
“啊?不是啊。”
趙思睦看不明白了,這是什麽表情?很遺憾?
小姑娘撓了撓頭:“你真的不是他女伴?”
“不是。”趙思睦好脾氣答。
小姑娘竟然有些生氣:“他居然騙我!”
趙思睦直覺她口中的“他”是蔣銘繹,為什麽?
小姑娘在大廳找了一圈:“他人呢?”
趙思睦也看了看,搖頭。
小姑娘失望:“好吧。”
趙思睦:“……”
又怎麽了?現在的小孩真難懂。
沒等她想明白,廳裏的燈齊刷刷滅了,原本亮堂得略刺眼的宴會廳陷入黑暗,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
趙思睦聽到周圍有腳步聲,還有人壓抑的說話聲,唯獨對面的小姑娘跟她一樣安靜,像是已經離開了。
她試探着開口:“你……”
耳邊毫無征兆的鋼琴琴音,她瞬間辨認出這是理查德·克萊德曼的《愛的紀念》,循着聲音看去,是在大廳的中央。
沒有燈火,看不清是誰,黑漆漆的一片裏,舒緩的音樂緩緩流淌而過,奇異的安撫了衆人的不安。
趙思睦最喜歡的曲子,可惜,彈奏的人顯然指法不夠娴熟,就這麽一小會兒已經彈錯了幾個音。
不知是誰先開了個頭,直接用手機的手電筒對着琴音傳來的方向,藏在黑暗裏的人終于露出清晰的輪廓。
熟悉,又陌生。
趙思睦仿佛是被掐住了喉嚨口,但正好,心跳因此不會逃離嗓子眼。
越來越多人舉着手機,淩亂的光束投到他臉上落下光影,可他眼裏只有身前的鋼琴。
他在緊張,她一眼就發現了。
流水般的音樂,趙思睦漸漸放松下來,如同被卷進了舊時光。
有爸爸抱着她溫柔輕哄的畫面,有媽媽一邊處理公事一邊陪她彈鋼琴畫畫,有外婆摟着她坐在院子裏給她認星星,有簡顏小時候追着她跑叫姐姐,還有……她和蔣銘繹的初見。
閃光燈中,他是影影綽綽的輪廓,而她努力端着扮演最完美的淑女。
一幕幕,一一上演。
都是她生命中的溫暖。
“他其實不會彈鋼琴。”身後俏皮的聲音。
是剛才那個小姑娘,她無意識的朝着蔣銘繹走去,小姑娘竟也是。
趙思睦望着那道身影:“我知道。”
她知道蔣銘繹不會彈鋼琴,電子琴都不會,難怪彈錯了這麽多音。
但他的琴音仍舊讓她感受到了溫暖。
一曲結束,随着最後一個音符落地,燈光重現,徹底照亮他的臉龐。
趙思睦看到蔣銘繹起來了,看到他朝她走過來了,也看到周圍的人默契的給他讓了道。
“榕榕。”他走近。
燈光下,蔣銘繹的臉是溫柔的。
在衆人注視中,他忽然單膝落地,趙思睦的心又一次有規律的加速起來。
一個小絨盒出現在他掌心。
求婚?現場騷動。
趙思睦也以為是。
結果,蔣銘繹朝她舉起精致的戒指,“榕榕,願意成為我女朋友嗎?”
四目相對,他眼裏有笑。
離得近的人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鏡頭都準備好了,就這?
趙思睦的心跳失去節奏,壓也壓不住,“哪有人拿着戒指問願不願做女朋友的?”
她把心裏話問出了口,索性破罐子破摔,“求婚的時候怎麽辦?”
話音剛落,有笑聲,還有她咬到舌頭的聲音。
真疼。
許沐帶頭起哄:“不如直接求婚?”
其他人跟着:“求求求!”
趙思睦手足無措,她望進蔣銘繹的眼睛,他的眼睛裏有燈火,越發明亮,“求婚是驚喜環節。”他是笑着的。
她被他這一笑晃了眼,定了定神,“現在不驚喜?”
蔣銘繹仍舉着戒指:“求婚更驚喜。”
瞧這話說的,意思是要想看到更驚喜的,就得先答應眼前這一茬,才好進入下一步?
好吧,她确實挺好奇的。
“下回驚喜如果不滿意,可以拒絕?”趙思睦跟他擡杠,
蔣銘繹不假思索:“當然。”
驚呆了一票人,這是什麽神仙走向?
許沐放飛自我吹了聲口哨,其他人如夢初醒,這還是蔣銘繹?
趙思睦彎腰,眼睛對着眼睛,他的眼睛可真好看,因為眼裏有她。
伸出手,她很爽快,“平身,男朋友。”
衆人:“……”
不為難一下?
今天的下巴掉了一次又一次,尤其是趙行之和程靜,得到的注目禮數也數不清。
蔣銘繹替趙思睦戴上戒指,簡單一個圈,只有最中間鑲着顆鑽,很小,但很精致。他握着她的手,在戒指上印下一吻,“可以嗎?”
他定定望着她。
趙思睦抽手,手背朝上,湊近看閃着光的戒指。
“不可以啊。”她輕描淡寫。
許沐再次帶頭:“親一個!”
看着被拒吻的蔣總,這回沒人應和。
只有塑料花們羨慕嫉妒恨的竊竊私語:“趙思睦她到底給蔣銘繹下什麽藥了?!”
很不巧,被趙思睦聽到了。
她淡淡定定繞過蔣銘繹,對着她的塑料花姐妹,“怎麽辦?我也想知道呢!”
塑料花們:“……”
跟在她身後的蔣銘繹:“之前是榕榕想分手。”
許多人豎起耳朵,蔣銘繹的八卦啊。
他笑,眼中映出趙思睦走遠的身影,藏着寵溺,“單方面的,我沒答應。”
清清楚楚讓該聽到的,不該聽到的都聽到了。
他視線追着趙思睦,腳步跟上。
趙思睦捂着左手的戒指,心裏像要冒泡泡,但不行,得忍,大家都在呢。
“真浪漫。”剛才消失的小姑娘閃現。
趙思睦笑笑,只看她忽然變了臉,“可是,剛才我好像聽一個伯伯說,北京程家多了個孫女?跟魏家的長孫好事将近?”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很認真看着她,像是在觀察她的表情,話裏卻像是在提醒,“剛才不少人都在議論說程家的孫女是你,是這樣嗎?”
“不過,消息好像被誰壓下來了。”
趙思睦捏緊剛上手的戒指,已經帶上了她皮膚的溫度。
這事她一點不知道,但能從北京傳到上海,要說是巧合,她就改姓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