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很多錢
虞秋雖然心疼與她擦肩而過的五萬塊錢, 但還是把今天晚上發現屍體的事情和張至靈他們說了。
陶東陽說:“我立刻讓人聯系警方去核實。”如果連環殺人案都是修道的人所為,他們玄門一定不能袖手旁觀。
這時,門口傳來窸窣的動靜,是衣料摩擦聲。這動靜放在普通人耳裏可以忽略不計, 但是對虞秋他們來說, 不異于敲鑼打鼓地告訴他們有人來了。
幾人都朝聲音的來源處看去, 一個女人緊握着拖把走了過來, 她大概是沒想到屋子裏會有這麽多人,也沒想到自己的腳步已經放得這麽輕了, 還是被發現了。
女人微愣後立刻朝虞秋他們舉起了拖把:“你們是誰?快從我家出去,我已經報警了!”
她的視線落在男孩身上,眼裏的慌張再也藏不住:“把我兒子放了!”
“媽!”男孩見到女人, 小跑着撲到了她的懷裏。
女人一把抱住兒子,像是母雞護小雞一樣把他擋在身後。
張至靈開口:“您誤會了,私自進你家是我們不對,但我們也是有原因的。”
男孩幫腔:“媽,他們是好人,有鬼……有鬼要來抓我!”
女人聽得一頭霧水,張至靈走上前, 把自己的道士證給女人看:“我是玉泉觀的道士,如果不相信,你可以去道觀求證。”
女人看了一眼證件就還給了張至靈, 緊繃着的身體也放松下來:“信信…不用去了。我剛才覺得道長有點眼熟,原來您住在玉泉觀,我丈夫生前信道, 去道觀燒過香,我見過道長。”
還算是一個信衆, 這就比較好說了。張至靈忙把今天晚上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女人聽完臉立刻就白了,抱緊了自己的兒子:“那……那東西會不會還來找我兒子啊?道長,你得救救我們,我丈夫不久前離開了,我不能再沒兒子了!”她哭着就要給張至靈下跪。
張至靈連忙攙住她:“我們也是來解決這件事的,今天晚上你和你兒子跟我們去道觀。”雖然紙人再殺回來的可能性不高,但畢竟事關人命,張至靈他們也不敢拿這個去賭。
不過就女人剛才的行為,陶東陽還是嚴肅地說了一下她,雖說她擔心兒子安全,但如果他們真是壞人,這麽冒冒失失闖進來,只會把她自己也搭上。
女人心裏也是一陣後怕,慶幸自己今天晚上遇到的都是好人,兒子也及時得救。
Advertisement
虞秋只是挂名在道協,看這邊情況基本穩定下來後,就和他們分開,自己回了家。
……
張至靈他們辦事很快,在第二天中午的時候,調查結果就已經拿到了手中,虞秋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茶水間用手機搜任務。
張至靈:“我們已經和警方溝通過,從他們那邊拿到的資料顯示,昨天發生在H市的屍體和S市連環殺人案兇手有極大可能是一人。加起來一共有十四名死者,這些人中有男友女,最大不超過三十歲,但有一個現象,從發現的屍體來看,兇手的目标越來越傾向于年輕化,從最開始二十多歲的青年到昨天發現的屍體,兇手已經朝未成年下手了。昨天我們救下的孩子是這當中年紀最小的。經過我們的排查,發現這些死者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他們基本都在陰歷九月十二日七點出生,出生時辰也相似。”
虞秋拿杯子的手頓住:“你确定?”
張至靈:“确實是這樣,有一些人家裏不注重這些,孩子出生具體時辰不清楚,但經過我們推算,差不多都是這個時間,只是不知道這代表什麽意思。”
“以命補命。”
“什麽?!”
虞秋:“有一種說法,當人的壽命不多了,選對準确的時辰,可以把其他人的壽命偷過來續到自己身上。當然,這其中要滿足很多的條件,而且不是偷走多少年,就可以延長多少年的壽命,所以這種情況一般會選很多人,挑選出來的人最好選用的是同一年,這樣才不會有排斥感。這些死者不是在同一年出生,而且死亡的年齡越來越小,我猜測對方的時間不多了,因為年紀越小,生命力越足。”
張至靈那邊沉默很久,顯然正在消化這件事,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艱澀了不少:“我不敢相信,怎麽會有這種邪術!整整十四條年輕的生命就為了讓自己活着!”
而且這活卻是茍活,否則,對方不會還對男孩下手。
虞秋說:“不要低估人性的惡。”
張至靈沒想到虞秋能說出這種話,他好奇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虞秋:“是我師兄講給我聽的。”
當時她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不過十歲,和張至靈一個反應,不敢相信竟然會有這麽自私惡毒的人。在她看來,壽命盡了,就該重入輪回,開啓新生,因為這輩子肯定是沒希望登仙路了,還不如從頭再來。
不過師兄和她說,仙緣不是時時都有的,對很多修士來說,死了之後下輩子未必還能踏上修行路,而且很多人覺得新生之後并不是自己,即使有仙緣,也是另外一個人。所以很多人壽元要到頭了,也不想死,苦苦掙紮。
她當時嗤之以鼻:“天道不會讓這樣的人登上仙路。”
結果确實也和她說的一樣,研究出這個續命辦法的修士撞上了另一個修行者,對方嚴苛無情,一劍落下,這名修士當場魂飛魄散,別說仙緣了,輪回的路也被斬斷了,自此消失在天地間。
其實做這種事的沒幾個好下場,但後面的人總抱有僥幸的心理,以為自己是上天的“寵兒”,最後得到的只是來自上天的清算。
虞秋搖搖頭,端着杯子站在窗口處,發現穆君岩的車慢慢地從停車位開出來。虞秋今天早上聽到呂童依八卦,這周老板要去外地出差,一周都不會回來。
不過按照老板的習慣,回來的時候都會帶一些當地的特産給員工。
虞秋對此非常期待,現在見他開車準備離開,已經在心裏盼望他一路順利,早去早回了。
不過當車尾沖着她這個方向的時候,車玻璃上映出一道白色的小影子。
虞秋臉色立刻變了:“守護者,你看到沒有?”
“看到了,像是昨天的紙人縮小版?”它語氣也有些不确定。
虞秋馬上翻出她以飛升道長使用的手機,撥電話給穆君岩。
……
另一邊,穆君岩看到了屏幕上的語音電話,正要接通,卻有一個東西比他先一步挂斷電話。
穆君岩一愣,視線和車裏忽然冒出來的東西相撞。
不及手指大的小紙人,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忽地,它圓圓的眼睛彎成了月牙狀。
穆君岩面色一變,立刻去踩剎車,可是那只腳怎麽也踩不下去,他低頭,發現車座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兩個小紙人,它們正舉着胳膊托着他的鞋,力氣大到驚人。
見他看過來,小紙人擡起頭,張着嘴笑起來:“哈哈哈哈……”
尖細的笑聲直沖耳膜,穆君岩空下一只手去摸他放在身邊的桃木杖。
“不許動!”
另一道尖細的聲音響在耳邊,那聲音距離他極近,脖頸處随後抵上來一件冰冷的東西。
穆君岩的餘光瞥向後視鏡,鏡中一個小紙人正從椅背上爬過來,小手裏握着一把紙刀,刀刃正對着他。
小紙人要從椅背跳到他肩膀上,沒估計好力道,腳在他的西服上滑了一下,手中的紙刀也斜着朝他紮過來,盡管穆君岩反應很快,立刻偏開了脖頸,卻還是被紙刀蹭破了一絲皮。
白色的紙刀立刻沁上一點殷紅。
小紙人愣住了,歪着小腦袋敲着手上的紙刀,忽然說道:“好香啊……”它擡起頭,黑色的眼珠子已經有一點變紅了,直勾勾地盯着穆君岩。
穆君岩臉色蒼白。
“好香啊!”
“好香呀!”
……
同一時間,車座的縫隙中,地毯下……爬出一個又一個小紙人,它們都盯着穆君岩,跳躍着朝他奔過來……
……
虞秋跑到公司門口,瞥了一眼兩旁蹲立的石獅子,它們的雙眼不知何時被泥巴糊住了,瑞靈被遮了眼,自然擋不住那些闖進來的魑魅魍魉!
虞秋沉下臉,給張至靈打電話。
兩人結束通話沒多久,張至靈以為虞秋又想起什麽來,剛想問,就聽虞秋說:“穆君岩被小紙人帶走了!”
張至靈一時沒反應過來。
虞秋這邊又問了:“穆君岩的身體狀況都誰知道?”
張至靈的腦袋嗡嗡的,像是被重錘砸了好幾下,他一時間無法思考,但還是下意識地替穆君岩隐瞞:“什麽身體,他……他挺好的。”
虞秋怒了:“他要是普通人蠱蟲能要吃他?鬼能對他流口水?小紙人能去抓他?”
張至靈:“……我沒想到你這麽關心他。”
虞秋心情沉重地說:“在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只要法器沒到手,未來工資就不能有事!
張至靈沒想到虞秋是這麽想的,不好意思再繼續瞞着虞秋,而是說了實話:“他的身體除了我和我師父,只有清遠禪師知道,其他人都不清楚。還請飛升道長保密。”
虞秋:“這個我清楚。道協把之前的蠱蟲關到哪了?會不會逃走?”
小紙人不是那種靈性的東西,主要靠人操控,它們不會發現穆君岩身體異常,只能是小紙人背後的主人知道了,但穆君岩這種情況,又不是一般人就能看穿的,至少虞秋自己就不是。如果清遠禪師或者張至靈他們想要害他早就可以動手了,不用等到現在,所以虞秋更懷疑之前那條蟲子。
張至靈:“這種事情有專人負責,可以在網上聯系玄門的管理員。”
不久後他發來一個位置坐标:“我有君岩的手機定位,半分鐘之前他在這裏,君岩的事情不宜讓外人幫忙,還請飛升道長幫忙跑一趟。”
虞秋和徐妤寧請了半天的假,下樓的時候,正看到元明慢悠悠地往這邊飄過來:“你怎麽過來了?”
元明:“我看我口糧。”
虞秋:“?”
“啊……我找小獅子玩。”
虞秋狐疑地盯着他:“你是不是還惦記穆君岩?”
“怎麽可能!”元明連忙搖頭:“他是人,我怎麽能随便吃?哎,你這是要去哪?不上班了?”
虞秋攔下一輛計程車:“穆君岩車上進了紙人,我去找他。”
元明立刻追上去:“你等等我!我也去!”他還沒嘗過唐僧肉的味,怎麽能讓別人得逞,不行!
……
路上,張至靈不斷分享過來新坐标,坐标都比較偏,遠離市區,虞秋盯着司機車上打表器不斷增高的數值,神情越來越凝重。
司機師傅聽虞秋不斷報出新地址,以為她也是來抓男朋友或是老公的,他這種事情經歷得多了,很有經驗地勸道:“美女,看開點。”
虞秋語氣沉重地說:“我不能。”
這趟車費可能不能報銷,太虧了!
最後手機上的小紅點終于不動了,虞秋暗自松了一口氣。車停在郊區,虞秋沒來過,司機師傅常年跑出租,對整個H市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這塊地咱們H市首富要建一座寺廟,現在還沒竣工,可以免費參觀,等真建成了,要來這裏還得預約,這有錢人就是會玩,佛寺都能開來賺錢!”
他說完,又覺得奇怪了,偷情到這裏,是不是太奇怪了。
但虞秋已經結賬下車了,沒再給他打聽八卦的機會。
這邊雖然還沒有竣工,但向山坡上的石階已經修好了,虞秋在山下看到了穆君岩之前開的車,她招呼元明:“你進去看看。”
元明鑽進車裏,在駕駛位置上嗅了嗅,很快流着口水飛了出來:“這裏面太香了,我估計他可能是流血了!我們得快點走!”
虞秋立刻往臺階上沖,這附近沒有認識的人,她沒再顧忌,腳下飛快。有幾個大爺阿姨來這裏參觀,正慢騰騰往下走的時候,看到一個小姑娘如履平地沖上去,大媽望着虞秋的背影感嘆:“還是年輕人身體好啊!”
元明飄在虞秋前面,嗅着空氣裏殘餘的甜香味,給虞秋指路。
虞秋直接進了還沒修完的寺廟,內裏佛像還沒塑彩,保持最原始的狀态,悲天憫人地望着下方的衆生。
廟門開着,有風拂過來,吹動了佛桌上的黃綢布,尾端輕輕晃了一下,被擡起兩個小角,兩雙小紙手從裏面探出來。
下一秒,黃布帳被人猛地撩起,刺目的閃光燈閃了一下,上百只小紙人震驚惶恐的表情出現在手機屏幕上。
……
不久後,正在玄門app上刷帖子的人都看到抓小紙人的帖子後有個叫“飛升道長”的人回複:“紙人是按照個數獎勵嗎?”
這帖子發出去有十幾個小時了,一直沒有任何消息,現在終于有人回帖,管理員一個激動,回複了:“是。”
作為管理員,他非常清楚在必要的時候要激勵大家的積極性。
效果非常明顯,ID是“飛升道長”的道友立刻回複了,不過內容卻先是一張圖片。
只見足有幾百只小紙人擠在一起,驚慌地望着鏡頭。
圖片後附贈了一句話:替你數過了,一共626只,錢打我賬戶就行[愛你呦]。
管理員:“………”
拉黑賬戶怎麽操作來的?
……
寺廟裏,虞秋正一手拿着靈符,一手拿着香爐:“快,進來,要不然大紙人就是你們的下場!注意,隊形不要亂,一個個進,別搶啊!你那個小紙人,有點禮貌行不行……”
兩個小紙人推推搡搡走進香爐,在裏面還要動手,被虞秋眼睛一瞪,乖乖躺好了。
其他紙人小眼睛觑着虞秋手裏的靈符,虞秋笑着撚了一下,立刻從裏面蹦出一絲火花,這火花落在空氣裏,溫度陡然蹿升,小紙人們立刻争着搶着跑到虞秋手上的香爐裏。
上百只小紙人,好在香爐夠大,勉勉強強裝下了,虞秋在香爐邊緣貼上靈符,封住這些小紙人,她擡頭看了一眼佛像:“借香爐一用,這是回禮。”
她把一張鎮宅符塞到香案下。
走出了佛堂,迎面正撞上張至靈,張至靈見她捧着一個貼滿靈符的香爐,緊張地追問:“君岩出事了?”
“沒,這是我抓的小紙人,不過我剛才問過這些紙人了,知道穆君岩被帶到了哪裏。”
元明已經去守着了,現在沒有大事。
畢竟是“口糧”之争……
穆君岩被帶去了鐘樓,虞秋和張至靈趕到的時候,他被綁在青銅鐘旁,在他身邊不遠處,背對着他們站着一個人。
這人身穿道袍,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不過黑發中摻着幾根不太明顯的銀絲,約莫是聽到身後的動靜,他慢慢地轉過身,露出了一張虞秋和張至靈都不陌生的面孔。
虞秋視線只在他臉上停頓一秒就沒有任何興趣地轉開,連忙去看被綁起來的穆君岩,除了衣服亂些,墨鏡沒了,未來工資看起來不錯,氣色紅潤有光澤,比他身邊那位強了不少。
此時,張至靈還震驚地望着眼前的道士:“潘奕陽,怎麽是你!”
潘奕陽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淡淡的笑:“因為我想活着!”
“活着就要殺那麽多人嗎?整整十四個人!那麽多鮮活的生命,你修道修到狗肚子裏去了!”
潘奕陽閉上了眼睛:“死都死了,再提這些有意思嗎?”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我方仙道怎麽出了你這個逆徒!”
一道蒼老的聲音在後方響起,虞秋和張至靈回頭,發現毛雲韬氣喘籲籲地爬上了樓梯,他身後還跟着陳彥鵬和陶東陽,這兩人身後,竟然還有嚴仲華師徒,而他們身後,腳步聲沒停,顯然還有人。
小小的鐘樓裏,立刻被玄門的人填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