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

第65章

這串門鈴聲在緊張的鄧川聽來簡直聲如洪鐘。她的心不自覺地提起來， 連同整個人一下站起：“我去開門。”

徐薇擡頭看了她一眼，“去吧。”

快遞小哥就站在門口，見鄧川開門出來， 跟她确認信息：“您好。”

鄧川往外站了一步， 不動聲色地将門半掩：“好的，謝謝。”

“不客氣。”小哥下了電梯，鄧川站在原地快速地拆開了手裏的快遞盒， 巴掌大小的禮盒，禮盒裏裝着首飾盒和卡片，首飾盒外頭紮着緞帶， 鄧川沒敢打開，怕自己系不回去。

她把禮盒一把塞進了褲子口袋， 又拉了拉衣服遮着， 從外頭看， 勉強看不出來鼓鼓囊囊， 定定神， 若無其事地進了門。

徐薇不再低頭看着屏幕了，她在看投影屏上鄧川放的黑白電影。見鄧川進來，轉頭招呼了一聲：“是誰啊？”

鄧川不大自在地說：“沒。走錯了。”

她很少撒謊，更遑論在徐薇面前撒謊，感覺全身都僵硬了， 見徐薇投射過來的目光也像審視， 在徐薇面前，她的心理防線幾乎是一觸即破。

好在徐薇沒有過多糾結， 她點點頭，“嗯”了一聲。

“嗯。”徐薇說，“好的。”

她的語氣相當平靜， 轉頭回去看電影的動作神情也很自然。鄧川怕露出什麽破綻，回到她旁邊坐下，陪她看了會電影。

電影早已接近了尾聲，黑白屏幕裏的敘事基調是灰色的，鄧川在看電影的間隙偷偷打量着徐薇的側臉，她神情安靜，柔軟的睡裙領口襯着她不施粉黛的臉，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溫和，鄧川伸手碰碰她的指尖，對着她望過來的目光笑了笑。

徐薇也稍稍彎了彎唇角。

氣氛一時變得有些溫馨，鄧川在這樣的溫馨裏得以順理成章地站起身，借着上廁所的名頭，把褲子口袋裏的禮物盒掏出來，掩蓋在她的行李箱深處。

做完這些，鄧川裝模作樣地去了趟廁所。走出來的時候電影正巧結束，徐薇的教師會議大抵也開完了。她一邊退出會議界面，一邊頭也不擡地問鄧川：“中午想吃什麽？”

鄧川想了想，問她：“我不在的時候，你平時都吃什麽？”

徐薇難得有些僵住，在學校有食堂，周末她自己一個人在家，中午一般都懶得吃飯，要麽不吃，要麽随便湊合着啃個水果。

她一個人生活了幾年，習慣已經難改，一個人不需要為另一個人的生活習慣做出妥協，結果好或壞，她都一個人照單全收。

眼下被鄧川這麽一問，徐薇忽然才對這段感情有了些切實體會，這樣說也許有些不合常理，她和鄧川那麽親密，可現在她才真正意識到，她不再是一個人生活，她的生活習慣有人想要了解，也有人想要關心。承擔她壞習慣後果的不再是她一個人，而是兩個人。

這個突如其來的體會說明的問題太多了。

徐薇這樣想着，沒說話。她既不願意對鄧川撒謊，也不想看見小朋友擔憂心疼，那就惟有沉默。

好在鄧川也沒多問，徐薇沒接她的話，鄧川也就自然地跳過這個話題，坐下來跟她商量着說：“我想吃餃子。”

“好。”徐薇輕聲說，“要吃什麽餡兒的？”

“有沒有酸菜餡兒的？”鄧川探頭去看她手機屏幕上的訂餐界面，把頭支在她的肩膀上。下巴和鎖骨的觸碰讓兩個人都有些骨頭被硌着的疼痛。徐薇在這樣的疼痛裏回過神，聽見鄧川在耳邊說着她在北京吃的一家東北菜館裏的酸菜炖粉條的美味。

“沒有酸菜餡的。”她聽見自己笑着說。

鄧川有些可惜地拉長聲音，把這個身子靠過去，徐薇也放松地倚在她懷裏，兩個人商量着退而求其次，點了牛肉西葫蘆和豬肉大蔥兩個餡兒。

等待外賣上門的期間，睡飽了的周六終于從房間裏出來，跑到陽臺曬太陽。徐薇靠在鄧川懷裏看手機，忽然長嘆一聲，難得有些興意闌珊。

“怎麽了？”鄧川低頭看她。

徐薇把手機頁面展示給她看：“又要寫教學報告了。這次居然要五千字。”

鄧川笑了一聲：“徐老師，好好做作業吧。”

徐薇嘆氣：“老師也不想做作業啊。”

她這副模樣特別可愛，鄧川親昵地蹭蹭她的臉：“要不我幫你？”她說：“開學幾天我已經寫完好幾個報告了，說瞎話本領大幅度提升。”

徐薇低頭笑：“那我豈不是雇了個小勞工？”

“成年，自願，不用你負責任。”鄧川湊過去親她的唇角，“也不要報酬，給點利息就行。”

“不行不行。”徐薇笑着拉開點距離，“我虧大了……”

話沒說完，她就被急着讨利息的小朋友堵住了嘴唇。

兩個人在沙發上鬧了一會，氣氛漸漸焦灼，鄧川托着徐薇的腰，圈住不放，吻得很柔情蜜意。徐薇在唇舌氣息的交纏裏恍惚地想起最初表白時候鄧川吻技的青澀，竟覺得恍如隔日。

門鈴在鄧川親到徐薇脖子的時候響了。

兩人都清醒些，稍稍分開，徐薇捏着鄧川的下巴，吐氣如蘭地一字一頓：“去開門吧。”

她滿意地看着小朋友的眼睛裏又浮現出最初那種令她心動的青澀笑意。

鄧川乖乖地放開她去開門，是她們的午餐到了。提在手上，香氣從密封的外賣盒裏冒出來，引得曬太陽的周六一骨碌爬起來，跟在鄧川後頭探頭探腦。

餃子熱氣騰騰，似乎是剛出鍋便送過來的，且皮薄餡大，汁水豐盈。唯一的缺點就是默認配的蘸料是醋。兩個人吃餃子都不喜歡就醋，索性抛棄蘸料，就那麽清清淡淡地吃。

徐薇飯量不大，沒幾個餃子下肚便說飽了，把剩下的都推給鄧川。

鄧川又幹起了她熟悉的飯桌收尾工作，她吃得很紮實，很有食欲，咀嚼中帶着一種節奏感，徐薇在旁邊看着，忍不住去搶她碗裏的最後半個餃子。

鄧川笑眯眯地把這半個餃子勻給了她。

吃過午飯，兩個人靠着沙發休息一會。外頭太熱，周六也不愛出去了，鄧川拿着球逗它玩，被興奮的周六撲了個滿懷。

她哈哈笑着，被周六壓得往外推了推：“不行不行，你太重了，別靠我身上。”

徐薇也幫着推了推周六的背，教育它：“乖一點，別把姐姐壓壞了。”

她說完這句話，又問鄧川：“要不要吃桃子？”

聽見鄧川應了聲好，徐薇拿起放在桌上一角的水蜜桃，又攤開一張紙巾墊着，開始仔仔細細地撕桃皮。

随着她的動作，水蜜桃的香甜氣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徐薇撕得很仔細，也很專注，連鄧川什麽時候撇下周六來看她都沒發覺，撕完把桃子遞過去才撞上她不知道看了多久的目光：“怎麽了？”

小朋友說：“特感動，覺得你對我太好了。”

徐薇啞然失笑：“給你吃個桃子就感動啊？”

鄧川沒說話，咬了一口又問她：“你要不要吃？”

徐薇搖搖頭：“我有點飽，你吃吧。”

鄧川把桃子吃到一半的時候，徐薇進卧室午睡去了。周六跟在她後頭，客廳裏一時只剩下她一個人。

又是一個安靜的午後。蟬鳴聲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失，可安靜空間裏透露出的生活本質，跟以往度過的所有平靜時光并無二致。

鄧川吃完桃子，仔細洗了洗手，才進了卧室。

徐薇已經睡着了。她一向有午睡的習慣，側着身子睡得很沉，很安靜。周六趴在鄧川的位置上，被鄧川抱着挪到了床尾。

她在徐薇身邊躺下來，小心翼翼地把她攬進懷裏。

徐薇沒有醒，她放松地靠着鄧川的肩膀，眉目舒展。

室內靜悄悄的，在徐薇的呼吸聲裏，鄧川不知不覺也睡着了。

這一覺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鄧川睜開眼睛，室內已經昏暗下來，她有些茫然地轉過頭看看，徐薇不在，床尾的周六悠哉悠哉地甩着尾巴跟她四目相對。

看見周六，鄧川稍稍安心，朝它伸了伸手：“過來。”

周六踩在她的身上過去，鑽進她懷裏。

懷裏毛茸茸的，空調的溫度實在舒适。周六呼嚕呼嚕地蹭着她的下巴，鄧川竟然又不知不覺睡着了。

這次她是被徐薇喊醒的。

睜開眼睛就是徐薇近在咫尺的臉，鄧川的目光怔怔的，望過去，便聽見徐薇在輕輕地笑：“睡這麽久，不吃飯啦？”

“起床。我們到外面吃飯。”

徐薇說着，自顧自地把睡裙換下來，又俯下身拍拍鄧川的臉：“起來啦，別賴床了，你晚上還睡得着嗎？”

鄧川的眼睛是睜着的，她醒了，又覺得自己好像沒醒。她被徐薇剛才換衣服的場景鬧得腦袋發暈。聽見徐薇的催促，才愣愣地點點頭，直起身子找衣服穿。

鄧川洗漱和換衣服的時間正好夠徐薇畫一個簡單的妝，于是鄧川從衛生間清清爽爽地走出來的時候，便看見徐薇正對着鏡子塗口紅。

徐薇今天選的是溫柔的豆沙色，襯得她整個人氣色很好。她看見鄧川過來，也饒有興致地将人半路攔截，扶着鄧川的下巴幫她塗了薄薄一層。

她捏捏鄧川的臉，很滿意地看了看：“真好看。”

鄧川的一只手落在口袋裏，握着那枚小小的戒指，徐薇溫柔的眉眼就落在眼前，她忍住自己想親吻她的欲|望，下一秒，卻感覺到唇上被落下一個輕輕的吻，耳邊聽見她輕快的聲音：“好了，我們出發吧。”

霎那間，她的心跳如鼓擂，越過時光，跟過去的無數次心動同頻。

作者有話要說：  無獎競猜下一章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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