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鄧川按下快門, 來不及查看拍下來的照片,循聲望去,一家三口中的小女孩正仰頭看着自己, 小臉走得紅撲撲的, 大眼睛忽閃忽閃看着自己。
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輕:“可以啊。是在這裏拍嗎?”
“嗯嗯。”小女孩點兩下頭,拽拽爸爸的手,擡頭看他。
她爸爸松開手, 去掏兜裏的手機,笑着說:“幫我們拍張合照就行,謝謝你啊小姑娘。”
鄧川搖了下頭:“沒事。”
接過手機, 他們一家人在林蔭小道邊緣站定,背靠着高高的松柏和亭臺紅牆, 任憑簌簌蟬鳴和沙沙風吟在頭頂滾動。
光線條件很好, 幾乎不需要怎麽調節, 鄧川拍了幾張照, 讓他們換個姿勢, 小女孩興奮地被舉上爸爸的肩頭,又拍了幾張。
鄧川示意拍完照片了,走過去讓他們自己看看。
三個大人站在一起頭碰頭地看照片,小女孩個子矮,也不着急, 抱着爸爸的腿安靜地等着, 直到她爸爸一把将她抱上臂彎,低頭對上手機屏幕。
“姐姐拍得好不好看?”
“好看!”
“那要對姐姐說什麽?”
“謝謝姐姐——”小女孩轉過頭, 笨拙地去接她媽媽遞過來的餅幹,綁着的羊角辮一晃一晃,黑葡萄似的眼睛直盯着鄧川, “這個給你吃。”
鄧川伸手接過來,笑着說:“謝謝。”
兩人四目相對,她忍不住摸摸小朋友的頭。
四個人都很高興,女孩的爸爸接過手機,提議讓鄧川也跟他女兒拍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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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川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女孩的爸爸就笑着勸道:“就當留一個紀念。我們明天就回家了,以後就有緣再見了。”
他們的口音不像北京本地人,鄧川想了想,笑着點點頭。蹲下身,摟着笑得燦爛的小朋友,頭碰頭拍了張照片。
拍完合照,鄧川跟女孩的爸爸加了微信,對方很快把照片發過來,牽着女兒的手跟她道別,繼續往前走。
小女孩舍不得她,舉着小手要跟她握手,鄧川蹲下身搖搖她的指尖,冷不丁被小朋友脆生親了一口:“姐姐,再見!”
鄧川挨挨她的臉:“再見。”
跟小女孩一家人告別,鄧川站在原地,低下頭查看剛才拍下來還沒來及看的照片,又調整着構圖和鏡頭參數拍了好幾張。
山徑小道邊長着密密的芒草,晚夏時節正是它們茂盛瘋長的階段,長長的葉片伸到路面,輕輕蹭着來往行人的褲腿。
鄧川走走停停,沿着石梯小道一路拾級而上,太陽漸漸地升起來,陽光穿透頭頂的松針和綠葉投射到石階路上,跟葉片斑駁的影子組成一個不大不小的棋盤,鄧川壓了壓鴨舌帽檐,饒有興致地踏着棋盤間的陰影走。
即使如此,登到山頂的時候,鄧川的後脖頸也被太陽烘出了一層薄汗。
山頂有幾個亭子,鄧川看見攝影協會的幾個人已經率先到了,正在亭子裏做些休整,也借着良好的光線條件對着腳底下的北京城拍個不停 。
她沒過去湊熱鬧,站在人群的邊緣,把帽檐壓了又壓,看眼前的風景。太陽高懸,早霧已經消退,能見度極好。腳底下的樓宇,紅牆和白塔都呈現出有層次感的清晰。頭頂萬裏無雲的天空,把一切都變得格外空闊,淡而純粹的藍,讓人的心境也變得清澄起來。
鄧川舉着相機拍了一會,卻始終覺得拍不出想要的感覺。索性放下相機,用手機拍了張照片發給徐薇。
周末的早晨,徐薇一般都會允許自己晚起一些。鄧川早些時候沒聯系她,想着這個時候她應該起床了,果然,照片發過去不久,就看見徐薇回複:天氣真好。
鄧川很有朝氣地發:早安!
徐薇回了個三秒的語音,鄧川點開來,是她溫柔含笑的聲音,徐薇說:“不早啦,小笨蛋。”話語的末尾,她還小小吸了聲鼻子,一點乍醒的含糊,讓這句話的質感變得更加柔軟。鄧川點開又聽了一遍,短短三秒的柔軟,從耳蝸蔓延到胸膛。
她回味了好一會,才回了個貓貓打滾的表情包。
徐薇沒動靜,估計是起床洗漱去了。不遠處攝影協會的人也在招呼她下山去吃飯,鄧川收起手機,朝着他們走過去。
一行人下了山,中途不停下來拍照,下山的速度比上山要快很多。到了入口處集合,梁雪從車上拿下來攝影協會的旗子,讓大家舉着,架起三腳架拍了張大合照。
午飯訂的是一家東北菜館,一群人熱熱鬧鬧地在包間裏坐下,菜單挨個傳閱,很快就把菜點齊了。
讓鄧川意外的是,開學時帶着她去報道的那位陳銘章師兄也在。他看見鄧川,笑着沖她招呼:“師妹,又見面了。”
鄧川也沖他點點頭,喊了聲師兄好。
梁雪似乎跟他很熟,兩人湊一塊聊天,說說笑笑,但彼此舉止都落落大方,一點暧昧沒有。其他人也不開他倆玩笑。
等菜上桌,一群人拿着相機互相交流着拍的照片,又聊了幾句這學期的課表和老師,不一會,話題很快轉到專業相關的比賽信息身上。
鄧川聽了幾句,沒參與聊天,低頭看手機,關心徐薇有沒有吃午飯,又跟過幾天就到北京的裴青玉聊了幾句。
菜很快上桌,鍋包肉,地三鮮,小雞炖蘑菇,酸菜炖粉條,血腸配蒜醬,家常涼菜,蘸醬菜,主食是饅頭和二米飯。沒喝酒,喝的茶。大家走了一個上午也餓了,吃得都不含糊。
吃過飯,梁雪忽然想起來吃飯前忘了拍合照,只好将錯就錯,對着杯盤狼藉的桌面和落座的衆人拍了一張。
拍過照,坐上回學校的車,吃過飯容易犯困,鄧川拿帽子蓋着臉,倚着靠背打算短短睡一覺。
她閉着眼睛,感覺到身邊有人坐下來,但也沒在意,依舊閉着眼睛,大巴車開得很穩,她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只是鄧川睡得很淺,車幾回在路上停下來等紅燈,她都立刻醒了。反複幾次過後,她徹底沒了睡覺的心情,坐直身子,把帽子帶好,又揉揉不太舒服的脖子。
她這才看見坐在她旁邊的是梁雪,梁雪帶了個U型枕,閉着眼睛睡得很香,不只是她,鄧川四下看了看,車裏的大部分人都在睡覺。
她收回目光,把車窗的簾子拉上,遮住午後刺眼的陽光,拿出相機看早上拍的照片。
回來的路況比去的時候好得多,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p大南門,司機往後喊了聲到了。一行人紛紛醒過來,互相提醒着下車。
身邊的梁雪睡得很熟,鄧川輕輕推了推她的胳膊,又使了點力,搖了搖她的肩膀。
她沒什麽動靜地閉着眼睛,呼吸悠長,鄧川猶豫了一下,一邊搖着她的肩膀一邊小聲喊她:“師姐,醒醒……”
梁雪長長的睫毛随着鄧川的聲音抖了抖,緊接着深吸一口氣,總算睜開眼睛,看見鄧川還有些迷茫:“怎麽了?”
鄧川只能說:“師姐,到了,下車了。”
“噢!好。”梁雪揉揉額頭,直起身子,往車裏看了看。站起身給鄧川讓路。
下車之後,大家紛紛往各自學院方向的校園車上走,梁雪在後面下車,叮囑隊伍裏的一個男生記得寫推文,今天算是攝影協會的日常活動,推文和照片過幾天軍訓結束招新的時候正好用上。
男生滿口應了,加快腳步去追校園車。
經管學院方向的校園車滿人了,鄧川找了個樹蔭站着,等下一輛。
梁雪走過來,站旁邊一起等。
她看上去挺想跟鄧川說話,又看見鄧川帶着耳機,憋了半天,校園車都來了,在鄧川旁邊坐下,才說了一句:“今天真熱。”
鄧川看她一眼,點點頭,說:“我到北京這些天,一直很熱。”
梁雪贊同地感嘆:“你們今年軍訓真的太熱了。我們那一屆運氣特好,軍訓那幾天都是陰天。”
她看看鄧川搭在旁邊的手肘,又說:“不過你還是好白,沒曬黑。”
鄧川笑了笑,只說室友整天拉着她做防曬,所以沒怎麽曬黑。
“師妹,”梁雪斟酌了半晌,才說,“我朋友是美院的,她今年大四服裝設計畢業,能請你當她的模特嗎?”
沒等鄧川回話,又急忙補充:“有償的!按市場價給。”
“因為是畢業設計,她比較慎重,找模特找了好久了,一直沒有合适的。前幾天看見你的照片,覺得你的氣質特別合适。”梁雪眼神殷切地看着鄧川,說:“我把她微信推給你,你們自己先交流交流,合适的話,出來見個面,不合适的話,也當是交個朋友。怎麽樣?”
鄧川想了想,答應下來,加了梁雪推過來的微信。總算把目的說出來了,梁雪也仿佛輕松很多,對着鄧川笑了笑:“還沒來得及問呢,師妹是哪裏人啊?”
鄧川答了,她嗯了一聲,又說:“那還好,我是廣東人。剛來北京的時候,對氣候特別不适應。”
她說到廣東,鄧川心裏一動,問她:“師姐是廣東哪裏人?”
“我是廣州人。”梁雪答了,又問:“怎麽啦?”
“沒事。因為我有個朋友也是廣東人。”鄧川說,“不過她是潮汕人。”
“我也有朋友是潮汕人,還教過我幾句潮汕話。”梁雪遺憾道:“不過太難了,現在我都忘了。”
“噢……”
蟬鳴像一根細線,把城市與城市連在同一個夏天裏。天氣太熱,徐薇提不起什麽胃口吃午飯,索性洗了個蘋果,坐到沙發上,一邊啃一邊翻書。
周六在旁邊抱着球玩瘋了,鄧川給它買得太多,客廳裏全散落着它的球,徐薇剛才走路不小心踩上去,差點崴到腳,見它此時此刻快樂的樣子,起了壞心眼,一把把球拿在了手裏。
周六見球沒了,翻了個身看她,想搶又不敢搶,伸出爪子試探地碰她的胳膊。
徐薇把球伸到它面前,又收回來,故意逗着它玩,直逗得小貓咪嗷嗚嗷嗚,真的要生氣了,才把球還回去。
得到球的周六不計前嫌,挨着她躺下繼續玩。徐薇摸摸它的頭,接着翻她的書。
忽然,手機響起一聲信息提示音,徐薇解鎖界面,看見本該在午睡的小朋友給自己發了一句語音。
她點開語音,不知為何突然有些緊張。
蟬鳴聲聲,纖塵不染的午後,徐薇的耳邊響起女孩清朗舒緩的嗓音:“老師,你做緊咩呀,我好挂住你……”
作者有話要說: 川崽:潮汕話太難學了,退而求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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