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訂票成功的界面跳出來之後, 鄧川的手機陸續收到了好幾條來自航空公司的提醒短信。提醒着她在不久的将來,有一場只屬于她們兩個人的,奔向徐薇的旅途。
距離在這一刻終于真正化為實質, 降落在她的心頭。
對面的宿舍樓人影晃動, 偶爾傳來幾聲歡呼。十八歲,大學,北京, 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事,可鄧川卻覺得心裏很空。
她引以為豪的專注力在此刻離家出走了。
遠處的籃球場傳來的呼喝聲,宿友的談笑聲, 空調外機的轟鳴,浴室裏水管泊泊的水聲, 幾乎整個世界的嘈雜都朝她撲過來, 鄧川像是第一次面對這個世界, 努力地仔細辨認着。
夜都是一樣的夜, 月也是同一個月, 跟過去無數個夜和月并沒有任何區別,可鄧川卻忽然明白了,距離就像是一道橫在過去和現在之間的天塹,或者是一根軸,把她的成長, 把她實實在在存在着的十八歲, 連同被掩蓋着的繁星一起,永遠地留在了遠方的那座城市裏。
但好在, 至少,她們擁有同一個月亮。
鄧川垂着眼睛想了一會,任憑悵然若失的思念在自己心裏野馬一樣亂竄, 她在心裏嘆氣,想:徐薇,你又給我上了一課。
空氣又悶又熱,像把人放在火爐上烤,煎熬到讓鄧川無法忽略的地步。她定定神,轉身洗了把臉,擡手把洗手池的水龍頭擰緊,推開門進了屋裏。
屋裏的三個人早已經從震驚中平複過來,各做各的事情。李明棠和謝遙在震驚過後終于也反應過來,鄧川之所以對形形色色的搭讪信息和追捧不感興趣,甚至還有點厭煩,原來是早就有對象了。
但她這樣的人,實在讓人好奇得是什麽樣的人才能跟她談戀愛。
李明棠和謝遙雖然好奇得要命,但還是維持着不探究人家私事的禮貌,把話抓心撓肝地憋在了心裏。
她們的不追問讓鄧川松了口氣。
鄧川在椅子上坐下來,擺弄自己的相機,仔仔細細地把鏡頭逐個擦幹淨,裝上,又取下來,用重複且機械的動作找回自己的一點專注力。
周知看在眼裏,給她發微信:怎麽了?不開心?
鄧川回複她:沒有,在想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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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知開了個玩笑:看來這個事情把你難倒了。
鄧川沒正面回答她,只問了一句:你說,我跟我女朋友在異地,我該做些什麽去彌補她?
周知:既然已經有不可抗力因素了,那就盡量用行動去彌補吧,實際的行動比說的話更有力度。
這話說得有道理,鄧川覺得自己訂機票的決定實在無比正确,她倍感振奮地打起精神,在網上給周六一口氣買了五個球。
徐薇哪知道小朋友心裏有過這麽多的千回百轉,她挂了電話,把學生課堂作業批完,看會書,跟鄧川道完晚安就睡了,任憑周六噔噔噔地在客廳玩球跑酷。
軍訓一天一天地進行着,跟徐薇的見面像是放在鄧川舌尖上的一顆糖,她既舍不得咽下去,也阻止不了這顆糖在她舌尖發散開的甜味,甜味漸漸減弱,距離見面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軍訓的第十天,傍晚吃過飯後,鄧川照例跟周知去了健身房,兩人換過衣服和鞋子,各自帶了耳機上跑步機。
鄧川運動的時候不愛跟別人交流,對她來說,跑步是另一種形式的精神放松,是像學習一樣美妙的活動,極度專注,極度自我。
她跑完三十分鐘,停下來喝口水,臉上沒什麽表情,冷不丁被人從背後拍了下肩膀。
鄧川以為是周知,沒想到回過頭一看,是一個不認識的女生。
來人個子比她矮一些,戴着黑色鴨舌帽,運動短袖短褲,臉上汗津津的,似乎也是剛從跑步機上下來,面孔很陌生。
“梁雪,攝影協會的會長。”女生像是看出她的遺憾,笑容明亮地伸過手來:“師妹你好。”
鄧川不動聲色地拉開距離,回握下她的指尖:“你好。”
“我們加了微信的,還有印象嗎?”
她們聊過一些相機參數的調試問題,鄧川有點印象:“有的,師姐好。”
梁雪的笑容更燦爛了:“你也喜歡健身嗎?”
鄧川不想解釋太多,籠統地說:“還好吧,我是跟我宿友一起來的。”
“我也是從大一就辦了健身卡,只是這幾天開學忙,今天才能來一趟。”梁雪笑着解釋:“所以今天才看見你。”
她一身的運動裝束很能證明她的話,态度也一直維持着不過分親近的熟絡,這一類很懂交際分寸的人一向不好拒絕,鄧川笑了笑,聊過幾句,放下手中的水杯,暗示自己要開始跑步了。
果然,梁雪沒為難她,笑着說:“那我也去跑步了,抓緊時間運動,晚點我們再聊。”
梁雪選了和鄧川相鄰的一臺跑步機,鄧川沒管她,自顧自選了歌單,把手機放在面前的跑步機上,垂着眼睛開始跑步。
三十分鐘過後,鄧川感覺腹部發緊,她微微喘着氣,把跑步機停下來,走到裏間去洗澡換衣服。
健身房裏的浴室是單間獨立的,也供應熱水,鄧川沖了一遍澡,把一天的疲累和汗液沖洗幹淨,換上衣服清清爽爽地走出來。
她出來的時候,周知正要進去,讓她在外頭等她一會,待會一起回宿舍。
鄧川點點頭,應了聲好,洗浴室裏太熱,她走到外面走廊,捏着水杯喝了幾口水,低頭擺弄手機。
徐薇剛下班到家,她今天去拿了鄧川給周六買的那五個球的快遞,給鄧川拍了張周六抱着五個球,仿佛被幸福包圍的照片,點評:感覺它到了貓生巅峰。
鄧川把那張照片放大看了又看,照片應該是徐薇站着拍的,底下一角露出她一截白皙修長的小腿。
鄧川問她:“你今天穿裙子了啊?”
徐薇發了一句嗯,又說:“早上下雨,把褲子淋濕了,中午換的裙子。”
鄧川問她:怎麽不帶傘?傘不是在你包裏嗎?
徐薇理直氣壯地答:太重了,我放車裏了,沒想到走到半路就下雨。
鄧川忍不住笑了,就在這時,梁雪給她發消息,說攝影協會這周末有攝影活動,去景山,問她要不要參加。
她給鄧川的印象不算差,再加上鄧川以前也參加過這種攝影活動,對這種集體出游去攝影的活動并不陌生,想答應,又想了想,問她:不是你們協會的成員也能參加嗎?
梁雪:可以的,別的學院的都能來。
鄧川應了聲好,确認參加,在梁雪那裏登記過名字和手機號,梁雪把集合地點和時間發過來,又拉她進了這次活動的群聊。
群裏人已經不少,鄧川把群聊消息免打擾,回過頭去跟徐薇說了周末的活動。
周知洗完澡出來,招呼鄧川走了。鄧川看着徐薇回了消息,說好,讓她注意安全,她回了個貓貓撒嬌的表情包,把手機鎖屏丢口袋裏,跟周知往校園車的方向走。
明天過後便是周末,周六臨出門,鄧川把頭發紮起來,戴了頂鴨舌帽,換了身輕便裝束,十幾天的健身效果挺明顯,鄧川自己也感覺到身體輕盈,腹部肌肉緊實不少,睡眠質量也比之前好很多。
她跟宿友打聲招呼,背上相機出了門,坐上校園車往約定的南門走,到了南門下車,不遠處已經站了一群人,正在等着大巴車來。
梁雪看見她,過來跟她打招呼,又拉着她給人群介紹,說這是今年金融系的新生鄧師妹,大家穿着的風格都不一樣,但都穿着防蚊蟲叮咬的長褲,背着相機包,聞言友好地朝鄧川點頭。
鄧川認了一圈人,大巴車也來了,一行人坐上車,往景山公園走。
鄧川選了個靠窗邊的位子,從窗戶裏往外望,此時正是早高峰,路上車流不息,街邊的林蔭市井間卻也不乏閑庭信步的人們,北京城的喧嚣和忙碌在她眼前閃過,大巴車駛過高樓大廈,也駛過亮瓦紅牆,駛過北京的現代和複古。
鄧川第一次認識到了這座城市的面孔,迷人,反差,又融洽。
她隔着車窗,一路拍了好些照片。車玻璃的斑駁和模糊就像是她的目光,拍下的是她目光裏的北京。
因為早高峰,大巴車開了一個多小時,終于到了景山公園入口處。
一行人紛紛下車,從入口處往裏走,周末的大早上游客已經很多,她們一群背着相機的人一出現,就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
梁雪和另一個男生在前面帶隊,沿着石階小道拾級而上,植被茂密,擋住了不少陽光。景山嚴格來講并不是座山,是以前建造宮牆的土堆堆土而成,現在發展成公園,周圍掩映着宮牆森森。
園裏可以取景的地方很多。一行人漸漸分散開來,各自行動,只要在中午十一點半到入口處集合一起去吃午飯就行。
鄧川拐了個分叉口,跟大部隊分開,很自在地一路走,一路看周圍的景色,園裏種着很多四季常青的古松柏,襯着軒峻壯麗的亭子和宮牆,更顯得葉稠翠蔭,引人入勝。
路人行人不少,鄧川旁邊的一家三口手牽着手,年輕的爸爸一邊回答小女孩的問句,一邊跟她介紹這裏的歷史。鄧川正對着遠方的天際,松頂,和檐角取景,忽然感覺到衣角被拉了一下,小女孩嫩嫩的嗓音在身邊響起:“姐姐,可以幫我們拍張照嗎?謝謝你——”
作者有話要說: 邊寫邊改,有點晚了,不好意思。
感謝在2021-06-28 21:33:51~2021-06-29 21:47: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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