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鄧川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宿舍裏早就熄了燈, 再加上不透光床簾,黑沉沉的伸手不見五指,鄧川動動手指, 摸到放在旁邊的平板電腦和手機, 都已經自動鎖屏,手機的呼吸燈微弱的一閃一閃,鄧川估計自己就是被它晃醒的。
把它們挪到一邊放好, 再看眼手機的時間,屏幕的光刺得鄧川的眼睛不自覺一躲,現在已經是半夜三點多, 解鎖後的手機界面停留在她跟徐薇的聊天界面。視頻通話結束之後,徐薇還在下面補了句晚安。
還跟着一個貓貓拍頭的表情包。
鄧川有些懊惱地翻了個身, 哄人睡覺把自己先哄睡着了, 怎麽想來都不是件值得驕傲的事。
但懊惱歸懊惱, 身體上的疲累實打實的存在着, 困意猶如潮水, 一陣一陣地襲來,眼皮似有千斤墜着,鄧川不自覺阖上眼睛,很快便又睡着了。
第二天又是站軍訓,行進式訓練, 天氣熱, 負責學生工作和內務的組織過來送了幾次飲料,鄧川拿在手裏, 不怎麽想喝,瓶身上的水珠把她的手沾濕了,她皺了皺眉, 把飲料放一邊,拿出紙巾擦手。
開學報道那天,有人拍了鄧川的照片發到p大的校內論壇,帖子被頂得很熱,p大的校內論壇是學生匿名使用的,活躍度很高,很快有人認出這是經管院金融系的新生,具體到班級。奈何鄧川連新生群都沒加,一群人想加聯系方式都沒有渠道。
兩天下來,班裏的人也差不多都彼此認了個臉熟,不是沒有一開始就上了校門論壇知道鄧川,想來跟她套近乎的,但鄧川的疏離态度擺得太從容,他們那點勇氣擺在這份落落大方的距離感面前,壓根不夠看的。
鄧川沒在意周圍時不時飄過來看她的目光,自顧自擦完手,走到垃圾桶把紙巾丢掉。李明棠拉着她站到樹蔭下,說防曬都流汗流掉了,必須再補一次。
她一邊抹着自己的脖子一邊看着鄧川羨慕地說:“你皮膚也太好了吧,還曬不黑。”
鄧川平時挺注意皮膚保養,再加上唐麗鵑是醫生,皮膚調養得确實比尋常人要好些,但嘴上還是客觀說:“曬黑了的。”
“就只黑了一點點。”李明棠伸出手臂和她比了一下,“你看,我比你黑好多。”
“沒有很多。”鄧川仔細看了看,“你底子好,軍訓完幾天就白回來了。”
“那确實,”李明棠說,“我皮膚一直這樣,白得快,黑得也快。有一年我們一家人去三亞,我幾天就黑得跟烤鴨似的。”
鄧川淺淺笑了一聲,李明棠還要說些什麽,從校道那邊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走過來一群拿着攝影器材的人,胸前還挂着工作證。
發出招呼聲的是附近隊伍,鄧川好奇地朝那邊看了看,見到這群人走過來,跟打招呼的隊伍擺擺手,走到她們隊伍旁邊支起了三腳架,領頭的女生在跟教官溝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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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很快就過去,教官吹了聲長長的哨子,大聲招呼歸隊。
訓練開始之前,教官見不少人都好奇地看旁邊的擺弄攝影器材的人,特意提了一嘴:“這是你們經管學院學生會新聞部的師兄師姐,要來拍你們軍訓的實況照片,都好好練啊,別丢臉丢到全校面前去!”
一群人都不自覺挺了挺腰背,經過層層篩選來到這個學校的學生,都不怕生,也有傲氣,總要做到最好。
鄧川也特別注意了一下形象,把腰帶束緊,又正了正帽檐。一行人照常訓練,有男生架着單反來到隊伍對面,沖着她們拍特寫,鄧川注意到他的相機似乎跟自己的是同一個型號,這種相機也适合拍人像嗎?怕認錯,她還特地專注辨認了一下。
她沒有想到,當天晚上,她注視鏡頭的特寫随着他們隊伍的訓練照片,被寫入了p大公衆號的軍訓推送。
李明棠關注了p大的一系列公衆號,刷到這條推送,舉着手機給鄧川看。
底下留言已經很多。至少對一個學校公衆號來說是爆棚的熱度,大部分人都在感嘆那張照片上的新生好好看,更有甚者,問小編有沒有這個新生的聯系方式。
班級群裏也在讨論這件事,群聊刷得飛快。鄧川看了幾眼,大部分的人都在嘻嘻哈哈,話題已經泛娛樂化,她反倒不需要參與其中。
坦白說,那張照片拍得很有氛圍,樹蔭濃密,和帽檐的陰影一并落在她的臉上,光影細碎,越發襯得她眼眸深黑,鼻梁挺直,讓她在同樣的迷彩服和挺直的背脊中格外引人注目。直面鏡頭的特寫,更使人感受到她眉眼間撲面而來的吸引力。
但這張照片實在帶給她很多麻煩。
雖然班裏的同學都挺有素質,沒不經她的允許把她的微信給出去。但鄧川的微信還是陸續接收到很多好友申請,她拒絕了大部分人,除了一個自稱是經管學院攝影協會會長的女生。
鄧川的朋友圈裏有挺多她拍的照片。會長大概是都翻過一遍,熱情地邀請鄧川軍訓結束之後去攝影協會面試。
鄧川答應了,兩個人就今天那個男生的攝影器材聊了幾句拍景物和拍人像的參數調試。徐薇給鄧川打來了電話。
雖然不禮貌,但鄧川還是立刻撂下了會長,一把接了徐薇的電話。
電話嘟的一聲接通了。
徐薇“喂”了一聲,笑意明顯,聽起來心情很好,鄧川的心情也随着她的這一句話開始飛揚起來,問徐薇今天感覺怎麽樣,感冒好點沒有。
“早就好了。”徐薇說,又問:“你軍訓那張照片怎麽不發給我?”
鄧川愣住了,徐薇怎麽會知道的?她還來不及問,徐薇卻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麽,解釋道:“學校這邊在讨論,我正好看見了。”
鄧川嘆一口氣,連高中學校都知道了,她已經可以預見到幾天後沒準她家裏人也會知道。
徐薇聽她不說話,以為她在害羞,故意逗她:“你變了。你以前還會發自拍給我的。現在連別人給你拍的照片都不給了。”
“別人拍的哪有我的自拍好看?”鄧川反問,“你要多少張,穿什麽,什麽風格的,我都拍給你。”
鄧川以前是不會說這種話的,跟徐薇在一起之後,兩人漸漸已經對彼此足夠熟悉,戀愛裏的人什麽話都說得出來,再加上又認清了徐薇臉皮薄的本質,一回生二回熟,鄧川已經能夠熟練地用這種話堵得徐薇啞口無言。
但是她忘了,她這是坐在宿舍裏打的電話,此話一出,剩下正在玩手機的其他三個人都擡頭震驚地看過來。
頂着宿友們的目光,鄧川表情不變,鎮定地站起身,走到後頭陽臺去打電話。
扶着欄杆,鄧川把剛才發生的事跟徐薇說了,徐薇在電話那頭笑得很開心:“怎麽辦,開學三天,人設崩塌。”
鄧川動了動手指,摩挲着手底下欄杆表面漆不平的凸起,撒嬌似的說:“我哪有人設。”
“沒有嗎?”徐薇反問道:“鄧學姐,要是讓我班上那些你的學妹們聽見你現在這樣撒嬌,怕是要大跌眼鏡。”
“我本來就是普通人啊。再加上喜歡的是你,就更沒有什麽維持形象的招架之力了。”
“又開始說這種話。”徐薇小小地嫌棄了一句,又壓着嘴角的笑,慢條斯理道:“不過,聽這種話,還是挺讓人開心的。”
兩人帶着笑聊了會天,徐薇問鄧川國慶假期的安排。鄧川知道她是想問自己回不回去,但還是坦白地道:“可能不回去。青玉要到北京了,家裏讓我跟她在北京熟悉一陣子,別老想着回家。”
徐薇也安靜地說:“嗯,那你國慶出門要注意安全,別往太熱的地方跑,可以去看看有什麽劇場演出。”
徐薇的語氣很平靜,鄧川的心裏卻因為這份平靜不太好受,條件反射又想開口道歉,心裏卻很明白現在道歉不僅雞肋,而且徒增煩惱。她定定心神,輕聲應:“好。”不想在這個話題糾結太久,又問:“周六在幹嘛?”
“還在玩它的球呢。”徐薇頓了一會,說。
周六的新玩具球是重慶那家咖啡館的老板送的,它很喜歡,有事沒事就抱着玩。想到它在地上滾來滾去的蠢萌模樣,鄧川笑了一聲,“我在網上看見同款了,它玩壞了我們再給它買。”
“嗯——外面熱不熱?”
“不熱。”鄧川聽見徐薇不贊同的鼻音,改口:“好吧,有點熱。”
“快回去啦。”徐薇說,“我還有工作,晚點再聊。”
“好,那你快去吧。”
“嗯。”徐薇輕聲應了,又說:“你今天訓練累了,早點睡。”
“好。”
兩人平靜地挂了電話,鄧川卻不急着進去,靠着欄杆看了會漆黑的夜空,北京的天空沒什麽星星,只有月光格外明亮。今年的國慶緊挨着中秋節,徐薇會跟誰一起過中秋呢?
想到最有可能的那個結果,鄧川的心裏像被塞進一團亂草。
她望着天邊那一輪并不圓滿的月亮出了會神,在手機上訂了國慶回家的機票。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6-27 21:08:28~2021-06-28 21:33: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無- 16瓶;爬牆回來了 1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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