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

第55章

四個人聊了一會天。眼看着窗口前排的長隊肉眼可見地縮短， 才紛紛站起身商量着吃些什麽。

天氣熱，吃飯都提不起興趣，鄧川端了一碗酸菜肉絲粉， 回到桌子邊就看見周知在拌她的涼皮， 上面濃濃一層麻醬汁。

見鄧川過來，她擡起頭看她，把盛在小碟子裏的辣椒油往她那邊推了推。

“太熱了， 不吃辣。”鄧川說。

“北京比你家那邊熱吧？”周知問她。

“嗯，家裏沒這麽熱。北京在外面一天下來，像被水洗過一遍。”

“是這樣的， 秋老虎，過了九月就涼快了。”

鄧川低頭看手機， 嘴裏嗯了一聲。兩人簡單幾句交談， 這時安靜下來也不尴尬， 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裴青玉正在她們三個人的群裏炫耀她的假期生活。她高考文化課穩穩過了Y大美院分數線， 學校也在北京， 但比鄧川開學晚，她身體不好，軍訓申請了免訓，這時候還在家裏呆着，讓鄧川提前踩點， 她半個月後再到。

蘇眠在英國開學季忙得很， 過得天昏地暗，又有時差， 跟她倆聊天接不上趟。只有鄧川直面她的精神摧殘。

裴青玉：[照片]

裴青玉：好可愛！

她不知道又探了哪家店，在撸一大群哈士奇，鄧川看了一眼照片， 還沒來得及評價，就看見她又蹭蹭發了幾條消息。

裴青玉：但是 30只哈士奇

裴青玉：你們知道味道有多大嗎？

裴青玉：《幾百胎家庭》

鄧川回了句确實。

裴青玉：55但是好可愛。放假我們再一起來。

鄧川：別提放假了。你什麽時候到北京？

對大一新生來說，軍訓是拉進距離和增進感情的最佳途徑。裴青玉本來就社恐，長這麽大只跟她們兩個人關系親近，熟一點的朋友都很少。鄧川怕她因為缺席軍訓導致人際交往情況不好，更別提，她以前多在畫室，現在忽然來到學校裏過集體生活，多少會有很多不适應。哪怕沒了軍訓這個渠道，多跟宿友熟悉熟悉也是必要的。

裴青玉拖拖拉拉：再過一個星期吧。。不想開學。。

鄧川不讓她糊弄，正要問清楚時間，李明棠和謝遙已經端着她們的蘭州拉面過來了。p大清真檔口很絕，排隊的人也多。

李明棠一坐下，把碗往周知那邊推推，周知就很自然地舀起小碟裏的辣椒油往她碗裏放。也不問她要多少，放了一些，把剩下的辣椒油推給謝遙。

李明棠把碗挪回來，拿着筷子準備開始吃面，嘴角掩不住笑，連背景都明媚幾分。

鄧川沒看見這一段暗流洶湧，在群裏讓裴青玉把行程發給她，說她到時候去機場接她順便請她吃飯。她難得這麽主動，裴青玉也很高興，對未知城市的害怕也少了。不一會就發過來一張機票訂單頁面的截圖。

鄧川：好。到時候去接你。

傍晚時分，蘇眠那邊正好是快中午，她剛下課，在群裏積極發言：好可愛！你懷裏這只長得好清秀啊！

裴青玉：是的！是女孩子！

她估計在補聊天記錄，不一會又發了一條。

蘇眠：國貿旁邊有家烤冷面特別好吃，一絕！我上托福培訓班的時候經常去吃。

裴青玉：好！

氣氛莫名其妙就振奮起來了，鄧川發了句知道了，想想又補上一個感嘆號，放下手機，開始吃她晾涼了一些的酸菜肉絲粉。

吃過飯，四個人走出食堂，離開空調區域熱浪頓時撲面而來，但今天的晚霞格外漂亮，紅豔豔一路燒滿整幅天空，校道上很多人都在駐足拍照，鄧川也認真拍了一張，發給徐薇看。

第二天的天氣格外好，豔陽高照，萬裏無雲，天空藍得能把人吸進去。

開營儀式是在操場舉行的，新生們站在烈日底下，除了帶班助理和老師，臺上坐的觀衆大部分是湊熱鬧的大二大三生，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這些學長學姐們幸災樂禍的時候。

校領導講過話，負責這次軍訓行動的部隊教官也簡單講了幾句，軍訓宣告正式開始。

今天就不是在樹蔭下訓練了。教官領着他們一行人，被分配到操場一角。太陽光明晃晃的照下來，即使塗了防曬，露出來的脖子和肩膀也被曬得發紅。

一行人站了二十分鐘軍姿，每個人都汗流浃背，汗順着臉一路淌下來。眯着眼睛的教官或許也意識到天氣太熱，這麽直曬下去要出事，正正帽子，喊了聲稍息！讓原地修整五分鐘。自己則去跟主教官商量着什麽。

過了一會，讓他們一行人集合，挪到校道的樹蔭下訓練。

在樹蔭底下就要輕松得多，中途還送了一批藿香正氣水來，一群人終于緩過氣，開始在休息的時候分出點精力聊天。

軍訓的強度對鄧川來說不算困難，再加上挪到了樹蔭底下，她擦了擦汗，臉上仍是很平靜。旁邊的周知甚至連汗都不怎麽出，休息的間隙還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學校的健身房辦卡。

健身房就在那一塊學生生活區域裏，離她們宿舍不遠，走路五分鐘就到，旁邊還有瑜伽室，室內游泳館，乒乓球室，跆拳道室等等。不過大部分都不免費開放。

鄧川想了想，答應了，她對健身沒什麽追求，主要還是想保證一個健康的體魄。

周知看上去也很高興，不過她臉上表情不多，只是身上的冷淡氣質柔和些許。

中午解散去吃飯，李明棠聽說她倆要去健身房辦年卡，也說着要一起，謝遙對健身沒需求，倒是問了她們辦不辦游泳卡。

四個人各有需求，晚上結束訓練，跑到宿舍附近的那一片區域各自都把卡辦了。

白天軍訓，晚上跟周知去健身房練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中途鄧川還抽空去剪了個頭發，她的劉海徹底留長了，背後的長發剪到肩膀附近的位置，紮起來就沒有那麽熱。

剪完頭發這天晚上她跟徐薇開了視頻。睡前開的。鄧川想着在床上有床簾，又帶了耳機，再加上徐薇也不讓她到外面挨熱，就在宿舍裏開了。

兩個人沒說幾句話，光是看到對方都覺得開心。徐薇端詳了一會鄧川新剪的頭發，也很滿意地說了聲挺好看。

徐薇也開學了，鄧川問她今年學生的情況，她只說還可以。好吧，鄧川懷着點不道德的高興，想，除了她之外，徐薇眼裏的學生就只是學生罷了。

徐薇看出她的心思，說：“學生在我這裏也很重要。跟你一樣重要。”

“我知道。”鄧川正色道，“我知道你喜歡當老師。”

“嗯，也喜歡你。”

這話接得輕巧不說，加上徐薇平時很少說這種話，鄧川實實在在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就看見徐薇狡黠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笑意：“又傻了？”

“嗯。”鄧川說，“我太傻了。”

兩個人對着視頻聊了會天，徐薇可能是剛洗完澡，長發散落在肩上，襯得臉格外小。她穿着睡衣，靠在床頭，随手拿了一本書看，周六在她旁邊走來走去，不一會，竟湊到了手機屏幕面前。

粉鼻子頂着屏幕，胡須一抖一抖，圓溜溜的眼睛正盯着鄧川看。徐薇舉着它的爪子沖鄧川揮了揮：“哈喽哈喽。我是周六。好幾天沒跟姐姐玩了，姐姐去哪裏了呀？”

鄧川輕聲說：“姐姐出去打怪獸啦，回家給你帶好吃的。”

爪子又揮了揮，被捏在一起擺成一個小小的叉：“不行哦，我不能再吃了，我在減肥。”

鄧川憋着笑：“真的嗎？那都給媽媽吃。”

“媽……誰是媽媽？”徐薇輕飄飄瞪了鄧川一眼，把周六的爪子松開，安撫地揉揉腦袋，“我也是姐姐。”

“好——姐姐。”鄧川喊她。

徐薇的耳根紅了一下，沒應，假裝認真地撥弄周六直愣愣束着的耳朵。

兩個人說了會話，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其實宿舍裏并不安靜，李明棠在玩游戲，鍵盤聲噼啦啪啦地響，她連着麥，有一句沒一句的跟隊友聊天，時不時還唱幾句歌。謝遙在很投入地看一個視頻，每隔幾分鐘就停下來大喊kswl。

可鄧川戴着耳機，又隔着床簾，徐薇聽不見她這邊的動靜，只看見她眼神專注地對着平板看p大金融系大一新生的課本，側臉特別安靜。

她也就沒再說話，低頭認真地看手裏的書。

夜漸漸深了。小區裏的樹被吹得沙沙響，徐薇站起身，檢查了一下窗簾後邊的窗戶，又把空調打開。

鄧川聽見她開空調的聲音，擡起頭看了看：“剛才怎麽沒開，不熱嗎？”

“降溫了。”徐薇若無其事地說。

鄧川皺了下眉，天氣城市裏，家裏那邊根本沒降多少溫度。

剛才湊得近，臺燈的光有點暈乎，徐薇站起身她才看見她有些蒼白的唇色：“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徐薇在心裏嘆了口氣，承認了：“嗯，有點感冒。”

“吃藥沒有？”

“吃了。”

鄧川一直盯着她看，抿着唇不說話，徐薇重新坐下來，扯過被子蓋了蓋腿，問她：“在想什麽？”

“在想你，想親你。”她小聲說。

語氣很缱绻，像一聲小小的嘆息。徐薇心一顫，沒敢繼續看她的眼睛，端起放在床頭櫃的水杯掩飾性地喝了一口。

鄧川催她早點休息，徐薇藥勁也上來了，腦袋有些昏沉，她沒關床頭燈，在床上躺下來，輕聲說：“那挂了吧，我睡覺了。”

“別。你睡着之後我再挂。”

“好吧。”

兩個人都躺下來，閉上眼睛睡覺，鄧川一開始還不放心地叮囑徐薇要注意吃藥，多休息，蓋好被子，她的嗓音低低的，徐薇困意襲來，電話那頭的聲音也漸漸弱下去，最終消失不見。

“鄧川？”

視頻裏靜悄悄的，只能看見睡過去的人一點白皙的側臉。徐薇仔細聽了聽，似乎能聽見她細細的呼吸聲。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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