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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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峋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過了多久,毫無止境的疼痛消磨着他的意志,每一天都是在煎熬。
楚峋已經好久沒有吃過東西了,維系生命的只有永遠輸不完的營養劑。
但就算如此也阻擋不住楚峋身體的衰敗,他依舊一天比一天虛弱,楚毅的眉頭同樣皺的越來越深。
楚毅看着床上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的楚峋,似乎做了個極為艱難的決定,他低聲喃喃,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楚峋說,“活下去,活下去比什麽都重要。”
楚峋聽了卻覺得有些好笑,他現在連手指都擡不起來,不管是死是活都不是他能決定的。
楚峋昏睡的時間越來越久,反而是那些蝕骨的疼痛似乎開始有所緩解,楚峋想起那個男孩兒看向自己的眼神,灰暗麻木,毫無光彩,自己大概現在就是那副樣子,他想他或許也快死了,但楚峋好像又知道……父親不會這樣輕易放過他。
那是在楚峋連續昏迷了近十天的時候,楚峋突然從昏睡中清醒過來。
他睜開眼睛,視線一點點在不遠的地方聚焦,楚峋看了一張熟悉的臉,與他相隔近兩米的距離,他們躺在同一條水平線上。
女孩兒漂亮的藍色眼睛此時緊緊的閉着,罩衣下是和他一樣的赤裸。
楚峋突然就覺得心慌,心跳的速度急速增加,可是麻醉劑讓他的身體不能動彈分毫,嘴巴張了又張,楚峋卻連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楚峋身上的檢測設備在這時突然發出刺耳的鳴叫,試驗區的手術臺內跟着響起一連串淩亂的腳步聲。
“博士,不能等了。”有人這樣說着。
楚毅沒有理會助手的催促,他同樣罔顧了楚峋爬滿淚水的臉,趴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以後,你會感謝我的。”
兩個月後楚峋的身體基本痊愈,他摸着後頸細膩的皮膚,泛起一絲冷笑,平滑的竟然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楚峋在實驗室又過起了極為乏味而單調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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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生活中曾經出現過的男孩兒或是女孩兒統統消失了蹤跡,實驗室裏的每一個人都靜默如深,就像從來沒有這樣兩個人出現過一樣,有時候連楚峋自己都會覺得或許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場夢。
要是夢,就好了……
楚峋已經不怎麽想再見到楚毅了,每次他的出現都會讓他全身爬滿了雞皮疙瘩。
身體恢複後,那些檢測和實驗并沒有随之停止,應該說是變本加厲了。
楚毅總是會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他,楚峋則總是連眼神都懶得分給對方,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之間的相處已經冷漠的像是完全不曾相識的陌生人。
直到有一天,楚毅對楚峋說,“你現在的身體已經穩定了,是不是應該讓父親看一看你的能力了?”
楚峋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平靜的問:“什麽能力?”
“你說呢?”
楚峋從餐桌邊站了起來,和他一起從餐桌上起來的還有那上面原本擺放的整整齊齊的餐具與食物。
那些東西一股腦的全都急速的向着楚毅砸了過去,鋒利的餐刀甚至在楚毅的臉上留下了數道滲血的痕跡。
“您滿意了嗎?”楚峋問。
楚毅沒回答,而是沖他笑了笑,就像一個面對鬧脾氣的孩子時極為有耐心的父親。
楚峋則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厭惡他的笑臉。
他甚至不想和對方多待上哪怕一秒,正要擡腿離開餐桌的時候,楚毅卻忽然又叫住了他。
“你會更強大的。”
而這句話,讓楚峋由衷作嘔,他回道:“您會自食惡果的。”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一段時間。
在某一天的晚上,楚峋毫無緣由的躺在床上發起了抖,一開始楚峋也只是以為是像平日一樣的藥物反應,這樣的事情因為每天都在經歷,所以他已經差不多習慣了,就連痛覺神經都在這樣日複一日的消磨中變得越來越遲鈍越來越麻木,很多時候他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只是身體會出于本能的跟着機械性的抽搐或是痙攣,這一次他也以為只是實驗後的後遺症而已。
因此,楚峋只是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更加密實,以防止他又會像之前一樣狼狽的滾落到地。
但随着時間一份一秒的慢慢劃過,楚峋覺出了不對,這一次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他全身上下不光再是那種單純的疼,還有一股難言的酥麻與輕顫兒,熱度從後頸那裏蔓延,在身體的最深處慢慢鋪開。
楚峋的臉越來越紅,身體越來越熱,他驚慌失措的在床上打着滾,在把所有能想到的辦法用盡之後,楚峋躲到了浴室裏,水流嘩啦啦的從身上一遍又一遍的沖刷而過,楚峋卻依舊難受的無以複加。
那股麻癢像是從骨子裏爬出的蝼蟻,身上都被他撓出了血絲,也沒有絲毫緩解,後來實在沒了辦法,楚峋就一次次的用額頭去撞浴室的牆壁。
鮮血順着額角留下來的同時,楚峋終于暈了過去。
楚峋在一個星際時過後清醒了過來,那些難耐的熱度與瘙癢已經退卻。
他把濕透的衣服換掉,又用常備的外傷粘合劑快速的處理了身上的傷口,他小心翼翼的在浴室的鏡子裏觀察着他身體的每一處以此來确定自己的身體是否還有絲毫的不妥,他不敢讓任何人發現他的異常,除了他自己誰都不可以。
但,楚峋清楚,或許……他隐瞞不了太久,他需要抑制劑。
在來到這該死的鬼地方之後,除了那次躺在試驗區的手術臺上無能為力的看着不遠處女孩兒那張熟悉的臉外,楚峋第二次留下了眼淚,這次是為了他自己。
其實在很多天前,楚峋就偷偷藏起了一把手術刀,他每次看着鏡子裏後頸處那微微的突起,楚峋都有用手術刀把它挖掉的沖動,這念頭直至今日都沒有打消過。
他現在連疼痛都沒有那麽怕了,可他不知道他還在猶豫些什麽。
但是這一刻,楚峋知道了。
這個腺體是女孩兒唯一留下的東西啊,他怕她的徹底離開,也怕他的父親會不遺餘力的找到下一個可以放進他脖子裏的替代品。
在他艱難的度過了第一次的發情期後,楚峋從試驗區弄來了抑制劑,在這個地方,抑制劑這個東西并不是那麽難找,楚峋自覺做足了充裕的準備,但千算萬算,楚峋畢竟不是一個真正的原生Omega,很多适于Omega的時間與推算并不适用于他。
楚峋第二次發情期的到來比他想的還要緊簇,也更讓他猝不及防。
那是在一次實驗的中途。
楚峋的發作似乎并沒有讓人很吃驚,畢竟他現在的身體裏有着一個Omega的腺體。
他被打了一針抑制劑後正軟倒在實驗臺上,楚峋覺得自己當時的樣子肯定和一只待宰的羔羊沒有任何區別。
他的父親不在,于是他聽着那些人肆無忌憚的議論調侃,也或許,那裏面也有同情和好意,但在此時的楚峋聽來只覺陣陣的諷刺。
“所以現在要怎麽辦?Omega的腺體畢竟只是為了緩解他之前惡化的身體,遲早要摘除的吧?”
“短時間內不能再做腺體摘除手術了,再做他會死掉的。”
“所以現在?“
“等博士回來再說吧。”
“哎?你們聞一聞,和之前那個女孩兒的味道是不是有些不一樣了?”
“哪裏有什麽味道?只有你們Alpha才都是狗鼻子!”
“很好聞的一股淡淡的……”
“閉嘴,小心博士回來砸斷你的鼻梁。“
“作為一個Alpha,我必須要說,他現在最需要的……或許就是一個Alpha……”
楚峋聽到有人輕輕笑了幾聲,含着意味明确的調侃與揶揄。
晚上,楚峋獨自坐在房間裏,楚毅進來的時候他沒有給出任何回應,他們兩個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在角落裏唯一的一只單人沙發上,對坐半宿後,楚毅突然站了起來,他點燃了一支過濾煙。
這裏是試驗區,禁煙禁火,況且在楚峋的意識裏,楚毅似乎是不抽煙的,但楚毅還是點了一支,也只抽了一口就被嗆的沒命的咳嗽起來,随後楚毅捂住臉,發出了極盡自嘲的笑聲。
“給我抑制劑,我自己可以扛過去。” 楚峋的聲音很冷,面對楚毅他早已露不出絲毫的笑意。
“當然,你怕我會做什麽?”
楚峋并沒有因為楚毅的話而放松警惕,上午在實驗室除了那些對話,他還隐隐聽到有人說,他的身體似乎并不适合長期延用抑制劑。
但是楚峋想,沒關系……
他握緊了一直揣在口袋裏的手術刀,最壞他也還有一條路可以走。
可當事情真的發生的時候,只有一把手術刀卻是什麽事情都做不了的。
抑制劑只用了幾次,便對楚峋不再起作用。時效越來越短,效力越來越小,當幾乎每隔兩天就要注射一次抑制劑後,楚峋的身體終于到達了崩潰的頂點。
最終,還是有一個Alpha在楚毅的默許下,走進了楚峋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