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現場
地下室裏,兩名法醫抓緊時間開始檢查屍體。
沈君辭工作起來就全神貫注,完全不見宿醉的疲态。他一邊查看一邊總結,盡管有錄音筆記錄,戚一安還是在一旁奮筆疾書。
“男性死者,年齡35歲上下,身高1米72,體重130斤左右,發長4cm,損傷分布範圍廣,有新鮮的紫褐色皮下出血,體表可見多種兇器造成的多重傷痕,預計失血500毫升……被害人生前喝了酒,鞋是44碼……”
沈君辭仔仔細細看了看男人的鞋子,然後他咦了一聲:“死者的鞋上,有一些灰白色的粉末。”他用手指隔着手套感受了一下,觸感不像是石灰,也不像是痱子粉,“沒有什麽味道,不能确定是什麽。”
這些粉末附着在死者的皮鞋表面,像是一層灰,如果不是沈君辭心細,幾乎難以發現。
戚一安過去看了看,那白色粉末很少,他皺眉道:“有沒有可能是在進入房間前拖動時弄上的?”
沈君辭惋惜道:“有點少,不知道能不能化驗。”
随後,沈君辭有把溫度計插入屍體,稍後取出來,凝神辨認:“屍溫31℃,室溫29℃,綜合現在的季節以及濕度,預計死亡時間是四小時前,也就是淩晨兩點左右。”
“具體的傷痕……”沈君辭翻看着屍體的各個部分,“頭部有空酒瓶擊打的痕跡,皮下大面積出血,顱骨骨折,耳後有一處劃傷,背側有棍棒傷和皮鞭抽打痕跡,手腕腳腕見捆綁傷……”
他說得很快,戚一安有點記不過來:“師父你說慢點。”
沈君辭這才頓了一下,他看了看屍體的後頸:“脖頸處有一個電擊痕,這可能是他被人控制的原因。”
顧言琛查看完現場,也蹲下身來看着屍體:“白夢,你帶人去附近查問一下,看看有沒有監控拍攝到兇手是怎麽把死者帶過來的。”
早上七點,時間還很早。
警員們卻敲開了那些鄰居的門,好多人還是睡眼朦胧的,才知道家附近發生了兇案。
顧言琛也找了幾個鄰居,打聽了一下情況。
戚一安拍了一圈各處的血跡,每一處都做好了标記,分別提取準備進行化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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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礎工作做完,他幫着沈君辭把屍體往裹屍袋裏放:“師父,這屍體破壞挺嚴重的,這是虐殺?這兇手怕不是個變态……”
他話還沒有說完,沈君辭就打斷了:“兇手不是變态,也不是以此為樂,相反,他非常有計劃。”
戚一安奇怪:“人都打成這樣了,有什麽計劃?”
沈君辭指了指一邊牆上挂着的塑料布:“為了不留下血跡和痕跡,還挂了這些床單和塑料布,你見過哪個變态殺手這麽‘不慌不忙’?”
戚一安沒有想到這一點,側頭看向四面的床單:“對啊,他挂塑料布是為了不留痕跡麽?如果想要痕跡完全消失,為什麽沒有把這些塑料布拆除或者燒毀?”
屍體運走,把這些塑料布拆下來,這個犯罪現場就會就此消失。可是兇手沒有這麽做,而是把一切大方地留在了這裏。
沈君辭推斷:“塑料不像是牆面,即使噴灑了血跡,也不會形成清晰的痕跡,很難做現場血跡還原。一般來說,從血跡的噴灑方式我們可以推斷出兇手的身高,體型,慣用手,但是這樣一來,基本就無法分析了。”
戚一安這才恍然大悟,哦了一聲。
顧言琛聽他們說着,也開口道:“這具屍體看起來破壞地雜亂無章,但是仔細看,就可以發現,兇手更換了多種兇器。他為什麽會随身帶來那麽多的兇器,并且有序更換?”
兇手選擇了一處“陌生”場地,卻仔細布置了現場,“精心”準備了這麽多種的兇器,這件事情,有些不合常理。
裹屍袋有點難拎,顧言琛叫了幾位輔警過來,幫忙把裹屍袋擡到了車上。
沈君辭道:“顧隊,我先回市局屍檢。”
顧言琛:“你回頭看下,能不能盡快把屍體的身份查出來。”
沈君辭明了,摘下口罩道:“我剛才看了,被害人的指紋還很完整,一回市局我們就先比對指紋,出了結果馬上發給你。”
顧言琛點頭把法醫送走,邁步走到女房東傅萌身前。
傅萌只有一米六,顧言琛卻一米八幾,他俯視着女人,女人感覺到了一絲壓力,側頭看向一旁。
顧言琛問她:“這些現場的塑料布,椅子,繩子,是這個地下室裏本來就有的嗎?”
傅萌遲疑了一下說:“塑料布是我堆放在地下室裏面的,椅子和繩子也是。兇器我不清楚。我也不認識這個男人。”
“昨天晚上十一點到今天淩晨兩點,你在哪裏?”
“這個時間,自然是在家睡覺。”
“我們沒有在門口的鎖眼處發現破壞痕跡。”顧言琛問:“這棟房子,你有沒有丢過鑰匙?”
傅萌搖了搖頭:“沒丢過,我本來聽說門被開了還很奇怪。網上不是有說,有的會開鎖的人,只要一晃鎖就開了。”她低頭又重複了一遍,“我真的不認識他。”
顧言琛似是不經意地感慨:“那你一定仔仔細細看過這個男人的臉了?”
傅萌沒聽明白:“什麽意思?”
顧言琛點破道:“這麽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我要是認識這個人估計都一時認不出來。”
傅萌愣了一下:“我沒敢看。我是從體型判斷的,這人不是住在附近的人,我也基本和男人沒有來往,所以我肯定不認識他。”
女人說的話是謊話,他們剛才和附近的鄰居聊了聊,傅萌酷愛打麻将,而且是愛去那種上百人的大棋牌室打麻将,附近幾個棋牌室都是常客,宛如中年交際花,她認識的男人估計得有一個加強連。
她根本就沒有仔細看過屍體,這個女人一定知道一些什麽。
顧言琛又把發現屍體的經過詳細問了一遍。
作為普通的女人,特別是案發現場的房東,傅萌的反應少了兩點,一個是驚恐,還有一個就是怒意。而這恰恰是正常人的重要反應。
平常人報警,莫名其妙被牽扯進兇案,會恐懼萬分。
他們會對警方産生依賴性,希望被證明清白,希望查清楚真相。
傅萌卻似乎對一切早就有心理準備,只是在反複強調自己不認識這個死去的男人。
了解完情況,顧言琛走到外面,他沒有放走傅萌,招手叫過來陸英:“把她帶去市局,好好查問一下,再做一份口供。讓局裏的同事查一下她的資料發給我們,上午十二點前不要放她離開。”
現在警方對這案子沒什麽頭緒。
這女房東是他們目前掌握的一條線索,她雖然不是主犯,但是說不定也參與了這場詭異的謀殺。
可是傅萌個子不高,身體瘦弱,不像是兇手,顧言琛還沒想明白這個女人在這個案子裏充當怎樣的角色。
市局這會兒有人值班,不出五分鐘,傅萌的資料就發到了組裏。
這女人今年38歲,22歲的時候嫁了個男人,生了一個兒子,現在在外地念書。
她家男人酗酒,在兩年前酒駕出了車禍。給她留下了三處鄉下房子,她出租了一處,自己住了一處,剩下的就是這一所,大部分時間是空着的。
白夢帶着人做了調查,不到七點半,就把兩段截取的監控發給了顧言琛。
監控是昨天晚上十一點四十分左右,從巷子口拍到的,一輛出租車駛入了小巷子裏,随後十分鐘後,出租車離開。
第二段錄像是淩晨兩點多的,一個一身黑衣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從巷子口離開了小巷。
這個時間點,這個人很可能就是兇手。
監控中只能看出來那個人帶着帽子,手套,身材偏瘦。從身高和背影看,像是個女人,那人的手裏拎着一個黑色的書包,看起來沉甸甸的,那可能就是消失的兇器。
神秘人沒有什麽線索,還好監控完整拍攝到了出租車的車牌號。
顧言琛打電話給了出租車公司,沒一會就聯系到了司機,給他轉接了過去。
對面傳來了一聲喂,是位女司機。
顧言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報了地址給她,然後問道:“昨晚上的那一單生意是怎麽回事?”
司機考慮了片刻,開口講述:“昨天晚上十一點左右,我接了一單生意。有個男人倒在路邊,他身邊有個穿黑衣服的女人在打車。我停了車,她說的他朋友喝醉了酒。那男人看起來醉的挺厲害的,不省人事,我幫着一起把人擡到了後座上。把他們送到了地方,還幫她把人扶了下來。然後我就開車離開了。”
顧言琛問:“用的是現金還是掃碼結算。”
女司機想了想:“現金。從回南橋打過來,一共48,給了我一張50的沒讓找。”
顧言琛問:“錢還在嗎?”
女司機說:“後來接了一單去機場的,找出去了。”
顧言琛問:“他們在車上時,你沒發現什麽異常?”
女司機道:“沒。”她頓了一下又說,“我是個女人,又是晚上,我沒停留太久。”
顧言琛繼續追問:“你有沒有行車記錄儀,或者是任何儀器錄到他們?”
女司機說:“沒有。”
顧言琛低頭片刻,想了想這整個過程。
這位女司機的回答非常流利,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和思考。
他總覺得這個案子裏透出各種古怪。
顧言琛對女司機直說了:“你昨天晚上送的那名醉酒的客人已經去世了,麻煩你到槟城市局,配合我們錄一下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