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酷刑
夜晚,小區裏。
沈君辭把晚飯和酒都吐了出來,終于舒服了一些。
顧言琛去一旁的自動販售機去給他買了瓶礦泉水。
沈君辭漱了口,剩餘的水倒在地上,把穢物沖了沖。他了解自己的身體,不按時吃藥時,偶爾會吐出來血絲。不是太大的事,忍一忍就過去了,他不想吓到顧言琛。
沈君辭歇了一會,站起身以後,頭還在暈着,眼睛有點睜不開。
他的記憶也開始不連貫起來,仿佛從一條連貫的線,變成了一個一個的點。
一時間好像是顧言琛背着他。
一時間好像看到無量叼着皮卡丘乖乖走在前面帶路。
一時間好像到了電梯裏,顧言琛的手摟着他的腰,他貼得他很近,好像可以聽到他的心跳。
等他稍微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顧言琛家裏的沙發上,旁邊放着皮卡丘和小狗布偶,無量已經被關回了陽臺上。
顧言琛給他端來了溫水,他喝了以後,感覺身體裏那種火辣辣的灼燒感終于退去了。
後來顧言琛又給他拿來了熱毛巾,把他的臉和手都擦了一遍。
他就是不能睜眼,一睜開眼睛,就覺得四周圍在旋轉。
身體好像漂浮在一艘于風浪之中的小船上,又像是坐着永不停歇的旋轉木馬。
顧言琛問他:“沈法醫,你好點了嗎?如果實在不舒服,我帶你去醫院。”
沈君辭搖了搖頭:“讓我躺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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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言琛道:“那我再給你做點吃的,你多少吃一點,胃空着會難受。”
他低低應了一聲。
過了一會,顧言琛給他熬了一碗疙瘩湯,端了過來。裏面放了點西紅柿和雞蛋,還有蝦皮。
顧言琛扶他起來,他就接過喝了,那味道很好吃,他吃了一碗還想要,又忍住了,怕吃多了會再吐。
後來他被顧言琛扶到了次卧的床上。那床單聞起來有股陽光的味道。
迷迷糊糊之中,他感覺顧言琛在拉着他的手,按揉着關節,力度掌握的很好。
他一直難受到了淩晨,掙紮着坐起身,眼前事物旋轉的速度終于是稍微慢了一些,讓他能夠看清楚周圍的一切。就是站起身還有點頭重腳輕,像是剛發完高燒的那種感覺。
顧言琛正坐在床的另一側,抱着筆記本電腦查着什麽,看到他起來,顧言琛緊張了:“還難受嗎?是想吐嗎?”
沈君辭搖了搖頭,他用手捂着額頭說:“我要回家。”
顧言琛看他暈頭轉向的,怎麽可能放心:“別回去了,你今晚湊合下這邊睡吧。被子和床單都是新換的。”
沈君辭說:“我還沒洗臉刷牙。”
他的頭發睡得亂糟糟的,臉色看起來更加蒼白了,襯得眼眉都格外的黑,表情卻有點迷茫。
顧言琛何時見過往日裏的冷美人這副模樣,他被他的節制性弄笑了,拉着小朋友一般把他帶到洗手間,拿了幹淨的毛巾和牙刷給他。
沈君辭洗漱了,扶着牆掙紮回床上。
他有點受不了自己身上的酒氣,又開口道:“我想換衣服……”
顧言琛從衣櫃裏給他翻出來一件洗幹淨的白色T恤。
沈君辭去洗手間換了以後,終于肯上床睡覺了。
顧言琛走過去,幫他把薄被蓋好。
沈君辭卻又忽然睜開眼,伸出手去摸床頭的手機,顧言琛急忙遞給他,沈君辭就插了耳機調了一下,把耳塞塞到自己的耳朵裏。
他那套流程無比熟練,就算是醉得意識都不那麽清醒,依然動作流暢,仿佛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
這套動作完成,他側身蜷縮起來,終于準備睡了。
顧言琛只得把掀開的薄被又給他蓋了一次,沈君辭合上了雙眼,沒再睜開,過了一會,連呼吸都平穩了。
顧言琛松了口氣。他不知道沈君辭是在聽什麽,好奇心起,悄悄鈎了一只耳機下來,塞在了自己耳朵裏。
聽着那音頻內容,他忽然愣住了。
那是之前他開會時的講話……還有審問的錄音。
似乎是經過了剪輯,做了循環播放,很長的一段,一直不停。
顧言琛皺起了眉,不太理解沈君辭聽這些做什麽,這又不是重要的領導講話,還需要融會貫通的?
他帶着不解,又聽了一會,才把耳機給沈君辭悄悄塞了回去。
随後顧言琛輕手輕腳地走到客廳裏,翻了一下自己的衣袋,取出了一張紙條。
那是上次喬思維那個案子裏,沈君辭寫給他的提示。
紙條上有一個“孕”字,用了連筆,寫得潦草。
那時候,沈君辭正是通過這張紙條告訴他,秋曉雪懷有身孕。
現在的法醫基本都是電子辦公,戚一安負責了現場記錄,沈君辭一般只需簽上自己的名字。這是他少有的,手寫的字。
然後顧言琛又打開了一個記錄冊,那是他曾經收拾過的林落的遺物。
有一個本子上抄寫了一句話:“一切的現在都孕育着未來,未來的一切都生長于它的昨天。”*
裏面的那個“孕”字的寫法,和紙條上的一模一樣。
顧言琛把這兩樣東西疊在一起放好,鎖在了抽屜裏。
裏面還有着一疊“證據”。
窗外響起了一陣沙沙聲,今天晚上有小雨。
此時此刻,在槟城城西的一處陰暗地下室裏。
一名男子從昏迷之中轉醒過來,他發現自己的雙手被反綁,腳也被捆着,整個人是坐着的姿勢。
他被牢牢固定在一張舊椅子上,那椅子快要散架了,只要他一動,就會吱呀作響。
男人費力地睜開雙眼,帶着醉意和眩暈。
他的眼前蒙了個眼罩,讓他看不清環境,男人的鼻子眼睛運動了一會,在下方弄出一個小的縫隙,仰起頭來可以看到一些屋裏的環境。
這是一間小小的房間,看起來像是什麽老舊的庫房,或者是地下室。
屋頂上垂下來一個小小的燈泡,明顯瓦數不夠,發出着微弱的光。
在牆面上,挂了幾張各色的舊床單,地面上鋪了一層厚厚的塑料布,他的雙腳踩在上面可以感覺出來,這裏已經很久沒有打掃過了,塑料布的下面有厚厚的沙,一個小小的排風扇嗡嗡響着,轉得聲嘶力竭。
屋子的角落裏有一扇鐵門,看起來就很厚重,長滿了銅鏽。
男人想靠聽覺判斷出自己的位置,但是努力去聽也聽不到什麽,只有一些蟲鳴聲,還有遠遠的狗叫聲。
沒有汽車路過的聲音,此時是深夜,這裏的人應該不多。
男人努力回想着,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最後的記憶停留在他和朋友喝完酒回家,獨自走在路邊,他哼唱着小曲,忽然有人從後面跑過來,把一把電擊槍按在他的脖頸上。
那是一種灼燒感,他完全沒有防備,一陣抽動,失去了知覺。
等他再次醒來,就來到了這麽個鬼地方。
他的身上依然穿着之前穿着的衣服,手機和鑰匙卻已經不知所蹤。
劫持他的人是誰,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男人的冷汗冒着,酒瞬間就醒了,他低頭思索,想要理清楚現在的狀況。
是被綁架了嗎?
難道是因為……
他沒有等太久,門打開了,有個人影走了進來,随後有一束光照到他的臉上。
地下室內,被綁在椅子上的男人被照過來的光亮刺了眼睛。
有個悶悶的聲音傳來:“左俊明。”
男人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看向面前的人,這正是他的名字。對方就是沖着他而來,并沒有找錯人。
左俊明有些惶恐,他喘息着問:“你是誰?這裏是哪裏?你為什麽抓我?”
他一邊說話,一邊試圖掙脫開繩索,可是那繩索很緊,幾乎深入肉裏,綁得他生疼,他甚至感覺到,有血滴落下來。
對面的人一身黑衣,他卻只能看到一雙腳。
借着屋子裏微弱的光,他可以看到那人的影子長長地投影在他眼前的地面上。
對面的人不說話,男人越發慌了,他急速喘息着:“那是要錢嗎?我有一些積蓄,你想要多少。”
他沒有等到回答,對面的人就拿起了一根棍子,放在手裏墊了墊。
“我,我沒有得罪過別人……我與人為善,誠信為本,做點小買賣也從沒和別人紅過臉!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左俊明的胸口迅速起伏着。
對面傳來了一聲譏諷的輕呵。
“你到底要幹什麽?!”男人的心一沉,聲嘶力竭地吼着,“救命!救命啊!!”
回答他的是一記棍子,黑衣人手裏的棍子揮動了出去,這一下用了力氣,打中了男人的鼻子,在空中揮濺出一道奪目的血痕。
“艹”男人罵了句髒話,疼得眼淚和鼻血一起流了下來,從小到大,他還是第一次這麽被人暴打。
可這只是個開始,第二棍又來了,打中了他的側臉,直接掉下來一顆牙。
狹小的屋子裏陡然泛起了一陣血腥味。
“救命!救命啊!”男人大聲喊着,還沒等他緩過勁兒來,又是一棒子狠狠打中了肚子,男人險些吐出一口血來,肋骨可能斷了,還沒喊出的呼救變成了凄厲的慘叫。
左俊明疼得說不出話來,他咬緊了牙,心裏有懼意,更多是恨意。
黑衣人又在左俊明的背上打了幾棒子。
椅子倒在了地上,左俊明側過了頭,艱難呼吸,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額頭已經腫了,有血流下來。
他躺在地上,擺出了可憐表情:“求求你,放過我吧。”
左俊明在血色中掙紮着擡起頭看去,眼罩傾斜,透過縫隙,他可以看到在房間的角落裏,有一個白色的盤子,上面放了各種的兇器,錘子,螺絲刀,甚至還有一個啤酒瓶……
兇器一共七種。
看着這些兇器,男人忽然想起了什麽,他瞬間睜大了雙眼。
黑衣人像是沒有聽到,他低俯下身,在他的耳邊說:“你知道我想問什麽,如果你不告訴我,那我就打到你想起來為止……”
椅子又被人扶正了。
長夜漫漫,這場酷刑,剛剛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一切的現在都孕育着未來,未來的一切都生長于它的昨天。——舒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