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除夕夜過去的第二天,距離靳鯉去鄰市外公家過年的第四天,許懷斯和趙卓軒、吳炎楊天宇一幫人在臺球廳裏。
幾個男生都在握着球杆,弓着身子伏在球桌上,吳炎眼睛盯着那個黑色球,咚的一聲,滾動撞進袋中。
按理來說這時候早就有起哄聲,吳炎卻沒起身,轉過頭問趙卓軒,眼神飄向右邊光線昏暗的角落,小聲咬着牙。
“誰招惹他了?”
趙卓軒順視線望過去,許懷斯手抵着額角,坐在鐵藝凳子上,側面看輪廓桀骜,還有一點魂不守舍。
一天了,從叫他出來就這樣,幾個人大氣不敢出,從來沒見過他情緒外露到這樣程度的時候。
趙卓軒啞語回,不知道。吳炎示意他去問一問,趙卓軒堅決搖頭,讓他去。
這誰敢去啊?這就是一只沉默的獅子,要是一點不對勁兒,不用挨過去人秒沒。
沒人敢去,大家打臺球也不敢像平常大聲放肆,一口氣吊在中間不上不下的,難受死。
右邊角落光線昏暗處,許懷斯接了個電話後,随意說了聲,人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還剩下球廳裏面面相觑的衆人,吳炎重重呼了一口氣,嘭的一聲響,接連好幾個球在桌面上咣咣,聲音響徹。
“趙卓軒,你讓你同桌問問,是不是和靳鯉有關啊?”
趙卓軒神思飄忽,忽然想起前兩天紀從和他說的話。
“靳鯉過年前一天和她媽媽去鄰市了吧,年好像是在她外公那邊過的,還沒回來。”
吳炎聽完了然,放下球杆,坐在桌子上,點了根煙:“我他媽還以為怎麽了,原來是想他小姑娘了。”
“……”
許懷斯接到這個電話是卡諾打過來的,想起之前定制的戒指,起身便去了。
路上內心的煩躁并沒有被沖散多少,回想着除夕前一天,他早早就計劃好了使什麽招數才能把靳鯉哄騙過來。
卻沒想到小錦鯉一大早就給他那麽個大的“驚喜”。
穿戴着白色棉襖脖頸上系着還是白色絨線圍巾,手裏拿着兩盒核桃酥和冒着熱氣的棗糕。
南巷婆婆笑眼接過來軟糯糯的棗糕,“小錦鯉,過年和你媽媽來婆婆這邊吧,人多熱鬧。”
許懷斯聽着勾起唇角,點着頭無比贊同,卻看見靳鯉乖巧的搖着頭,“南巷婆婆,我一會兒就要和媽媽去鄰市外公家裏,在那裏過年呢。”
南巷婆婆握着靳鯉的手,點頭:“也好,那也好!俞書是應該回去好好歇歇了。”
許懷斯卻愣住,揚起的嘴角一點一點落下來,那意味着年不能一起過了,還好久都見不到她,這段時間幾乎每天靳鯉都會在他卧室彈古筝,突然聽到這個消息,讓他消化不了。
也沒顧着外婆,抓着靳鯉的手往卧室裏走,力氣大的掙脫不開,靳鯉瞬間臉紅回頭看了眼南巷婆婆。
磕磕絆絆解釋:“南巷婆婆,我……我有東西落在許懷斯卧室了,去取……”
話沒說完整個人就被拉進卧室裏,門關上隔絕外界所有,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靳鯉被壓在門板前,擡頭看着眼前的近在咫尺的許懷斯,聲音又急又小:“你、你怎麽能當着外婆的面就拉我呢,被外婆誤會了怎麽辦,還好我解釋了一下,許懷斯,你能不能下次……”
“你不走好不好?”
喋喋不休的哝哝軟語被這句突如其來的話打斷,靳鯉不再說話,看着他眸光漆黑一瞬不瞬盯着自己,卻又垂下眼睫,遮掩情緒。
她的心被他這個動作刺得一疼,空氣裏寂靜幾秒,靳鯉覺得自己腰身上的手在不安的摩挲,透着濃濃的不舍。
深吸一口氣,靳鯉故意說的輕松,水眸望着他,擡起右手那兩盒核桃酥。
這是她和媽媽學着做的,那次看他挺喜歡吃的,吃的一塊不剩。
“這兩盒核桃酥給你。”
許懷斯用食指輕輕勾住,兩只手擦過,帶着電流酥麻,他只是接過,身子絲毫未動。
靳鯉咽了咽發幹的喉嚨說:“我不能不去的,讓媽媽一個人我不放心,我很快就回來了呀。”
她又繼續看了看他,“我保證!在你把核桃酥吃完之前就回來好不好?”
他啞着聲音:“那我現在吃完,你能不能不走?”
靳鯉垂眸看向那兩盒核桃酥,很多很多塊,根本吃不完,都吃掉會吐的。
下一秒,被一個懷抱籠罩,頭頂上當傳來低低有些委屈的聲音:“我就是舍不得你。”
刺拉,似乎是什麽被撕裂的聲音,在心髒處牽扯,他說的每句話都能讓她的心像浸泡在蜜罐裏揉搓的疼。
靳鯉無意識的将自己的心裹了很多很多層塑料薄膜,看起來仍然是鮮紅跳躍的,可再也進不來任何東西。
是這些無形的塑料膜讓她看起來沉靜平穩甚至淡漠,仿佛不管發生什麽,她都能自己平靜下來。
所有人都這樣以為的,只有許懷斯不厭其煩的一層一層扒開,試圖想要看一看她鮮活的心,給它氧氣,讓它持續跳動。
所以,靳鯉想,那就讓這顆心為許懷斯一個人跳動吧,瘋狂的跳動。
靳鯉垂在雙側的手緩緩擡起,圍住少年勁瘦的腰身,她是喜歡他的,不然怎麽會想哭呢,她可從來不哭的。
她抱着他,臉埋在他衣襟處輕蹭,皂角味兒盈滿鼻息,溫柔的哄着:“除夕我和你視頻好不好?”
沉默兩秒,頭發被他臉頰蹭的有些亂,許懷斯吻着發絲,喉嚨裏應出一聲“好”。
她能感受到許懷斯是喜歡她的。
內心還是有些感激許懷斯的,他沒有捅破這層脆弱的窗戶紙,小心翼翼的維護着兩個人的關系,她決定要和他一起,一起守護。
—
許懷斯走進卡諾珠寶,迎面出來的卻是卡諾更高級別的接待者,下一秒,果然。
因為他定制的戒指,是卡諾的only系列,寓意是,見證您一生唯一的愛情。
中途種種原因,導致結果就是日期要後延,除非回總店那邊處理,而總店在京北市。
卡諾急忙把人找過來,不停道歉說明情況,完全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帥的人神共憤的男人這麽好說話,看起來棱角分明深邃,不是能妥協的模樣。
接待的女人滿臉不可置信的問道:“您要去總店那邊?”
許懷斯想,反正核桃酥早就吃完了,小錦鯉也沒回來,戒指日期實在不能延她們說的那麽晚,自己去一趟更放心。
定制戒指是他近期最大的事情,沒有之一。
他看了眼時間,現在去晚上就可以回來,他不想再京北市多停留,于是很快訂了張機票,告訴外婆之後,直奔機場。
在下飛機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
黑色褲子黑色夾克衫,插着兜走出京北國際機場口,漫不經心的步伐,挺拔桀骜的身姿,吸引一衆路人目光。
沒用找,祝敘一眼就看到許懷斯,隔着大老遠就聽到他嗓門嘹亮的調侃着:“我說大少爺!是哪股風把您給吹回來了?除夕那天怎麽說就是不回來,這都過了兩天了,您回來幾個意思?”
許懷斯懶散的走着,祝敘圍着他轉了一圈,又聽他聒噪的問:“啥也沒拿啊?自己回來的?”
“好吵。”許懷斯此時無比後悔,把自己回來的消息告訴他,更沒想到人直接來機場了。
“你挺閑的?”許懷斯懶散地問。
祝敘挑了挑眉,開車門,“也沒很閑,這不你回來了,诶!你回來幹嗎來了?看樣子不像是回來看你爹的啊。”
“我看許屹遠幹什麽?”許懷斯上車,用一種看智障的眼神打量他。
祝敘是知道的,自從陳奈去世三個月後,他和他父親的關系急轉直下,壞的不能再壞了,見面就吵架,已經是最輕的情況。
“屹遠叔住院了,除夕前兩天的事兒,你不知道嗎?”
許懷斯神思晃了一下,又很好的掩蓋住,垂眸嘲弄道:“他都有新女兒了,用我知道?”
許屹遠除夕那天打過來一通電話,對自己住院的事情只字未提。
只是讓他回京北過除夕,他拒絕了,說要陪外婆,許屹遠說接外婆一起回去過除夕。
許懷斯輕笑了一聲,諷刺着:“怎麽?讓我外婆看你和梁挽千在餐桌上的絕美愛情?”
話沒說兩句,以一陣嘟嘟嘟的聲音結尾,說不清是誰先挂斷的。
祝敘聽許懷斯這樣說,嘆了口氣,車裏沉默了一會兒,想到許懷斯對京北唯必之恐不及的态度,又突然回來的行為,引起極大興趣。
锲而不舍的問:“說真的,你不是對京北這座城産生厭惡抵觸了嗎?怎麽又突然回來了?”
“你以為我想回?給我放到卡諾珠寶總店。”
祝敘一陣急剎車,聽到路邊回頭問:“你打算探入敵方內部了?想好了回來幫屹奈……”
許懷斯打斷了他接下來不着調的話,“你想多了,買戒指。”
“卧槽!許懷斯你真行,你家就是珠寶公司,你上對家來買戒指?……戒指!!!戒指???給誰買戒指?小妹妹?”
許懷斯瞟了眼他,祝敘讪讪改口:“給靳鯉買戒指?”
“嗯,你開車能不能快點。”
祝敘轉回身,想了半天,開口問:“韻州沒有賣戒指的?跑個一千多公裏是為了啥?”
“總店時間短,開學前一天我想給她。”
這人說話越來越讓人摸不着頭腦:“為啥非得開學前一天?”
許懷斯靠後坐,扭了扭脖子,看向窗外飛馳而過的雪松樹,白雪皚皚裏墨綠的細細密密,沒說話。
為什麽非要開學前一天?因為他怕。他怕靳鯉又會退縮,她骨子裏非常沒有安全感,他縱容她,給她留全部的退路,唯獨不給自己留。
他想,假期最後一天告白,即便是靳鯉退縮了,躲着他,他也能讓她對自己避無可避。
祝敘看了他一眼,嘴巴不停說:“你應該是定制了吧?你這麽着急就在裏面挑個最好最貴的不就行了?非得跑個一千多公裏,飯都沒吃吧!!!”
許懷斯靠在副駕駛輕阖上眼,祝敘說完就覺得不太妥,想起之前許懷斯為了靳鯉在大冬天買鮮荔枝,這麽一件小事兒他都跑全城,更不用說這戒指這麽大個事情。
過了兩秒,只聽見許懷斯輕聲說。
“最好最貴的不行。”
“給我寶貝的要最好最貴最用心的。”
“這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