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許懷斯拿到戒指從卡諾出來,祝敘直勾勾的看着卡片上的那句話。
見證您一生中唯一的愛情。
他又擡頭望着湛藍的天,下午兩點半的冬日,暖陽平穩均勻的照射下來,他感嘆:“你栽的太徹底,沒有退路了。”
一生中、唯一。這兩個限定詞拼成一句話,不管後面外加什麽,都是神聖的,永恒的,不可亵渎的。
是絕對浪漫。
許懷斯長腿幾步邁下臺階,“我不用有退路,靳鯉就是我所有的退路。”
他走的快,沒幾步走遠了,舉起手臂随意的擺了下,“謝了啊,走了別送。”
祝敘無奈的搖着頭,只好驅車回大學上下午四點的公共課。
許懷斯推開419的VIP病房門,看見坐在病床上的許屹遠,低頭翻着財經報紙,聞聲擡起頭。
頭發被他刻意都染成白色,看起來卻不老,依舊風采依舊。五官輪廓深刻,偏硬朗的長相,許懷斯下颚線和他幾乎一樣,堅毅的流暢弧度。
眉眼有兩分像,沒有許屹遠那麽深沉幽邃的可怕,中和了陳奈柔美豔麗的長相,所以許懷斯只要往人堆裏站,就無人能比的出衆。
“懷斯回來了,坐。”許屹遠放下手中的報紙,眼中難掩的激動,說出的話卻平靜無波。
許懷斯頓了下,走過去,問的別扭:“什麽病突然住院。”
一陣咳嗽聲,許屹遠手掌虛握成拳擡起遮擋,邊咳邊說:“老毛病了,沒多大事。”
過了兩秒,空氣死寂,許懷斯嗯了聲,“那沒事我就走了。”
“這次回來是為了你在韻州遇到的心愛女孩兒?”許屹遠再度出聲,聲線深沉,帶着壓迫感。
許懷斯沒說話,只是看着他眼睛,小時候的他并不敢這樣直視他,許屹遠總是有一種父親的威嚴,逐漸大一點的時候聽到外界所有都在說他有一個手腕狠辣,決斷殺伐的父親,他更是不敢這樣看他。
可這樣的一個外界說極其有手腕的人,卻很寵他的妻子,那時候許懷斯是幸福的,即使許屹遠更愛陳奈,他也是幸福的。
其實不難承認,他人生有一個階段中,拿許屹遠當做标杆模仿。
“那個女孩兒,叫靳鯉?”許屹遠深沉莫測的眼睛看着許懷斯。
許懷斯現在絲毫不怕,瞳孔甚至紋絲不動,兩個人之間暗潮洶湧,“你調查我?”
許屹遠到底先敗下陣來,眼神看向窗外的枯樹枝,也是第一次,真正覺得他兒子長大了,比他沉得住氣。
“你誤會爸爸了,我是聽你梁挽千阿姨說的,沒有調查。”
“……”
“聽說,那個小姑娘特別護着你,你很喜歡她?”
“我很喜歡她。”許懷斯說,進門後唯一的一次沒有和他對嗆。
許屹遠點點頭,話說的沒有過渡,直接問:“什麽時候回來接手屹奈?”
許懷斯拒絕的話剛說一個字,就被許屹遠強勢的接過去,“屹奈并沒有看上去那麽頑強,如果不是那幾款珠寶設計支撐……”他又忍不住的咳嗽。
咳了半天,繼續說:“那幾款珠寶設計都出自你梁挽千阿姨之手,所以以後對你梁挽千阿姨友好……”
許懷斯聽都沒聽完,插在褲子兜裏面的手緊握着,一口一個梁挽千,他真是把陳奈忘的幹淨啊。
“我不會接手屹奈,對梁挽千更談不上友好不友好。”利落的轉身,不容許屹遠接過話,推開病房門就走。
到門處頓了下,冷聲留了句:“你養病,我走了。”
醫院長廊盡頭,無盡昏暗中透進來一點光亮,許懷斯打開半窗,偏頭叼住一根煙,送進來的冷風一同灌進肺裏。
身體的每一寸都被無力感侵襲,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來醫院一遭,再來感受一遍,以前的許屹遠,是真的消失了的事實。
半根煙還沒點燃,又被他按滅,投扔在垃圾桶裏,手指無意識的撥打出了這個早就想打過去的電話。
沒想到對方接的這樣快,幾乎是一聲等待音都沒有,透過電流聲音軟嗒嗒的,莫名的慰人心。
靳鯉:“許懷斯,怎麽啦?”
長久的沉默,靳鯉皺着眉頭,心裏越來越不安,他那邊寂靜的仿佛能聽見灰塵飄落,她又重複了一遍:“許懷斯?”
他聲音低低的有點啞,無端讓她想起古筝低音區彈出來的音色,好聽的在耳邊回蕩。
“我好想你。”
再次陷入沉默,靳鯉深吸一口氣,聲音很輕很輕:“你是不是回京北了呀?”
“嗯。”聲音還是很低,要很仔細才能聽清。
靳鯉被突然冒出來的念頭擾的頭緒混亂,不安感亂竄在血液的每個角落,聲音不穩地問:“還回來嗎?”
除夕那天許懷斯和她通了一晚上的視頻,和她說他的父親讓他回去過年,他拒絕了。
可是,這次突然回北京是為什麽呢?她第一出現的想法就是許懷斯要回京北,再也不回來了。
許懷斯躬身半倚在窗臺前,煩躁的心情消散不少,竟起了逗弄的心思,挑了下眉,“不回來你會不會想我?”
誰知對面沉默了,半天都沒有動靜,隐隐約約一聲抽氣口,許懷斯瞬間慌了:“我就逗逗你……別哭啊,我回!”
他不知道想起什麽,聲音低下來:“我回去也看不到你……”
對面依然沒有動靜,電話的秒數持續的走,許懷斯才突然想起靳鯉之前說的那句話,拄在窗臺的手掌發白,“小錦鯉怎麽知道我在京北?”
他艱難的滑了滑喉嚨,确認他的猜想,“回來了?”
靳鯉捕捉到那句不回來,大腦瞬間空白,聲音越來越低說:“嗯……可南巷婆婆說你去京北了……”
她外公原本想讓她在多待幾天,可靳鯉只想回去,連俞書也看出來她女兒這些天魂不守舍的狀态,就放她自己先回來。
臨走還囑咐了句,要是自己一個人怕就睡在南巷婆婆家裏。
靳鯉心虛的整顆心上竄下跳,都快要跳到嗓子眼,潦草的應了聲就出發了。
許懷斯聽到她回來的消息,迅速直起身,跑到電梯處下樓,往機場趕,“在外婆家等我,六點之前回來。”喉嚨發緊的說:“哪兒也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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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巷婆婆在一旁看着靳鯉坐立不安,柔聲安慰道:“懷斯說六點之前回來就一定會回來的。”
“南巷婆婆,你說……”靳鯉手指揉搓的通紅,眼邊也紅着問:“許懷斯他為什麽會突然回去啊?”
他本來就是京北市的,其實回京北只是理所當然,許懷斯一直在自己身邊,只要她需要的時候他都在,漸漸讓她忘了形,竟然忘記他本來就不屬于這裏。
老人家緩慢起身,看靳鯉的樣子,笑着搖頭:“鯉兒等懷斯回來自己問他不就好了?”
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好啦,我先去古筝班看看去,你在這裏等他吧。”
說着人就走出去了,不大會兒,消失在窄巷口的拐角,随着棉布衫的衣角隐匿不見人影。
靳鯉一直站在庭院臺階最上方,嫣紅色的線圈毛衣,細長的雙腿被深藍牛仔褲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身材,披肩長發散下來,在冬日暖陽裏,像顆紅透的車厘子躺在晶亮的白雪裏。
美好的晃眼。
許懷斯回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本就因為路上堵車跑回來的他,心跳速度就不太緩慢,此時直逼最高點。
他忘了所有顧忌,沖過去撞的靳鯉後退兩大步,落入他的懷抱。
微喘着不均勻氣息,額前的碎發有打濕的跡象,靳鯉給他順着氣,“你怎麽……”
“小騙子。”
靳鯉被他這句話弄的不明所以,自己怎麽就成小騙子了?
“你說我吃完核桃酥就回來的。”
她擡手揉了揉他的頭,聲線不自覺柔軟:“兩盒核桃酥有六塊呢,我才去四天好不好?”
許懷斯又緊了緊手臂的力量,此刻什麽也不想說,只想這麽抱着她,這四天只是除夕那天通了會兒視頻,他想她都快想瘋了。
第二天的時候,除夕夜,靳鯉在視頻那邊和他說新年快樂。
他在視頻裏問:“承諾算不算數?”
靳鯉沒以為他吃那麽快,于是眼睛晶亮的點頭,許懷斯聲線低沉的從手機裏傳來:“那明天回來行不?”
他把空盒的核桃酥給她看,他故意都吃掉的,其實他并不是很喜歡吃,吃到最後都快吐了。
“……”靳鯉那一刻心又被他敲擊一下。
此時的靳鯉吸了吸鼻子,緊實的懷抱才松開,許懷斯手箍着她手臂,低頭看她:“鼻子怎麽紅了?”
靳鯉張了張嘴,又合上,垂下來的手緊貼褲線,不安的動了動,輕聲回:“沒什麽,凍的。”
下一刻,被他半推半摟着回溫暖的屋子裏,“傻的嗎?在外面等什麽?”
“等你啊。”
半響,沒有動靜,靳鯉擡頭看他,許懷斯僵住的身子才回過神來,微弓着腰,雙手順着她細細的手臂,一路往下,握住她的小手。
緊攥着,凝視她的眼睛:“我知道,你不是因為這個紅鼻子的,哭過?”右手擡起摩挲着她臉頰,聲音有點啞:“對不起。”
又讓她哭了。
靳鯉莫名其妙的再也控制不住,眼眶紅了,眼淚就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說的話也斷斷續續,抽噎讓聲音更小:“你今天為什麽突然回京北……你說你不回來的時候我真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你是不是總有要真回去的那一天啊?”
許懷斯拼命給她擦眼淚,他沒想到自己随意逗她的一句話,會引起她這麽大的反應,語無倫次的解釋。
“不會的,我當時腦袋一渾,說出來就是想讓你也在意我一點,想我一下……”
話被靳鯉哭着接過去,“那不一樣啊,我在鄰市,你在京北,那麽遠!”
“不哭了,都是我的錯。”
“你以後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他不用這樣說,她也很想他啊!
許懷斯語氣認真的說:“我不會回去的,在我們還沒高考之前,我都會留在這陪你的。”
他一邊說一邊給錦鯉擦眼淚,她被許懷斯這句話穩定住了情緒,逐漸平穩,鼻音濃重,小心翼翼的問:“真的……?”
“真的。”
靳鯉眼睛依然紅着問他:“那你今天去京北市幹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