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卧室的窗簾被猛地拉開，連俞書開了一扇窗，薄薄的一層寒氣透進來。
凍的被窩裏的靳鯉又縮了縮，腦袋也鑽進去，像一個小團子。
“起床了小鯉，今天學校不是有運動會？”
“嗯……”靳鯉被肚子裏一瞬間的暖流弄醒，沒磨蹭，艱難的和床分離，走進廁所。
再次出來的時候，人緩慢的走到客廳，坐在餐桌上，看着連俞書，最近氣色好了很多。
連俞書給她盛了一碗熱粥：“怎麽臉色這麽白？”
咕嚕咕嚕喝着，冰涼的小肚子暖和一點，但還是有點疼：“姨媽來了。”
這麽一說，連俞書才想起來日子：“你這個月準了？”
前幾個月一直不太準還特別的疼，她都忍着，忍得臉色撒白也不哭，連俞書好幾次都想領着她去醫院看來着。
靳鯉點頭，粥喝完，碗放下，她起身要走，連俞書跟上幾步擔心囑咐着：“明天就霜降了，最近天冷，你多穿點！”
“媽媽，你快回房間吧。”樓道裏也不暖和，一樓的出口門還開着，不停灌風。
走到學校，距離還挺遠的時候，就看見附中的操場上飄着熱氣球，哪裏都是人。
十月下旬的天氣，即便有太陽，早上也不暖和，細看還有呵出的哈氣。
她到九班的時候，裏面沒有幾個人，大多數全去操場坐着了，紀從還在位置上等她。
“鯉兒你咋了？唇色這麽白。”這一喊，趴在那睡覺的許懷斯直起身，也看過來，皺着眉看靳鯉。
靳鯉虛嘆了一口氣，沒回答紀從的話，自顧自說着：“我可能沒辦法給九班舉班牌了。”
昨天嚴正天在講臺前不容商量的說：“走班級方隊就靳鯉舉牌吧，前幾次運動會都不答應，最後一次了，可不能再浪費這長相了！”
當時班級裏的人全都看向靳鯉，還有幾個男生也起哄：“就是啊，讓他們知道，九班要不不出手，一出手就是最靓的！”
所以此時，紀從拿着那條黑色，底下帶着兩條細白杠的超短裙，展開到靳鯉面前。
“你太低估你顏值了，你往那一站就是九班門面！更何況……”說着悄悄從自己褲子兜裏掏出一支口紅：“有這個！保證你美美噠！”
靳鯉之所以以前不答應，就是因為這裙子，短還不保暖，又不讓穿秋褲。
最最最主要是她不願意成為焦點，一旦有競争的地方，她都是離得越遠越好。
她擡起頭，眼巴巴看着紀從：“要不你替我吧？”
“老班交給你的任務，你就上吧，再說這活咱們班好幾個女生巴不得想要呢，就你！”說着用食指戳靳鯉小腦袋。
紀從拽起靳鯉，就從座位上拖走：“走！去廁所換裙子！還有20分鐘就到咱們班走場了。”
三樓女廁所裏不停傳來外面廣播的聲音，帶着回聲，和接觸不良的滋滋聲。
——“……在這秋高氣爽的季節裏，我們迎來了秋季運動會……”
靳鯉彎着腰，脫下校服褲子，忍着肚子疼，擡腿把紀從遞過來的裙子穿上，另一只腿也跟着套上去，扶着牆壁擡起身。
“好了，我們下去吧。”
“哇哦～！！！”紀從眼睛瞪的溜圓，盯着靳鯉的腿看，還上手摸了兩把，咽着口水。
靳鯉退後幾步，笑的無奈：“你幹嘛？”
“你穿絲襪了？”高二快結束了，紀從也是第一次看靳鯉穿裙子，露出雙腿，那也太白了！
“沒啊，不是不讓穿？”她現在冷的都發顫。
走上前的紀從，又盯着看幾眼，确實沒穿，上面白的青色血管脈絡清晰可見。
靳鯉往出走，被拉住，她回頭，站在廁所鏡子前，被紀從按着塗口紅：“你啵一下。”
給她示範，靳鯉學着她，唇上染了色，看着一點都沒了憔悴樣兒。
紀從越看越滿意，拉着她手往下走，靳鯉停住：“許懷斯還在班級。”
兩個人迂回九班，人早已經不在位置了，“那走吧。”靳鯉說着轉身往出走。
後面的紀從看着她，總覺得她哪裏不太一樣，靳鯉就不是那種會注意還特意回來找人的人。
在操場上尋覓着找到九班位置，靳鯉和紀從走過去，那一面的階梯人挨着人坐嬉笑着，男生的口哨響徹拉長。
都不知道哪個班級的，沖着靳鯉吹，她徑直走上去，跨了一步臺階，坐到趙卓軒占的那四個位置，找了個邊兒。
旁邊是許懷斯漫不經心的滑着手機，從她來也沒擡起過頭，靳鯉皺着眉頭，這是怎麽了？
靳鯉細白的腿就站在許懷斯眼前，他餘光看着那條直直的腿彎曲，要坐下。
他滑了滑喉嚨，聲音發沉：“別動。”
屈膝的她僵住，暫定動作，低頭看着許懷斯把不知哪來的椅墊兒扔過來，像是新的，棉花還蓬松着。
給她的，靳鯉坐下，看着他被陽光勾勒出的碎發，泛着光：“許懷斯，你不高興？”
有點不知道怎麽辦，她聲音軟軟的問，靳鯉細想，好像這麽久了，沒見過他發脾氣。
都是別人和她說發脾氣的許懷斯什麽樣，說他發脾氣多吓人，和餘威幹架的時候多牛逼，可她就是沒見過。
但絕對不是他們描繪的現在這樣，渾身萦繞着一種低氣壓，散都散不開。
許懷斯沒擡頭，點手機的動作沒停，聲音像是堵着氣：“沒啊。”
說的輕飄飄，靳鯉聽起來就像個大石頭一樣砸下來，明顯是對她起的情緒，問也不說，還沒啊。
本來一大早肚子就疼，現在越來越受不了，她還耐着性子哄他，她這是為什麽啊？
索性靳鯉也不理了，她又沒惹他，對她起什麽情緒啊，她還有情緒呢，再加上這期間女生情緒本就不是很穩定。
靳鯉就覺得委屈，過了兩分鐘，她站起來走下階梯，那一陣風吹起，腿上凍的頓時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喉嚨有點酸澀，她小口的咽着水，試圖壓下去，舉着有點重的木牌，上面寫着高二九班。
趙卓軒看出兩個人氣氛不對：“你倆咋了？同桌情誼掰了？這麽脆弱？”
“滾。”
趙卓軒擺着手，這少爺現在不能惹，帶着氣呢，他最後問一句：“咱們班方隊了，你不來？”
站着看了會兒許懷斯，絲毫沒有要動的跡象，“OK！那我先去了！”說着隔着兩個臺階跳了下去。
趙卓軒走進隊裏，紀從問：“許懷斯呢？他不來啊？”
“不來，不知道怎麽了。”
前面站着的靳鯉聽着後面兩個人的對話，餘光看向操場對面彩色階梯上某人，咬着嘴唇。
操場上很喧嘩熱鬧，話筒裏不停傳來主持人字正腔圓的聲音——“即将像我們走來的是高二三班，三班是個團結……”
嚴正天穿着一身黑色西裝，手背後，一臉笑容站在舉牌的靳鯉旁邊，囑咐着：“別緊張啊。”
又向後看，轉頭看向操場對面那觀衆席，坐着個少年，低頭弓着身子，靜止像是一幅畫。
嚴正天什麽也沒說，整個學校就這麽一個人坐在那兒，不屬于這裏的一樣。
方隊還在不停的向前近，一步一步的挪，靳鯉踉跄一下，後面第一排的紀從及時扶住。
“鯉兒你沒事吧？”
嚴正天也關心的問：“怎麽了，是不是冷？堅持住！快到咱們班了。”
靳鯉咬着牙搖頭，聲音很虛：“沒事。”
早上還沒那麽明顯，這會兒疼的她腿都要站不住，十月的涼風吹着，她冒起了冷汗。
方隊向前走着，到九班。靳鯉舉着班牌，主講臺上坐着一排校級領導，桌子上擺着礦泉水，紙張被風吹起，他們居高臨下的看。
靳鯉盡量步伐邁大，走的很吃力，整條腿都在顫抖，班牌也在顫，她咬緊牙撐着，嘴上的口紅早就被她舔沒。
風不停的吹過，唇色蒼白的吓人，毫無血色，有些幹裂。
方隊走過去主講臺，她松了一口氣，算是完成了這個任務。
400米紅色橡膠跑道轉角，九班方隊向着自己班級的觀衆臺走回去。
靳鯉看向那邊坐的許懷斯，他的目光看過來，她大腦瞬間一黑，雙腿再也撐不住，癱軟下來。
跌倒在地，引來一衆慌亂，全都湧上來，嚴正天讓他們散開，空氣得流通，剛要挑一個男生抱靳鯉去校醫務室。
許懷斯喘着粗氣，扒開人群。靳鯉暈倒不到四秒，這麽長的距離不知道他怎麽用這麽短時間跑過來的。
他迅速脫了外套，把靳鯉的腿包裹住，俯身單膝跪在地上，手顫抖着穿過靳鯉腿彎處。
胳膊感到一陣冰涼，是她的體溫。
右手從背後過去，緊箍着她腰身，打橫抱起跑遠，眼睛裏全是慌亂，完全沒了從容淡定。
嚴正天的話堵在口邊，聽見方隊，整個九班都是窸碎的聲音，他帶着學生們繼續往前走。
沒人議論靳鯉怎麽暈倒了或者有沒有事情，都在八卦着兩個人什麽關系，那一看就不是簡單的同桌關系。
剛剛那樣的許懷斯，顫抖的手，跪在地上的膝蓋，還有散亂碎發下遮蓋住的眼底的紅。
紀從本來也想跟去，被趙卓軒拉住：“你就別去了，有沒有點兒眼力價？”
“你也覺得了是不是？”紀從擡頭問，“大佬……他是不是喜歡鯉兒啊？”
趙卓軒挑了挑眉，後知後覺，是不一樣，和平常太不一樣！
想起他陰沉沉地坐那兒，原來是吃飛醋呢。
許懷斯抱着靳鯉颠了颠，讓她上來一點，頭靠在自己肩上，整個人軟趴趴的沒了知覺，他的步伐越來越快。
衆人看着那兩個人背影，完全看不到女孩兒，被男孩兒寬大的身子整個罩住。
這種事情，有了那一點苗頭，就會被所有人捕捉，更何況這已經不是一點了，所有人都逐漸明朗。
嚴正天還依然堅信這是純純的同桌情誼，回到觀衆席看他們還在不停讨論。
和同學們嚴肅地說：“你們也別起哄，本來就沒什麽的事兒，被你們一起哄，萬一成真的了，看我不找你們算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