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強行把身子起了。
觀她這般情緒激動,我忙擡臂扶住。既怕她動了情緒更加傷身,也怕她于此時正惝恍間一個不查得罪了誰。
“為什麽?”又是這輕飄飄的一聲诘問,這次是對着嬷嬷問的。
嬷嬷見兮雲已經醒來,看得出面上有了一個明顯松弛。才張口想言些場面話,忽聽兮雲蚊蠅般氣息微弱的發問,她也沒防的一個愣怔。
我的腕子被兮雲擒着,她發涼、發嗦的指尖覆着我如是不太熱的肌膚,我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她此時有多無助、又有多隐忍。
同兮雲一樣,我也想要一個答案……為什麽?為什麽酌鳶好好兒的會受封才人?那兮雲又怎麽辦?
幹脆也沒動,漠一張面孔靜等嬷嬷答複。
須臾沉默,嬷嬷似是明白了兮雲話裏所指。只見她一張老臉忽地綻出花朵笑意,音聲柔媚的仿若懷春:“皇上無意間看到了酌鳶小主的畫像,很是喜愛,便于秀女宮點了那畫中人。”于此沉首,語氣愈加鄭重了,笑意明媚卻不減,“那畫中人便是酌鳶小主!于是酌鳶小主得了聖命,便去見駕了……”末尾一收聲,輕描淡寫的樣子。
是的,不消說,往後發生了什麽我們已經知道了……
呵,這一切的一切好不可笑,好不滑稽!
俨如小獸沉悶在喉嚨裏的悶嚎,突地一嗓子驚回了我的忖度思量。
慌得忙側目去看兮雲,見兮雲一張憔悴花靥竟是連哭帶笑,旋即又收了悲笑交疊之聲,化作哀哀慘慘的薄愠嗔言:“畫裏的人是我……是我才對!”兮雲一把扯下垂搭在榻邊的米色簾幕,情緒突然失控,“皇上要找的畫中人是我,是我!”幾欲成瘋、複又茕茕然含糊不清的低泣,“嬷嬷您不是才通知了要我準備麽……”
“是酌鳶小主。”被嬷嬷兀地從中打斷,語氣不容置疑,“皇上說是她就是她!沒什麽好辯白的!”面色一冷,沉穩老成的與大失理性的兮雲對比鮮明。說話間她又一掃我這邊,“小主,你還是注意着點兒好,明顯是也染上了。”于此收了目光回去,頭首輕晃,幾絲不屑,“別把自己弄嚴重了,決計沒人再照顧你!”扔下這冷冰冰的一句話,她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啪啦——”兩扇房門緊緊關閉,一切喧嚣戛然而止,一切重歸于平靜。
。
兮雲一病不起,只餘我在她旁邊衣不解帶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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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白日生光、至了夜幕低垂燭影闌珊,她整個人竟是再難有幾分好起色來。
我不展愁眉,落身靜伏于她身邊,聽她不住徐軟呢喃:“防着倩舞涓、怵着梅貴妃、敬着皇後娘娘……千算萬算,偏生沒有算來還有身邊人!”玉齒碎咬,又倏然重歸平和,她連動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借燭影綽約,我于半明半滅裏默然相看她孱弱萎頓的顏。不過四日光景,一閃即逝的極短的四日光景,便讓一個绮麗鮮活的美好生命這般消耗殆盡、似乎随時都可以飄逝流走!
就這樣,看着看着我突然心緒紊亂,突然害怕的很!我怕兮雲就此這般與我漸行漸遠、以至于遠到最後便是兩隔陰陽、再也不見!
被酌鳶偷龍轉鳳一事,對兮雲的打擊是巨大的!無論放在秀女宮哪位小主身上,都是巨大的!
六月的夜晚不是十分難受,半溫不冷、也不太燥。我卻整宿整宿難以入眠。
這一夜,本就多愁善感的我,又數着更漏作想起很多事情。比如這美麗恢宏卻遍地陰霾的後宮、比如對“善”的執着與命運的殘酷、比如……
想着思着,不知什麽時候,我亦朦朦胧胧睡去。
迷離朦胧裏忽覺肩上一暖。下意識睜開眼睛,竟是……兮雲将一條絲綢小毯覆蓋在了我的肩頭。
“雲姐姐!”我喚得匆促,同時察覺到已是又一晨曦。
兮雲素白素白的面靥因了一夜的休整,終于點起斑斑駁駁些微血色。我卻突然怔住,怎麽都覺眼前的沈兮雲變得陌生起來。
她笑,妃唇薄勾、目光狠戾:“沒關系,距離秀女大選還有一段日子。一切,才剛剛開始……”一字一句,瞳孔略略渙散、笑得美幻森然。她頓聲,“若現下這個節骨眼上被聖上看重,反倒會耀了衆人的眼、成為衆矢之的不是麽?”雖問句,卻猶自語,她昙唇又緩緩抿住,齒頰蕭瑟,“以後,有得是機會!”于沉冗中猛一着重,發着狠。
緊臨起落話尾,我突然打起一個瑟粟……莫名的。
[ 卷三 ] 第三不知最好,免得苦念煎熬。 第二十四話 暗示威·忍氣吞聲(1)
如是又幾日過去了,因我與兮雲雙雙染疾之故,倒也樂得清閑平和。
兮雲身上的紅疹已退去大半,我也漸覺自己漸趨恢複了元氣、基本痊愈。
抱病的這些個日子,除卻太醫所開那些不溫不癢的方子以外,便再沒用過什麽其餘藥材;且只在兮雲突發疾病的那一日有太醫來瞧過,往後便再沒見誰人過來瞧病、問診、號脈。
如此,我漸漸明白,我們自身所染上的根本就不是什麽頑疾、病症,只怕是被誰給暗害了、下了什麽藥!
這藥卻也蹊跷,該不是單純的某種毒素。因為若是下毒,又怎麽會傳染到我身上?如此分析,該是借了什麽引子,使人體內因那引子而起反應、自身引起異病的。
那來瞧病的禦醫不是瞧不出緣故,而是諸如此類“病症”在後宮裏實在常見,只一眼便知是什麽玄妙!為避免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便只說瞧不出來。
暮晚時分,有專人按時将熬好的兩份藥湯送了過來。我匆匆飲下自己的那一份,複照顧着體弱的兮雲服藥。
“好妹妹。”兮雲輕喚。她的心境似乎已經不再似先前陰霾,精神頭也漸好了一些,“你覺的,這次是誰在害我?”抿一口湯藥,複蹙眉。
我垂睫啓口:“不一定就是酌鳶。”委實如此。
“是。”兮雲點頭淺應,旋即擡眸展顏,語聲依舊極其輕緩,“除了你,誰都想讓我死呢!”銀牙犀齒恨恨然一咬,即而苦笑,“但得利的是她。”臨了一沉,倒沒了太多憤恨不甘,只剩無奈。
我雖不是兮雲,卻也已對此偷龍轉鳳一事大為震撼與愠惱,更何況是直接的失利者兮雲自身呢?她此時此刻到底有着怎樣一番糾葛、繁雜的心境,我亦感同身受。
冷不丁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局勢如逆水,萬般不受控!再說什麽安慰的話都是徒增感傷、都是蒼白無奈的打緊。我抿唇一默,一時無法再啓言吐聲。
肩頭傳來一陣薄薄的溫然之感,恍惚裏輕然擡眸,是兮雲冰涼的指尖覆蓋在了我的肩膀:“扶搖。”她莞爾垂眸,複一擡,抿唇正色,“好妹妹,謝謝你。”眸中有光暈流轉蹿動,閃閃爍爍猶如星辰。
我纖心一動,宛若涓涓清泉貼着最柔軟處小心淌過去:“我們姊妹還需說這些?”蹙眉搖首,扶住兮雲的身子讓她半坐起來,“扶搖還記得自己初次入宮時,被江于飛一幹人欺負,姐姐是唯一站出來為我解圍的人。”柔軟心弦又是一陣顫粟,連帶軟眸似也潤澤。
雲姐姐,她真的幫了我極多、也教會了我極多。
初入西遼宮時的決絕相護、巧妙不令我失卻尊嚴的底衣相贈、甚至于發式的如何梳理都是她手把手教會我的。除此之外,更莫談在深宮裏的行事技巧、處事為人……
兮雲與我雖非親生姐妹,但這份相濡以沫的可貴恩情,又比親生姐妹勝卻太多太多!我此生此世永遠不會忘。
“唉……”她眸波一潋,小抿檀口只是幽幽,“妹妹為人太過乖憨實誠,故而吃了許多虧。”微停幾停,“往後時日久長,可定要學會機變一些。”又忽地蹙眉,似在思量,旋即苦笑道,“卻也是我多心,妹妹這般善良心性自有上天照拂,不像我……苦苦提防、處處小心,還是屢屢着了旁人的道!”話尾有幾不可聞一聲輕嘆貼着滑過去。
我知道兮雲又觸及到了心坎兒裏那件傷心事。說是沒關系、說是不在意,又怎麽可能當真不在意?
便什麽也沒說,亦擡手微拍拍她的肩頭,扶着她重于榻面躺下,把錦被掩實在。
月華初上、宮影娑婆,一夜再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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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天色本就亮的比平素早些,加之昨晚歇的也是很早,人這精神頭也在潛移默化間被調動了起來。
眼見秀女大選之日一天天臨近,這幾日課程安排又逐漸緊了起來。我與兮雲因着病體未愈而托病不曾去,竟日連天,空閑時光便是大把大把的。
晨曦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