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的女子。
江于飛是美的,但在這女子面前頓然便失去了所有的光彩!這是怎樣一位面貌與氣韻皆舉世無雙的女子呵,仿佛在她身上承載了這個世界所有極盡美好的一面……
凝脂似的肌膚,绡玉似的下颚與雙肩,楊柳黛眉含春色,不太狹窄的微挑鳳眸裏、愈發像是積蓄了滿滿的春江碧水,一點小巧的鼻翼,含丹小口微一淺啓便是徐笑先聞。
在她自纖纖肩頭貫連至微微起伏酥胸之上的狹長鎖骨間,是自玉白脖頸處墜下來的幽綠色翡翠鏈子。清冷的顏色服帖在恍如雪鑄的冰肌,被內裏海棠煙羅軟紗底衣襯出淡淡的冰冷氣息。
細細穿堂風起,她一襲煙羅流仙靛紫蝶尾裙款款飄動,串珠封腰束帶也曳曳飛揚,連同外面罩着的蟬翼流蘇、殷粉并鵝黃的小披也跟着起了飛翔的勢頭。
無需将她看得怎般真切,只消一眼,這種與外貌無關的無雙氣韻便逼得人倒吸一口涼氣去!
美人在雲端、絕世而獨立,只通身氣韻便是無可比拟,更何況,還是這樣一位有着難得姿容的絕美女子……
“你多管什麽閑事!”江于飛在見到這位秀女時,面上也不禁起了薄薄一層驚駭,蟄伏于這般難覓難尋的美麗之下。然而很快,這樣的驚駭與蟄伏便化成了嫉妒與嫌厭,“做好自己的便罷了,還來插手旁人?以為你自己是誰!”語盡讪讪一轉眼波,眉梢眼角倨傲盡顯。
這位秀女拍了拍我的手背,旋即側目,随雲髻上一根墜着碎玉流蘇的雲頭篦,也跟着微微一傾:“我不曾以為自己是誰,家父從二品翰林院掌院學士。”
西遼永慶一朝,前朝皆被梅貴妃的爺爺上官太師所霸,其下從一、正二品官員也具與上官世家有着千絲萬縷的牽扯。似這般與上官一脈沒有關系的官員,寥寥幾個正三、從三便算是高位了。
故也難怪江于飛輕狂;而這位報了出身、出自從二品官員之家的秀女,則更顯身份難得。
一聽她如此出身,我心底下也是一震。再看江于飛,微有錯愕後,也只瞥了瞥嘴轉過身去,招呼那些圍在這處的秀女跟着她一并散了。
花廳一角重歸靜默,我心間動容,對着她款款一欠身。
道謝之言還不待出口,便被她止住:“使不得。”她淺笑,明眸皓齒、氣度雅和,“大家同為待選的秀女,何來這些虛浮的講究?”明眸微擡,見我一頭烏絲顯出蓬亂之态,便就着手為我重新挽起一個靈蛇髻,将自己發間兩根黑白珠串點于我髻尾,“姐姐定是鮮少出門吧?有些時候處事為人,乖憨可往往要吃虧的。”
徐徐柔語如一陣楊柳春風、似一縷杏花微雨。我心底下那層聚攏難散的陰霾,在這瞬息,漸漸變得稀薄似霧。
她言的極是,我最怕的事情、最使我局促難安的事情,莫過于與人相處:“謝謝姐姐提點。”我斂眸啓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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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又是這樣疏落的話?”她淺蹙眉頭,旋即莞爾一笑,一雙明眸盈在我面眸間,“我名沈兮雲,年十六,不知與姐姐相比起來,誰更長了一些?”
“嗯,是姐姐大些。”我下意識開口去答她的話,又微一定,“我為霍姓,名扶搖,剛好比姐姐小了一歲。”
“如此說來,扶搖,自此後我們便相稱了姐妹可好?”沈兮雲抿唇微笑,盈盈目色浮了一縷若有若無的光暈,又聽她低低道,“在這深宮裏頭,往後也好有個拂照。”
她這番話委實說到了我的心坎裏去,只是似她這般的出身,卻不嫌我母家地位尴尬,抛開衆人獨要與我做了姐妹……也是,方才她是在一不顯眼的偏角之中走過來的,也是見我局促的很了,不然想也不會出這個風頭;觀她性情與舉止,那些個有些趨炎附勢之态的秀女們,也是難能入得了她的眼去。論道起這個來,我們倒也真真有着幾分相似之處。
“承蒙姐姐不棄,扶搖甚是歡喜着。”我淺淺笑開,也擡眸去看她。
她聽我如是作答,眸色似乎很是歡喜:“‘扶搖’二字卻是妙字,我時今也是承了妹妹這個彩頭,望有朝一日與妹妹一同扶搖直上、于飛雲霄。”
我心下一默,忽覺我這名字太張揚了些。正如江于飛可以喚作“于飛”,“鳳凰于飛”,因為她的出身她的容貌皆擔得起這個名字。而反觀我,又能擔得起什麽?
“姐姐‘兮雲’二字,又是哪兩個妙字?”我眨了一下眸子,錯落開她的話題。
她微點螓首,語聲不高,卻于輕柔裏摻帶一痕凜冽堅韌:“兮雲,大風起兮雲飛揚的,兮雲。”
[ 卷一 ] 第一不見最好,免得神魂颠倒。 第四話 局勢漸明(1)
管事嬷嬷是被司禮姑姑邀了過去說話,待回來時秀女這邊兒已經沒了諸多事務要忙,便也各自散了。
華燈初上,秀女宮浸泡在大鑲大滾的茫茫夜色間,有若玄衣寬袍中的一點珠玉。
這一處的燈火亮起來、那一處又暗下去,此起彼伏,竟也分辨不出是哪一宮哪一苑的燈火了,又或者只是幾點寒星投灑下來的淺淺影子。
帝宮的夜色是繁華的,只是這樣的繁華似乎無邊無際不着盡頭,又于繁華裏隐隐透露出一縷縷驅不散的哀傷。
步入安排好的廂房之中,我心念忽而一轉,依稀明白了白日裏沈兮雲為何要幫我解圍。
秀女宮中一排排不大不小的廂房,是專供待選的小主們安身之用的。兩人一間,這次按着人數分下來,剛剛都配了好。
沈兮雲這間,在我未來勾名之前只有她一個人,她也心知若我前來,定是安排在這裏跟她同屋起居、日後相處朝夕,适才幫了我一次。
不然以她的城府與涵養,縱是看不慣,也決計不會公然出面顯出她的強勢。
許是白日裏颠簸的累了,才一安頓下來,我便實覺一身滿滿都是困意。她也心知我的疲憊,只于牆角三足銀鼎中點起一炷安魂香,各自洗漱後便安寝下來。
一夜不過兩語三言,并無多話。
她告訴我,明日一早,皇後娘娘會領着高位妃子來秀女宮教授禮儀宮規。
我了然在心,又不覺起了些許微微的懼怕。
身處陌生的環境、陌生的秀女宮,我本極難安然入眠。後不知是她點起的那一炷安神香起了作用、還是一路颠簸實在太累,我竟也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一夜只覺睡不踏實、卻又醒轉不得。半夢半醒、一夜渾噩,卻連夢都沒有。
。
只覺一雙手按着肩頭不住輕推,我緩而睜目,這才發覺天色已經起了薄薄一層曙色。
困乏并未全解、加之昨晚睡得本也不好,只覺眼皮濯了鉛般發沉難擡。側過首去,見是沈兮雲将我喚起來的。
“妹妹快醒醒,過會子嬷嬷該催促了。”她亦是墨發披肩、底衣單薄,想是才一醒來便将我喚起,還不曾梳洗着裝。
沈兮雲當真不枉她高官小姐的好出身,姿容氣韻無雙便罷,舉手投足亦是不曾尋得半點纰漏。一抹淡淡的清涼氣息萦繞在她兩眉與唇畔,在她身上不染半分欠美傷美之敗筆。
這樣的女子,日後必定會被皇上留用,且若存着細致周成的玲珑心思,身居份位也決計不會低!
我忍不住起了這般的感慨,也不敢多耽擱,跟着她匆匆收整儀容,挽了倭堕髻、着統一匹配下來的嫩粉鑲白邊點荷花長裙,內裏襯了一件乳白底衣。
沈兮雲看了我一圈,旋即淺笑着自漆花木箱裏取出一件絲綢點碎紅花瓣的底衣,旋即交到我的手中:“妹妹那件內襯是半紗半布的,生硬了一些,還是用這件吧!”
縱我再不會識人,辨別善惡的本能還是有的。相處時間雖短,卻也能察覺出沈兮雲是一個極和善的人。我微頓了一下:“謝謝姐姐好意。只是今日皇後親來教導禮儀,還是不要太出挑的好。”話誠然是我的真實所想,當然也有婉轉謝絕她好意的成分。這樣華貴的底衣,我不好收下,自小也沒有收人禮物的習慣。
沈兮雲愣了一愣,旋即一個恍然:“我卻忘了這一層。”依舊蜻蜓點水的笑意,卻沒有将底衣收回去,“還是妹妹想得周全。不如這樣,這件衣襯還是新的,我實覺與妹妹有緣,便送與妹妹了,并不急着這一時穿。”
放在平時我決計不會收下,只是眼下也覺與她有緣,又覺我再推脫便顯得小家子氣了些。不多遲疑,抿唇莞爾:“謝謝姐姐了。”
她見我不再拒絕,面上也是一喜,又見我梳起的倭堕髻有些蓬松,便将那底衣放好,扶着我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