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關系
糖人店裏,懸挂着以前老式的燈泡。幽黃的燈光灑下來,襯得整個店都是一種有故事的感覺。
周則說完這句話,嘆了口氣。她似乎是想到什麽往事,眼睛有些出神。
阮羌嗯了一聲,問:“那現在怎麽不吃了?”
周則的指腹搭在桌上,食指無聲的動着。她的眼神依舊是空洞,像是在思考什麽東西,表情似乎有些受傷的意思。她的嘴角動了動,想要說什麽,但最終,什麽都沒有說出口。
只是她斂着眉眼,眨了眨眸子,視線移到桌子上,說:“我得注意身材呀。”
阮羌皺了皺眉頭。
她的表情有些不解。大概是沒想到,以周則的性格,會因為這件小事吞吐半天。
“嗯?怎麽還沒好,你去問問?”
角落裏,周則早就摘下了口罩,窩在椅子上,恢複了往常的懶散。
她的恢複力太強了。以至于阮羌想從她的眼神,神态,動作找到一點類似于剛才受傷痕跡的時候,完全都找不到。
阮羌沒有逼問。她點點頭,走到大爺那邊,專心看着他畫。
甜膩的味道充斥在店裏面,昏黃的樣子仿佛一張白紙被火熏染着,黯淡無光。
賣糖人的大爺無聲的按着要求做。他的手法很娴熟,不一會兒兩個糖人就出來了。
是兩個小女孩坐在房檐上,肩并肩挨着。其中一個稍微高點,眼睛看着遠處,而另一個的目光則停在她的身上。
阮羌接過的時候,眼睛亮了亮,真摯的道謝。那大爺好像也不在意,只是擺擺手,似乎是讓她不要放在心上。
周則看着她眼睛充滿神采的樣子,不知道怎麽的,連日下雨帶來的壞心情一下子湧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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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羌:“我真沒想到,這大爺手藝這麽好,做的真像。”
周則看了眼她手裏的糖人。兩個小姑娘嘴巴咧着,笑得特別開心。她沒有接,假裝沒心沒肺,問:“怎麽是兩個小女孩呀?”
阮羌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笑得樂呵呵的說:“對呀,一個我一個你,怎麽樣?”
周則若無其事的收回視線。心裏的不悅也因為這句話得到驅散。可只要想到這個店是別人說給阮羌,而阮羌只是順便帶她來的時候,心裏依舊堵着。
可周則是誰,女王級別的人。她不開心了,也沒有讓別人開心的道理,她要阮羌陪着她一起不開心。
她跟着阮羌站在門口,對方眉眼微勾,可能是因為吃到心心念念的糖人,嘴角的笑意都沒有消失過。周則越發覺得窩火。
她正要開口,一句不吃梗在喉嚨裏,正要說出來的時候,對面的街上出現了一個女人,和她四目相對。
她把嘴裏的話吞下去,心裏惶惶然,以為對方要認出她的時候,一顆心提在了嗓子眼。
那女生也就二十多出頭,臉上化着妝,長得很精致,身高不高,腿繃得細直,撐着傘,長衣長褲,可憐巴巴的看着周則。
周則:“?……”
她正和那人四目相對的時候,阮羌忽然湊到她的耳邊,悄咪咪的問:“認識?”
周則搖搖頭,持續一臉懵逼。
她現在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了,就是被人拍照發微博,然後明天就被粉絲開始扒坐标。
那女生在周則的忐忑中走過來,問:“可以麻煩借下你的手機嗎?”
周則松了口氣,正要說話的時候,旁邊的阮羌明顯也松了口氣。
周則:“???”
“你怎麽了?”
阮羌繼續湊在她的耳邊,悄聲說:“我以為是你欠的情債呢。”
周則:“……”
她沒有理會阮羌的打趣,只是分了個眼神,白了她一下。
面前的女生沒有等到周則遞手機,嘴巴聳拉了下來,一臉的沮喪,專心致志扮着可憐,“我來這邊出差,丢了手機,丢了信用卡,身上沒有錢,現在根本聯系不到任何人。”
“你先別急。”周則特意壓了壓嗓子,說:“我——”
她正要把手機遞出去的時候,被阮羌捏住了手腕。周則轉頭,不解的看着她。
阮羌一只手捏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拿着她的手機遞了出去,說:“用我的吧。”
周則立即反應了過來。
雖然對方沒有認出她,或許根本不知道她,但防人之心不可無,萬一後面反應過來,把手機號賣出去的話,後果不堪設想。要知道換個手機號,也是很麻煩的。
那女生的目光立即聚集在阮羌身上,眼神充滿了感激,亮晶晶的。她接過阮羌遞過來的手機,說:“謝謝。”
阮羌:“不用謝。”
那女生的電話似乎是打給她的助理,說話的語氣不見方才的可憐,膽怯的小女生樣子,反而有點運籌帷幄的意思。
她雙手抱胸,轉身,眼睛目視前方,說:“我是慕清和,我現在人在平城,對,手機差不多都丢了,你幫我聯系一下聞聲,凍結一下銀行卡,好的。”
電話打完。慕清和才轉頭,恢複了小女生的樣子,抓了抓有些濕潤的頭發,把手機遞過去,說:“謝謝你們了,我欠你們的人情,一定會還的。”
阮羌接過手機,搖搖頭,“不用。”
周則看着那女生。一雙圓潤的小鹿眼,看上去天真純良,若有似無的透着一種古靈精怪的意思,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會有一個淺淺的梨渦。哪怕周則混跡演藝圈這麽幾年,也很少見到感染力這麽強的女生。
一個長相甜美的女孩子,孤零零的淪落街頭,街頭還下着雨。
周則的恻隐心被勾起來了。她依舊壓着聲音,問:“那你東西丢了,一會兒準備去哪?”
“機場。”那女生聳聳肩,說:“一會我朋友會直接來這邊。”
周則點點頭,正準備說,幫她叫車的時候。一直沉默的阮羌摸了摸口袋。
自從手機支付成為趨勢之後,不少人都已經沒有出門帶紙幣的習慣。
所以當阮羌從口袋裏摸出現金的時候,周則的眼睛都已經直了。
倒也不是驚訝。
只是阮羌長了張不願意搭理人的時尚臉,任誰看了都不會與随時可以掏出現金的細心人聯系起來。
“我這有五百塊錢。”阮羌看了下那幾張紙幣,遞過去,說:“你先拿去用吧。”
這下周則是真的被吓到了。
一個冷着臉的人,拿了錢,對着陌生人說,你先用。那表情不管她願不願意承認,但總是有種後面必得有事發生的感覺。
慕清和愣了愣,立即推了推,說:“不用了。”
阮羌倒也沒有堅持,反而握着錢,仔細問:“那你一會打算怎麽去機場?”
慕清和:“……”
阮羌繼續:“你報警的話,也是給警察添麻煩。”
慕清和:“……”
“行吧。”可能是被說到點了,慕清和接過那幾張錢,臨走的時候,說:“等我回去後,我就聯系你。”
這邊剛送完慕清和離開。兩個人漫步走在街上,天色已經半暗不暗,周邊店鋪的門開的七七八八,裏面的等還沒有來得及開,周圍攏在一片昏暗中。
阮羌被周則一直盯着。她把傘讓周則撐着,自己拿了兩個糖人。她被盯着發毛,無奈的停下步子,問:“姐姐,你一直盯着我看幹嘛?”
周則啧啧了一聲,不可思議道:“你看着不像熱心腸呀。”
阮羌懂周則說的是什麽意思了。
她把一個糖人抵在周則的嘴邊,唇角帶着笑,聲音溫和,摻雜着涓涓細流,說:“你不知道的還多着呢。”
糖人被放在嘴邊,周則啓了啓唇,就着她的手,露出一截舌,舔了舔。
麥芽糖的甜膩充斥在周則的口腔裏,甜蜜蜜的。她舔了一下,回味了下味道,又似乎是覺得還不夠,糖人還在嘴邊,沒有依開。她眯了眯眼睛,重新舔了口。
心裏的不悅被甜膩味取代,并不讨厭,相反的很舒服。
對呀,阮羌這個人做事本來就不按常理出牌。路上陌生人都可以随便借錢的人,小女孩的事兒,記挂着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對。
想通了之後,周則就着阮羌的手,繼續舔了舔,滿足的眯了眯眼。
不對呀。
阮羌和別的女孩什麽關系,關她什麽事兒呀。
周則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臉色一時之間有些難看。
阮羌一直盯着她吃,乖乖伸舌頭,輕輕舔舐,眼睫垂着,眼眸聚精會神盯着,看着表情就很認真。
嗯?怎麽不對勁?
阮羌看着周則的臉色由剛開始的滿足,到現在擰着眉頭,再到現在爪牙舞爪的使勁咬了口,完美無缺的畫面,一下子丢了一塊。
“怎麽了?”阮羌收回糖人,問。
周則眼睛無神的盯着對面,咬着嘴裏的糖漬,腮幫子動個不停,說話的聲音也有些含糊,她問:“阮羌,我們現在什麽關系呀?”
天色發黑泛着青,寬敞的石板路濕漉漉的,街邊的鋪子還沒有來得及開燈。
“你看不出來嗎?”阮羌盯着她,眼睛連眨都沒有眨,她說:“我在追你。”
街邊的鋪子突如其來的開了燈,暈黃黯淡。石板上映出兩個黑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