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痕跡
病床上的兩個人,絲毫沒有察覺到門口還站着人,說話的聲音一直沒有停。
只聽阮羌的話剛落,那位病人的聲音緊接着響起來了。
“還是老樣子呀,每天除了打針還是打針。”
大概是怕她傷心,阮羌沒有立即回話,反而是過了兩三秒的時候,重新換了個話題。
雖然技巧很生澀,但效果卻還不錯。
阮羌:“我看了你最近跳舞的視頻,真厲害。”
聽到這個,病人的聲音都爽朗起來,“你開什麽玩笑,我哪有你們年輕人厲害呀,就是想憑着我這身體,讓大家充滿鬥志。”
阮羌看着眼前消瘦的人,一時之間不曉得說什麽,只得抿了抿唇,開口時的聲音幹巴巴的,“那阿姨比我想象的要更厲害。”
病人擺擺手,表情似乎是有些欲言又止,“別提了,我要是厲害,就不會住vip病房了。”
阮羌:“怎麽回事?”
大姐停頓了半秒後,緩緩開口,“其實對于我來說,普通病房比vip病房要更好一點,熱鬧一點,彼此在生命最後一截燭火中抱團取暖,其實挺不錯的。”
“一年前吧,我住院的時候,隔壁來了一個老大爺,看着六十出頭的年紀,結果早上剛住院,中午就咯血。”
“當時情況很混亂,我被護士推出門的時候,往裏面看了一眼,全都是血,有做心肺複蘇的,有推搶救車的。”
“結果還是沒有救過來。那個大爺早上還給我打了個招呼,跟我聊他們家裏的孫女,學習成績好,今年剛高考,過幾天就要出高考成績了。”
說到這,阮羌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人生在世,短短數載,除了睡覺,剩下的時間本就不多,倘若心有大志,必會有一翻作為。可終究不過一句,人各有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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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拍了下對方的脊背,安慰的話向來都是硬邦邦的,“沒事,都過去了。”
“會好的。”
周則一只手握在門把上,死命的攥着,久久不能松動。
她心裏泛起一陣酸澀,良久的,無言的寂寥感油然而生。
不知道那個被牽挂的孫女,最終有沒有考入大學。但那大爺臨走的時候,都在記挂着,那她臨走的時候,是否也有想過自己。
想着自己的女兒在世上無依無靠,浮沉一般漂浮着,喜悅無人分享,難過無人分享,成功也是無人分享。
長廊安靜而又空敞,病房裏人的話像石頭一般,壓得周則半天喘不上氣來,她正要關門,疏散情緒下時,徐薇的聲音便在她後面響起。
“怎麽不進去呀?”
周則剛把門合上,一只手握着門把手,聽到聲音後轉頭,定定地看着徐薇。
徐薇被盯得發毛,不明所以的還想繼續問,可在看清周則身後的玻璃後,忽然噤聲,指了指她的門後。
醫院為了方便觀察病房情況和采光,基本每個門上都有一塊玻璃。
周則按着徐薇的提示回頭。
透過這一小塊玻璃,周則看到一截線條簡潔的下半張臉以及脖子。
纖長的脖頸潔白無瑕,唯有側面有一滴墨色的小痣,輕輕的一點,被一圈紅色包圍着。
周則舔了舔唇,眼睛定在那顆痣上,心裏百轉千回。
剛才車裏黑,什麽也看不清,因為看清楚了,那圈淺紅色,是她搞出來的。
怎麽搞出來的呢?
好像是剛才對方親着她,搞得她只能嗚咽,在對方轉移陣地,将熱吻引向耳垂的時候,抑制不住,咬出來的。
周則被面前的景象蠱惑着,抓着門柄的手卻一直沒有松。
忽然,周則受到裏面的重力,冷不丁的把門拉的更緊了。
門裏面的阮羌:“……”
“姐姐,你松手。”
周則搖頭,心裏想着能多拉一會兒就一會兒,否則的話,偷聽別人說話這件事,阮羌可以提好長時間。
“不要。”
阮羌無奈,繼續哄着,“你松手,不然我在用力,你會摔的。”
周則拒絕,“不怕。”
聽了個全程的徐薇樂了半天,就在兩方僵持的時候,她拉着周則的手腕,勸解道:“你不是拿帽子嗎?這門打不開,你怎麽拿。”
周則這才不情不願的松了手。
結果,門剛一打開,阮羌就看到自己姐姐的手腕被人握在手裏。
阮羌:“……”
還不如不開。
周則見門被打開,阮羌站在門口,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的手腕,下意識的立即掙脫開。
這一個動作幾乎立即讓阮羌臉上的霧霾散開。
手腕被抽回,徐薇讪讪的收了手,表情不見絲毫尴尬,“站在門口幹嘛,進去呀。”
随後三個人一起進去,站在病床前。
周則雖然戴着口罩,但大姐還是記得,看見她後,先是向徐薇點頭,而後向她招手,問,“怎麽來了呀?”
“姐,我的帽子好像丢了,你有看到嗎?”
“是那個粉色的棒球帽?”
周則點頭,“就是它。”
大姐:“我剛才以為是別人的,放護士站了,你待會拿下。”
周則立即眉開眼笑,連聲道謝。
徐薇在旁邊聽了,擔心對方不好拿,開口說道“一會兒我去拿下。”
周則嗯了一聲,意識到現在自己不方便出面,點點頭,“謝謝了。”
“不用。”
阮羌站在原地,臉比剛才更臭了。
帽子被追回,周則的心情好了不少,樂呵呵的和病人開始讨論短視頻。
那病人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說:“小周,你不用幫我聯系平臺了,小羌已經給我搞好了。”
剛剛病人已經和周則交換了姓名,當然周則并沒有告訴她的全名,只說叫她小周。
聞言,周則略微有些驚訝,不可置信的看過去。
阮羌的性格偏冷冽一點,和劇組裏的人大都是點頭之交,但會一頭悶在攝影組和導演組那裏,認真補課。
阮羌任着她打量,對着大姐說了句,“小事兒。”
周則眯了眯眼睛,不敢置信地問:“你這麽好心?”
“姐姐,你良心呢?你哪天早飯不是我帶的。”
周則眼珠子轉了轉,睜着眼睛說瞎話:“被小顏給吃了。”
四個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五點鐘,便向病人告辭了。
剛站在門口,阮羌便向周則攤開了手掌。
周則:“怎麽了?”
阮羌毫不掩飾,“我的車鑰匙。”
周則把車鑰匙帶在身上,她在口袋摸到鑰匙後,這才放在對方手裏。
阮羌勾着鑰匙環問,“你在車裏睡着的時候還好嗎?”
周則不知道她在說什麽,但剛才确實關節有些酸,其它什麽情況都沒有。
阮羌看着周則如實搖頭,這才心滿意足的笑了笑,而後看了眼旁邊的徐薇,“最近我車裏好像有什麽東西讓我過敏,徐醫生,你來看看。”
說着,阮羌當着周則的面,指着她黑痣上的紅圈,抱怨道:“還給我搞一圈,姐姐,你說讨厭不讨厭。”
周則:“……”
徐薇認真的看了眼後,皺着眉頭說:“你這不像過敏,像是被什麽咬了。”
“是嗎?”阮羌看着耳垂通紅的周則,繼續,“姐姐,你剛才和我在一起,有沒有被咬到呀?”
周則:“……”
她只覺得臉快挂不住了,被一個小孩子當面調戲,太尴尬了。
她只覺得自己的耳垂發燙,随後摸了摸,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又放下。
阮羌看着她的動作,心口仿佛被注入了一汪清泉。
周則的耳垂,一直都是她的要害地,只要遇到她嘴硬了,輕輕咬咬,立即就可以軟下來,雙眼半合不合,表情失神沉溺。
稍微欺負狠了,周則也會反擊,今天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阮羌當着他的面,輕輕揉了揉那抹紅,為原本消散下去的顏色,重新上了色。
周則的心髒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動着。
丢人的同時,一股難以言喻的刺激感席卷着她,這種隐晦的心思和羞恥摻雜起來,快要将她灼燒起來了。
她移開視線,輕輕抛了句,我去拿帽子,人就已經溜了。
阮羌無奈的笑了笑,目送她走遠後,便向一旁的徐薇聳聳肩,而後邁着步子直接離開。
只留下站在原地的徐薇,眉頭微微蹙着,像是在思索什麽東西,不知過了多久,那好看的眉頭才舒展開來,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
周則是在停車場被逮住的。
她在上面磨磨蹭蹭半天,以為阮羌離開了,結果剛下來,就看到阮羌不偏不倚的靠在她的車上。
看着周則站在原地,對方不緊不慢地走過來,沒事兒人似的說:“我等了你好久了,怎麽才來。”
停車場沒人,周則的脾氣立即就上來了。
她摘了帽子,脫了口罩,一把扔給對面的人,說是扔,倒還不如說是砸,只是口罩輕飄飄的,沒有任何重力,還沒有落在對方手裏,就率先落了地。
“我愛來就來,讓你胡說。”
阮羌接了帽子,沒有接住口罩,哄道:“我錯了,我錯了。”
“讓你說那麽垃圾話。”周則看着阮羌正要撿地上的口罩,以為她是想逃避自己的怒意,立即禁了對方的動作,“不許撿。”
“姐姐,你有什麽氣,對着我随便撒,可沒了口罩,一會兒我想賠罪,都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