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借口
車廂依舊昏暗。外面的雨依舊淅瀝。
周則說完後,立即噤了聲。
她知道這是一個多麽露洞百出的謊言,只要阮羌稍微想想,就可以戳破。好不容易湊在一起的體面最終連渣都不會剩。
黑暗中,兩個人的視線緊緊交織在一起,誰也不願意先服軟。
阮羌嘆了口氣,心裏微微發澀。
她的姐姐現在連找個借口都懶得敷衍她了。
“有什麽話,等以後再說,好嗎?”
說這話的時候,周則的語氣帶着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求饒,聽得阮羌嘆了聲氣,無可奈何。
仿佛像是糖水一般,澆灌在阮羌的心髒上,逼得那湧上來的澀意緩緩消失。
算了。
阮羌心裏想着,既然她想玩這種欲蓋彌彰的游戲,那陪她玩玩,似乎也不錯。
只要最後那個人是她就好了。
阮羌心疼的看過去,一只手拂過周則的臉頰,喃喃道:“姐姐,你永遠都知道我的弱點在哪。”
周則原本緩了口氣,那口氣還沒有順下去,眉頭倒是擰了起來。
又來了。
這次是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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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很微妙,就像是她以前也知道一樣。
周則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開口,“永遠,阮羌,我們以前認識嗎?”
阮羌只是笑了笑,輕飄飄的說了兩個字,“你猜。”
這可怎麽猜。
認識就是認識,不認識就是不認識。哪慣的毛病,還你猜。
周則大小姐脾氣一上來,索性不問,低頭吃起了馄饨,“愛說不說。”
阮羌無奈的笑了笑,“行。”
馄饨皮薄肉厚,汁水香甜,還帶着海帶的味道,周則吃的時候,順便把湯都喝完了。
随後,她把紙盒子往副駕駛座的腳下一放,想起了正事,“你今天怎麽在這?”
阮羌聳聳肩,說:“體驗生活?”
周則聽了,想到對方是投資商欽定的女主,說話都有些嘲諷,“你還用體驗生活呀,随便兩句話的事兒。”
阮羌不明白她什麽意思,以為她只是在打趣,解釋道:“用呀,而且我還沒有一點經驗,總得認真一點,讓你不要失望。”
“畢竟,我可是你粉絲。”
周則撇撇嘴,一臉的不信,可聽到後面的時候,忍不住嗆道:“打住打住,你可不能是我粉絲。”
“老子從不睡粉。”
阮羌沒忍住笑出了聲。莫名又從裏面悟出來了什麽。
不是就不是吧。挺好的。
她點點頭,應和道:“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呗。”
周則這才腦滿意了,等着對方繼續說下去。
阮羌看着她對自己嫌棄的樣子,長嘆一口氣,組織了下措辭,“姐姐,這是我的第一部 戲,也是我和你合作的第一部戲,我想演好。”
對方忽然說得真心實意,一個直球,打得她有些措不及防。
她很久都沒有碰到對事業這麽純碎的人了,就像五年前,剛入行的她。對着表演事業,有着滿腔的熱愛,為了一個鏡頭,她可以琢磨半天,導演批罵她的每一句話,都可以成為晚上複盤的工具。
阮羌見她不說話,以為她沒有聽到,重新叫了一遍,“姐姐。”
周則回神,将心裏的晦澀壓下去。
她清了清嗓子,語氣難得的平靜:“好好演吧,這部戲對你來說很重要,對我來說也是。”
阮羌知道這部電影對周則的重要性,是對方能否進入影圈的一個重要項目,她鄭重點頭,“會的。”
“希望吧。”
周則的語氣有些聽天由命的成份在裏面,像是不報任何希望似的。
一道手機鈴聲劃破了滿車的安靜。
阮羌拿起手機,看了眼後,接了起來,只是眼睛依舊直勾勾的看着周則,沒有挪開。
“嗯,我到了。已經吃過了。”
“好,我馬上上去。”
短短兩句話,阮羌就挂了電話。
她伸手,趁着周則不注意,揉了揉對方的頭頂。蓬松的頭發摸起來軟軟的,手感好的不像樣子。
周則雖然二十好幾,但現在被一個比自己小的孩子摸頭,一時之間,有些不敢置信,“你幹嘛?”
看着急了眼,阮羌惡作劇的心思得到了收斂。
她一條腿搭在周則大腿的旁邊,一邊腿撐着地面,她按在頭頂的手,在聽到抱怨後,也不縮回。
“已經催我了,我得走了。”
周則,“趕緊滾。”
阮羌看着她催促的樣子,忍不住戳了下她的唇,趁着她不注意,輕咬了一口,随後,将懷裏揣的東西,扔給她,說:“報酬。”
周則已經習慣了對方時不時的親近。坦白來講,她不讨厭,不然也不會一直任由她動手下去。
等到阮羌走後,周則就着燈光,看清了剛才阮羌遞給她的東西,竟然是她的手機。
周則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一邊開機,一邊心裏将阮羌問候了一百遍。
拿自己的手機,還厚顏無恥到問她要報酬。
真夠不要臉的。
等她罵完,手機也已經開了機。
她的視線剛停在屏幕上,就看見徐薇的十個未接來電記錄。
周則:“……”
她想也沒想,立即給回了過去。
電話那頭,徐薇接聽電話的第一句話,先是帶着詢問的語氣叫了一聲,“周則。”
周則嗯了一聲,回答,“我在。”
徐薇的聲音沒有了往常的笑意,帶上了一點認真,“剛剛給你打電話怎麽打不通?”
周則擠着腦袋,編着謊話,說:“剛剛我睡着了。”
徐薇似乎是信了,語氣又立即恢複了過來,說:“那我就放心了。你現在在哪?”
知道旁邊停的車是阮羌的,周則倒也沒有那麽急迫。車鑰匙還在她手裏呢,移不移的也是她說了算。
“我在停車場,馬上去找你。”
徐薇:“你等會兒,我現在要去趟icu。”
休息日醫生一般都是不用進icu,而且icu裏也有醫生值班,現在能去,一定是有什麽急事。
周則點點頭,說:“我知道了,一會去找你。”
徐薇,“好。”
随後,便挂斷了電話。
周則剛吃完飯,放下了座椅,舒舒服服的躺着。周圍安靜,聽到的除了不遠處保安的低語,還有雨水滴落下來的聲音。
滴滴滴——
像是催眠一般。
周則在這環境中,無知無覺的閉了眼睛。
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
先是夢到以往的囫囵舊事,再是夢到她媽媽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樣子,最後是從牆上跳下來,腰側不小心劃傷的樣子。
周則醒來的時候,頭像是針紮了一般,痛的細細密密的,眼睛又是酸澀不堪。
她揉了揉眼睛,半晌才是反應過來在哪,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和酸麻的腿,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
車裏睡覺可真的不爽呀。
她揉了揉眼睛,下意識的摸到了手機,徐薇不知道什麽時候給她發了消息。
沒有催促嗯意味,反而像是複述着什麽。
【徐薇:我忙完了。】
周則左右活動了下脖子,指尖在鍵盤上輕輕點了下。
【周則:我上來了。】
那邊這次卻沒有回消息,周則等了會,沒有收到,索性就直接下了車。
她推開車門,一只腳剛踩在地上,就有一個沉甸甸的東西從她腿上滑落,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還沒來得及撿起來,手機鈴聲再次響了起來。
周則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接了。
徐薇:“喂?”
周則:“嗯。”
徐薇:“我剛到科室了,辦公室裏也沒有人。”
周則:“嗯。”
徐薇:“我剛才碰到那位跳舞的病人了,她在病房裏,一會兒我帶你過去。”
周則:“嗯。”
徐薇不知怎麽的,倏然一笑。
隔着電話的電流聲,她的笑聲并不怎麽真切,但卻很清晰,說:“怎麽我說什麽你都嗯。”
周則:“嗯。”
徐薇:“……”
行吧,她沒話了。
徐薇又重新叮囑了幾句,最後的時候,把戴口罩這幾個字提了好幾遍,才換來周則的一聲謝謝。
她悶悶不樂的撿起地上的鑰匙時,才想起這是阮羌的。
一個圓環上扣着一把鑰匙,還有一個藍胖子,看着可可愛愛,但就是和阮羌的風格及其不搭。
周則維持着剛才的姿勢,半坐在靠椅上,一條腿撐在車上,一條腿撐在地上,坐姿慵懶。
她的食指穿過圓環,将它垂在半空,輕輕晃了晃。
忽的,嘴角扯了扯。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玩的心眼總能讓人一眼看穿。
但感覺好像還不錯。
——
周則在上去的時候,已經是三點的樣子差不多。
她先給徐薇打了招呼,遵着對方的話,踱步來到了跳舞病人的病房門口。
vip房間在科室的角落。周則剛推開門,裏面幹淨寬敞,天藍色的窗簾将床包圍着,看不清病床。和普通病房不同的是,這裏有專門的幾個黑色沙發,和一個茶幾。
裏面的人似乎是在聊天,說話的聲音淺淺淡淡,像是在敘述什麽似的。
周則以為是在打電話,正準備合上門出去的時候,一道清冷但不失禮的聲音傳了出來。
“阿姨,最近的化療感覺怎麽樣?”
周則的眉頭微微皺起,如果放在以往,阮羌是在她以後來的,她一定會提高警惕,覺得對方是尾随。
但這次不一樣,是阮羌先到的,而且聽着這語氣,兩個人好像還很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