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只貓 有些想他
待玄甲軍輕騎出城後不久,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也從同一個城門出了城,在官道上平穩地往前趕路。
蘇妧妧正坐在這輛馬車之中,雖說這輛馬車依舊低調,可周圍的護衛足足比起從前多了兩倍之多。
莫說上回被劫走一事将蘇妧妧吓到了,就連燕昀也十分不放心,又多撥了一批人手護送她。而魯韋昌原是護衛之首,自以為領了份輕松差事,卻被人在眼皮底下将蘇妧妧擄了去,滿心愧疚不說,這回更是主動請纓再次護送蘇妧妧去信州,只求将人安全送到,将功折罪。
一行人低調又快速地行進,蘇妧妧知曉這隊伍中的人對于先前被人措手不及吃了虧有所顧忌,便收起了嬌性子,路途颠簸卻未抱怨一句,于是不過幾日,他們便到達了信州。
信州地處大楚中部,是南來北往的交通樞紐,燕昀奪了信州,便相當于鋪了一條四通八達的路。
而信州易主也并未給城中的日常生活帶來太大的影響,百姓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南來北往的商客依舊絡繹不絕,馬鞍上的奇珍異寶,滋養着信州的生活。
蘇妧妧從城東門而入,待馬車終于停至信州郡守府門前時,心中難免許多緊張。
若放在從前,她巴不得燕昀忘記曾“搶”了這麽一個夫人的時候,那位從北地而來的老夫人于她而言,與其他的老婦人并無多少分別。
可自打應州之後,她心中漸漸對燕昀起了說不清道不明的依賴,那這位老夫人,自然也非同一般。
老夫人是燕昀的祖母,那她自當也要喚一聲祖母。
蘇妧妧下了馬車,擡頭望着郡守府大門之上的牌匾,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也不知那位老夫人會對她生出何種印象。
她從前碰見的那些上了年紀的長輩,對她無外乎有兩種印象:一種是覺得她生得花容月貌,恍若仙子下凡間,又是高門世家悉心養出來的女兒,自是千般好萬般好;另一種是覺得她容貌過盛,極會妖嬈蠱惑人心,是斷斷不能娶回來做夫人的。
就是不知這位老夫人會是其中哪一種。
蘇妧妧剛邁入大門,就見一面容和善的中年婦人笑着迎上前來,對她行了個禮道:“老夫人千盼萬盼,可算是将夫人盼過來了。”
說着,便将蘇妧妧往裏迎:“老夫人在正廳等了許久,夫人快請。”
往正廳去的距離并不長,蘇妧妧聽那嬷嬷簡單說了幾句,明白這位姓鄭嬷嬷是老夫人身邊的老人了,便更客氣許多。鄭嬷嬷見她這樣,面上笑意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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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了正廳,蘇妧妧一眼便看見主位上端莊威嚴的女主人。
燕昀的祖母姓紀,母家也是北地赫赫有名的武将,自小便跟着哥哥舞刀弄槍,是真刀真槍上過戰場的女中豪傑。據說紀夫人同燕昀祖父的情緣也始于她這段不同于尋常女子的戰場經歷,嫁予燕昀祖父後,家中也并不拘着她僅退守在後宅,依舊能披上戰甲,同燕昀祖父一道并肩作戰。
許是由于這段不同尋常的經歷,紀夫人如今雖已上了年紀,精氣神兒卻非常好,看着很顯年輕,面上神情帶着些深閨女子不會有的淩厲之态。
不過這般淩厲之态在見到蘇妧妧後立刻化成了溫柔和藹的笑意。
蘇妧妧提着的一顆心頓時放下來許多,規規矩矩同老夫人行了禮。
紀夫人為孫兒燕昀才千裏迢迢來到信州,原本打算待他傷勢恢複得七七八八便回北地,哪知在正準備回去的檔口,卻見他不管不顧要去允州。去允州也便罷了,紀夫人知曉允州有利可圖,原也不打算再等,卻忽地聽說燕昀是為了一女子而去,心中詫異非常,便在信州停了下來,想等一等看究竟是何等女子,能讓燕昀這樣沖動地做了決定。
待瞧見蘇妧妧時,紀夫人眼中一亮,可算是有些明白燕昀為何要在傷勢還未大好時便去允州,愈發感慨英雄難過美人關。
蘇妧妧能瞧見紀夫人對自己的善意,心中落定的同時也對紀夫人生出許多親近來,陪着紀夫人說了一會兒話,二人間意外地融洽。
蘇妧妧在信州小住了幾日,稍作一番整頓後,便随紀老夫人一起,踏上回北地的路途。
淮侯府所在的淩城距離信州遙遠,一行人顧忌着紀夫人年邁,走走停停,并不急着趕路。
魯韋昌等人在送蘇妧妧到達信州之後,便馬不停蹄地點了信州的部分兵馬,往南追随玄甲軍而去,此番護送紀夫人與蘇妧妧的人是個生面孔,蘇妧妧并不認得,卻見紀夫人十分倚重他的模樣,便估摸着這些人大約同鄭嬷嬷一樣,是紀夫人從北地帶來的人,想必是世代忠于淮侯的家仆。
好在越往北去越是燕昀的地盤,倒也不必擔心陷入戰亂危險之中,紀老夫人也頗有閑情逸致,路過一些獨具風情的城鎮時,更是會特地多留幾日,放松游玩一番。
一行人不緊不慢,待回到淩州時,天氣已入冬了。
一路游山玩水下來,蘇妧妧這段時間倒也過得惬意,加之紀夫人頗與她投緣,又因着燕昀這一層關系,很是疼愛她這個小輩,将蘇妧妧想念家的情緒沖淡了許多許多。
到達淩城之後,紀夫人什麽也未多問,直接将她安置去了燕昀原來住的院子裏。
蘇妧妧對紀夫人這樣直來直往的方式頗有些哭笑不得,卻因得被她這樣一位極有威嚴的長輩以這種方式認可而有些歡喜,同時又因着這事兒将她的身份同燕昀緊緊綁在了一起而有些臉熱。
雲眠卻是歡歡喜喜地幫着收拾東西,見蘇妧妧得了紀夫人看重,是真心為她開心。
待眼見着自己的物件全都被搬進房間裏,将燕昀的東西全往一旁騰了騰,而後并排放在了一起,蘇妧妧心中莫名升騰起絲絲縷縷微妙的情緒。
聽紀夫人說,這是燕昀打小就住着的地方,即便是襲承了淮侯之位,也并未搬地方。
紀夫人還故意打趣,指着院中那棵參天大樹說燕昀小時候學猴兒爬樹,沒爬成不說,還從枝頭摔了下來,疼得在床上哎呦哎呦躺了好幾天。
蘇妧妧當時聽了,抿唇跟着紀夫人笑,腦中卻不由地浮現了紀夫人言語中的畫面,透過這些簡單又日常的片段,那人的面容似乎在她腦中更清晰了些。
她仿佛,有些想燕昀了。
說起來,蘇妧妧到了淩城,應當先去拜見燕昀的母親簡夫人,只是燕昀的姐姐燕寧先前生産時很是不易,幾乎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簡夫人心疼女兒,便仍在燕寧身邊守着,尚未歸來淩城。
紀夫人早便傳了信回來,如今距離燕寧生産已過去了幾月,簡夫人得到消息,聽得燕昀竟然悄麽聲地娶了媳婦,心中早已按捺不住,見燕寧身子已調理得差不多,便想着再陪女兒幾日,便回來看兒媳婦。
蘇妧妧得知簡夫人不日便要回來,心中頗有些忐忑。雖說紀夫人待她十分好,可到底隔了一輩,自古婆媳難相處,不知簡夫人究竟是不是個好相與的人。
蘇妧妧不安地等了好幾日,沒等到簡夫人,卻先見着了另一個人。
這日裏,蘇妧妧正同往常一般陪着紀夫人說些話,就見鄭嬷嬷快步走進來,附耳在紀夫人身邊說了幾句話。
紀夫人神色詫異,随即皺緊了眉頭:“她來做什麽?”
鄭嬷嬷微嘆一口氣,也是一臉為難。
紀夫人皺了皺眉,随即又松開,面上并無旁的表情:“來都來了,也不好撕破臉趕回去,讓她進來吧。”
鄭嬷嬷應聲去了。
紀夫人轉頭朝蘇妧妧簡單解釋了兩句:“世交家的一個孩子,說是來看望我,依我看,來試探你才是真。你見了她,莫怕也莫招惹,那女娃性子比較沖,她若是言語刁難你,你也莫擔心,我護着你便是。”
見紀夫人話裏話外都偏向自己,蘇妧妧微微一笑,先向紀夫人道了謝,又不禁想對方究竟是什麽來頭。
若說世交,那多半便是李氏一族了。可聽紀夫人的語氣,卻又并不同這位小輩多親近,甚至隐隐約約有些不喜,這便有些耐人尋味了。
李氏女曾經差一點成為燕昀的夫人,這一點蘇妧妧是知曉的,只是後來被楚帝橫刀奪愛,拆散了一對鴛鴦。可如今聽紀夫人的口氣,若那女子當真是李氏一族的女子,只怕這事兒也沒那麽簡單。
正在蘇妧妧思量這其中彎彎繞繞的時候,外邊兒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她擡眼看去,正同一粉襖女子的目光對上。
那女子生得清秀高挑,不難看出是個美人,眉宇間帶着絲毫不掩飾的高傲,一看便是大戶人家教養出的小姐。
這女子同蘇妧妧目光對上,挑釁般地一挑眉,這才收回目光,給紀夫人行了個禮:“老祖宗,幾月不見,您仿佛更年輕了些呢。”
紀夫人笑了笑:“就數你嘴甜,我都這把年紀了,怎就還年輕了些?”
那女子嬌嬌一笑,往前幾步依偎在紀夫人身邊,撒嬌般地讨了兩句巧兒,而後才仿佛剛看見蘇妧妧一般,問道:“老祖宗,這位姐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