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只貓 夫、夫君
燕昀鋪了滿手的藥酒,這樣辛辣的味道于他而言并沒什麽,可蘇妧妧被捧在手心長大,想必磕着碰着都會讓家中緊張得不得了,應當甚少碰這樣味道刺鼻的藥,他怕熏到蘇妧妧,便簡單理了理餘下的藥酒,想着先出去淨手。
正要起身往外走卻聽得蘇妧妧問道:“君侯今夜就要去拓州嗎?”
語調稍顯猶疑,卻一字一句問得堅定。
她已經問了兩遍他是否要去拓州了。
燕昀拿不準蘇妧妧到底是想問什麽,但心底隐隐約約有個猜測,不由得想聽她說更多,便故意道:“也許罷。”
聽他這樣說,蘇妧妧咬了咬下唇,有些害羞于接下來要說出口的話,不由得猶豫了許久。待回過神來,卻發覺燕昀說完話後便安安靜靜坐在她身後,并未收拾東西起身離開,仿佛是在等她說些什麽似的。
也許燕昀正是在等她開口。
蘇妧妧想通了這一節,頓時也覺沒那樣不好意思了,加之燕昀在她身後,她看不見燕昀是何神情,要說出口的話便更容易了許多。
“君侯今夜能否……不去拓州,遲一日再去呢?”
話一出口,蘇妧妧頓時一口氣,卻又不由得連腳趾都緊張得蜷曲起來,忐忑地等着燕昀的答案。
“哦?為何?”
饒是蘇妧妧再遲鈍,也聽出來燕昀拉長尾音中的故意,不由得有些惱,覺得這人明知故問實在讨厭,卻又怕她不說請個一二三來,這人當真就走了,只得輕聲道:“君侯可否留下來陪我?”
蘇妧妧腳趾蜷縮得更厲害了,一雙腿都忍不住往裏收了收,面頰上的紅暈已然蔓延到了耳根處,白皙的肌膚泛上了粉色,就如同嬌豔的花兒一般。
見她明顯害羞得厲害,燕昀也不敢太過分,省得将人給逗得急了,往前傾了傾身子,将人虛虛擁在懷中,想好生安撫兩句,又覺再聽到她說這樣直白的情話不知要等到何時,便故意在蘇妧妧耳邊問道:“為何要我陪着你?”
見燕昀動作上明顯回護,言語上卻還要不依不饒,蘇妧妧不禁也有些惱,将頭往一旁偏過去,不大想搭理他了:“君侯若是有要事,今日便快些去吧。”
得,這句話沒問好,将人給問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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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昀無奈一笑,身子往前挪了挪,将溫香軟玉穩穩當當地抱在懷裏,側首在她耳邊道:“既然想讓我留下來,總要讓我知曉是為何不是?”
這便是明知故問了。
他這點心思也沒藏着掖着,輕易就讓蘇妧妧聽了出來,讓她原本就泛了粉色的耳根更是紅了個透。
不過這些話既然他想聽,說出來也沒什麽不可以。
蘇妧妧動了動唇,聲音細弱蚊蠅,字字句句卻咬得清晰:“我害怕。”
雖然燕昀早将她的心猜了個七七八八,但此刻聽她親口說了出來,燕昀心中還是不由自主泛上疼惜,想着昨夜裏她一個人被關起來是怎樣的惶恐與無助,燕昀便不由得垂下眼眸,低頭在她小巧圓潤的耳垂上輕啄了一下:“莫怕,我陪你。”
說着,又安撫道:“說與我聽聽,說出來便不怕了。”
燕昀想哄着她多說些話,轉移些心思,省得一直沉浸在那些害怕又無措的情緒裏。蘇妧妧也的确是受了好一番驚吓,此時聽燕昀溫聲安撫,心中好容易壓下去的委屈勁兒又翻湧上來,将被高延劫走一事慢慢說與他聽。
說到她一個人被關在屋子裏,如驚弓之鳥一般緊繃着神思不敢入眠時,蘇妧妧聲音裏已然帶了些哭腔,眼中也泛了淚花。
不過燕昀此時是從背後擁着她,看不見她面上神情,蘇妧妧便也不覺得有多丢臉,緩緩吸了一口氣想平複情緒,卻沒能将那些翻湧着的不安壓下來,不由得擡手疊在燕昀的手背之上,情緒顯而易見地低落下來。
嬌美人這般主動,燕昀自是沒有不回應的道理,反手與蘇妧妧一雙柔荑交握,又在她飽滿的耳垂上落下一吻:“別怕,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了。”
這句話似是安撫,又似是允諾。
這話聽起來仿佛有些空泛,蘇妧妧卻沒由來地相信了,且眼下這樣被燕昀緊緊擁在懷裏,好似将方才那些不安全都擠了出去,只教她覺得安心。
燕昀仿佛對她的耳垂上了瘾,一下又一下地啄吻,蘇妧妧被他鬧得有些癢,又有些依賴他的懷抱,不想推開他,便只能偏過頭往一旁躲。
只是她偏過去一些,燕昀便追過來一些,偏着偏着,身子一歪,眼見着就要往床榻上倒去。
又被燕昀一把撈回來,重新穩穩地抱在懷裏。
蘇妧妧一張芙蓉面紅了個透,也不知是癢的還是羞的,一雙手也下意識緊緊同燕昀交握,仿佛是怕摔了一般。
就這樣傻愣愣地握了一會兒,直到耳邊響起燕昀低低的笑聲,蘇妧妧才反應過來自己握着燕昀的手究竟握得有多緊,連忙想松開,又忽覺這樣好似太過刻意,索性偏過身子,将一張小臉埋在燕昀肩窩處,小聲道:“我昨夜真是怕極了,還好君侯來了。”
她的聲音裏帶了隐隐約約的哭腔,還有些許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撒嬌般的語調。
燕昀不由得将人擁得更緊,低聲安撫了兩句,又想到了什麽:“方才喚我我什麽?”
蘇妧妧不明所以,規規矩矩答道:“君侯。”
燕昀勾唇一笑:“你覺得,喚我君侯可對?”
那不然喚什麽?
蘇妧妧實在猜不透他想做什麽,幹巴巴猜道:“淮侯?”
燕昀面色頓時黑了兩分:“不對,再想。”
蘇妧妧頓時苦了臉。
燕昀見她那愁眉苦臉的小模樣,“好心”提醒道:“再好好兒想想吧,夫人。”
最後兩個字字正腔圓,又着重咬了音調,蘇妧妧想忽略都難。
聽得“夫人”兩個字,蘇妧妧瞬間便明白了燕昀想聽什麽,動了動唇,卻又覺得有些喚不出口。
若是在情緒的推波助瀾下自然而然地喚了出來也就罷了,可偏偏燕昀這樣刻意的提醒,反倒讓人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偏偏燕昀還刻意得很,見她不說話,便低頭在她耳畔道:“夫人在與我裝傻?”
蘇妧妧甚至能感受到他唇瓣若有若無地擦過她耳垂,頓時又将臉往燕昀肩窩裏再埋了埋,又因得方才那無論如何都要逼着她親口說出想要他留下一事,大約摸清了燕昀的性子,知曉他不達目的不罷休,便想着長頭不如短痛,便閉着眼喚了他一句:“夫君!”
燕昀滿眼笑意地“嗯”了一聲,擡手撫了撫她柔順的長發,在她耳邊道:“以後莫喚君侯,喚夫君。”
蘇妧妧只覺面頰上方才漸漸消退的熱意複又席卷了上來,垂眸應了一聲,便在他懷裏一動不動了。
見眼前的嬌美人羞得要裝鹌鹑,燕昀不由得有些好笑,拍了拍蘇妧妧的背脊道:“我趕了一夜的路,身上灰塵多,待我去洗漱一番再來陪你。”
蘇妧妧依言從他懷裏退了出去,燕昀臂彎間陡然一空,竟然有些留戀,不由得擡手摸了摸鼻子,正要起身,便聽得蘇妧妧再一次問道:“君侯不去拓州,沒有關系嗎?”
聽得蘇妧妧再次問起這個,燕昀便知曉若不給她一個安心的答案,只怕今夜裏她也睡不安穩,便道:“其餘人先往拓州去,只留一只輕騎在應州,待明日早上,我再去追趕大軍。”
得知燕昀當真不會走,且也并未耽誤軍中要事,蘇妧妧這才安下心來,點了點頭,往床榻裏側躺下。
待燕昀洗漱出來,蘇妧妧又坐起了身,迎着燕昀頗有些疑惑的目光可憐巴巴道:“君侯,我有些餓了。”
燕昀也不急着回答,踱步到榻邊,微微俯下身:“夫人又忘了?”
蘇妧妧一時間未反應過來,見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才磕磕絆絆地喚了一聲:“夫、夫君。”
燕昀眉眼帶笑地應了一句,這才揚聲吩咐人備飯菜。
蘇妧妧餓了一整日,早已腹中空空,燕昀怕她餓急了一下吃太多,便守在一旁時刻關注着,待看了一陣,又覺自己的擔憂簡直是多餘。
蘇妧妧小口小口用着飯,用了一整碗,又喝了一碗湯,便不吃了。
燕昀只怕她顧忌着什麽不敢多吃,想讓她再用着飯,又想起從前他做初九時每日看着蘇妧妧每日用飯也都只用半碗,害他總擔心這個弱女子吃不飽沒力氣,在她旁邊竄上跳下嗷嗷直叫,想讓她多吃些飯,可沒有哪一次成功過。
倒是往初九食盆裏添的糧越來越多,成功讓它變成了一個圓滾滾。
罷了,不好好吃飯也不是一回兩回,日後攻下京城再去給她找合口味的廚子吧。
燕昀這般想着,便讓人收拾了碗筷,蘇妧妧用水漱了口,又消了消食,見夜色漸漸深了,便準備歇下了。
待與燕昀一同躺在床榻上時,蘇妧妧不免又有些尴尬。
二人從前同塌而眠時,雖說每日醒來時都不明不白地擁在了一起,可入睡時還是各睡各的,但方才他二人舉止十分親密,加之蘇妧妧心中依賴,難免就想同燕昀再親近些許,可主動再同燕昀貼得近些,她又有些羞赧。
蘇妧妧正猶豫着要不要再往燕昀身側挪一挪時,就覺身邊人一個翻身,長臂一展将她擁入懷中。
蘇妧妧頓時僵了身子,也不知燕昀睡了還是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