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燃燒
因為時間緊迫,陳唯文的房間痕檢和技術那邊暫時還沒有太大的動作,還讓房間是原本的樣子,畢竟他的房間并不大,有一個小床靠牆放着,旁側就是窗戶,窗外正對着其他的居民樓,樓與樓之間挨得很近,近到風吹草動都可以被密切關注到的那種近。
這點倒是讓許洛意外,因為這裏看起來就只有一個小孩子存在。
許洛戴着手套,翻閱着書架上的書籍,因為還沒有被仔細搜查,他要确保這裏不存在自己的指紋。陳唯文坐在他的身後,乖乖地一動不動,像個可愛的娃娃。
許洛看了幾本後合上書,把書塞到了書架上。回頭對陳唯文道:“告訴我,你喜歡看什麽書?”
“看畫畫書。”陳唯文看起來很安靜,連說這種興奮的話題都有些拘謹,能讓許洛直接感受到他的緊張,“上面有很多很多畫畫的書。”
“把你最喜歡的那本挑給我。”許洛站到一邊。
陳唯文走到書架邊看了幾眼,徘徊半天,最後才拿起了一本放到許洛的手上。
“不是這本。”許洛看着他說,“把你最、喜、歡的那本給我。”
陳唯文愣了一會,接着轉過頭在書架上開始尋找,然後指着高高的一本書:“那個。”
最喜歡的書籍被放在了最上方,是一本奧特曼的塗鴉本。
“平時是不是鄭闵哥哥,經常陪你玩奧特曼?”許洛說為他取了下來,側頭去看陳唯文。
陳唯文捧着書,像是沒聽見似的抱到了一邊去看。
許洛跟到他旁邊,蹲下來看他:“文文,告訴我,除了鄭闵哥哥,有沒有一個小姐姐和你經常在一起?”
陳唯文看着畫畫書,時不時笑一聲,看起來非常投入。
許洛耐心道:“文文,我們剛才回家路上約好的,你什麽都要告訴我。”
陳唯文合上書,對着許洛笑起來:“哥哥,我不知道姐姐在哪裏。”
“鄭闵哥哥知道嗎。”許洛說。
“……”陳唯文也沒有回答。
……
屋外。
在痕檢繼續作業的時候,和許洛一起回來的陳赫姐姐陳潔就和顧年祎聊了起來。
“你來過他們家嗎?”顧年祎問陳郝的姐姐陳潔。
看見這麽些警察在這裏,陳潔有點緊張地四處張望着,接着回答道:
“我其實沒怎麽來過,主要是我弟弟不太和我們來往。”陳潔道,“他性格挺奇怪的,家裏人都不是很喜歡他,尤其是和之前那個老婆結婚,當時家裏人一致反對,鬧得很不開心。”
陳潔道:“後來他老婆去世了,我們來慰問,他對我們的态度都不太一樣了。”
陳潔說話聲音越來越輕,眼神左右瞟着道:“我們是覺得為他好,他不領情啊。我媽是單親媽媽,反正最寶貝他,從小他都在女孩子堆裏長大的賈寶玉,他特別喜歡媽媽,所以我們媽媽死後對他打擊也很大,他找了當時那個老婆,我們私下都說……和媽媽長得有點像的。”
顧年祎正在記錄,聽到這裏的時候蹙眉,他沒有太想深究這其中的情感道理,畢竟這不是他要調查的重點,但這種和警察說話仿佛鄰裏之間拉家常似的語氣,多少是讓他有點不爽的。
他只是覺得有些怪異,語氣生硬道:“……你描述的陳郝,和我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人不太一樣,我需要一些客觀的描述,請盡量不要帶上個人的感情。”
“警察同志,我說的都是實話。”陳潔擺手說,“……那我肯定比你了解他啊,他就是個陰冷、不好相處、吝啬還有點戀母情結的人,我們都知道。”
陳潔深深看了一眼陳唯文的房間:“那小孩已經兩年級了,卻看得比同齡的小孩都要小,膽子也很小,聽說之前還被媽媽關在一個廁所裏看見了死人。你說說,真的愛孩子,做得出這種事嗎?說到底,他的父母都有病。”
顧年祎有點難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也沒有說下去,趕緊把話題扯回來:“所以你之前沒有來過這裏?我主要是想讓你回憶一下這裏的情況,哪怕是一點的信息。”
陳潔想了半天,終于想起來了什麽:“我想起來了,半個月前是媽媽忌日他沒來,當時我還在電話裏和他吵,他說什麽也沒來,當時還聽見孩子哭了……我和其他人一合計吧,我們覺得應該是孩子有什麽事兒了,又病了啊又怎麽了……但病了也不至于連媽媽忌日不打招呼都不來……”
“具體是幾號?”顧年祎問。
“上個月的……二十二號。”陳潔說。
顧年祎又和她聊了一會,才讓她在外面稍等,和她說之後需要她先照顧一下陳唯文的日常生活。
讓顧年祎始終覺得怪異又無法理解的問題在于,無論是這棟樓內的人,還是和陳郝有關系的人,好像既沒有見過鄭呈龍,又沒有見過陳郝的女兒,在這個滿是攝像頭的世界之中,一個人的消失和存在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有。
上一個案件的心理陰影還在,許洛被藏在地板隔層中的鑽心和震驚都給他帶來了不小的波動,顧年祎考慮到了這一點,又覺得這層的頂高和下層确實不太一樣,所以對每個角落的搜查都仔仔細細,生怕錯漏了一個牆後的隔間密室。
“找找附近有沒有什麽小倉庫暗門一類的地方。”顧年祎手在牆壁之間敲打着,“別放過任何角落。”
“這浴室內是不是陳郝的血晚上就知道了。”孫城明雙手叉腰,道,“你希望是還是不是?”
“……”顧年祎哼了一聲,“好問題。”
如果是陳郝的血,陳郝死了,這就變成了一件殺人甚至分屍案,案件的性質就完全不同了,而且他們就要肩負找尋屍體這一重任。
但如果陳郝沒有死,他被帶走了,那這滿屋子的血是誰的?是陳郝的那個小女兒嗎?她是不是遇害了,被誰殺死的?或者,是鄭呈龍嗎?
事情又再次,超出了他們的掌控範圍。
顧年祎走到了廚房,廚房的牆壁油煙機上都有油漬的痕跡,這裏經常有人做飯,生活痕跡很重。顧年祎繞了一圈,痕檢則是用特別的儀器正在一寸寸放大附近的所有東西,争取不放過任何的痕跡。
“查看一下竈臺和竈臺附近、垃圾桶附近。”顧年祎蹲下來,雙眼平齊向着竈臺的方向,竈臺的出氣孔上有一層黑色的碳化層,周圍還包裹着油,看起來就不太清理的樣子。
顧年祎:“比起浴室,這裏好像被暫時忽略了。”
痕檢當然不會放過這裏,很多案件內有被焚燒的證物,大部分是在竈臺附近銷毀的,他們相繼在這裏發現了不少有用的證據。
顧年祎看着痕檢戴着口罩手套細心又熟練一層層從最上方的爐架打開竈臺,用毛刷慢慢掃着檢查每一個出氣口。
果不其然,快十分鐘後。
“啊。”痕檢忽然喊了一聲,接着招呼其他人過去。顧年祎趕緊走過去,看着他用一個鑷子,夾起一小片幾乎肉眼都要看不見的碎屑,把它放入了證物袋之中。
“沒有燃燒完全的面料。”顧年祎一眼就判斷出了是什麽,驚覺這可能是個關鍵證物。畢竟做菜的地方出現未燃燒完全的紡織物,就說明這裏确實被刻意燃燒掉了什麽。
他道:“今晚有沒有可能出化驗結果?”
“可以。”痕檢道,“我現在就送物證中心。”
“好。”顧年祎道,“我們繼續搜。”
一天下來,不知不覺也到了晚上七點。顧年祎肚子開始餓,才驚覺自己快大半天沒有進食了。
他沒有,許洛更沒有,許洛跟着他跑了一天,這會估計也餓到極限了。
“大家先吃點飯。”顧年祎趕緊和周圍的人說,“想吃什麽?今天就我在,請你們吃點好的吧。”
“哇你這麽大方啊。”孫城明還沉浸在搜索中,聞言舉手道,“魚香肉絲盒飯謝謝。”
“再給你加個蛋。”顧年祎馬上道。
給大家點好餐,顧年祎看許洛也從陳唯文的房間出來了,陳唯文會被陳郝的姐姐暫時接走,之後留在那邊一陣子,之後再根據他們案情的進度再作打算。
所有人當然希望結果是,陳郝只是被鄭呈龍帶走了,人如果能找到,是最好不過的。
但看着那滿屋子血的浴室,任誰都不會覺得這是正常的。
飯菜來後,許洛也正好送走了陳潔和陳唯文。
“我們會定期查訪,如果沒有時間,他的老師也會做這件事,确保他的安全,所以別擔心。”顧年祎站在許洛身後道。
“我也不是擔心這個。”許洛轉身去看顧年祎。
他們兩人的身高差恰好讓許洛能看見他的下巴和嘴唇,顧年祎還想說什麽,許洛湊近了些,快要貼上他的嘴唇,低聲道:“別問了,我都餓了。”
“……”顧年祎語氣柔了下來道,“我買好飯了,我們去車裏吃。”
天色完全暗下,等物證鑒定中心出幾個重要證物的結果的時間內,大家也獲得了短暫的休息。顧年祎把飲料給許洛,許洛接過道謝,和他坐到了車裏,兩個人都很疲憊地放空着。
過了一會,顧年祎才扒了兩口飯,開口問。
“聊得怎麽樣?”
許洛叼着吸管喝酸奶,牙齒把吸管咬扁,答非所問道:“年年,你小時候應該還挺幸福的吧。”
“……還行吧。”顧年祎說,“怎麽忽然問這個?”
顧年祎頓了頓,道:“說起來,我确實沒怎麽聽你說過你的父母,他們……”
他馬上擺手搖頭道:“算了,不必告訴我。”
“我回國之後,父親就因為意外車禍去世了,後來母親也跟着別人組建了家庭。七八年了我幾乎沒怎麽去打擾過她,她應該也不想我去打擾吧。”許洛喝完酸奶,把酸奶壓癟後丢在袋子裏,接着湊過來,從顧年祎的褲兜裏摸着煙。
“……”顧年祎沒想到這個話題忽然變沉重,忙按着他的手道,“不好意思,我……”
“沒什麽啊,都過去那麽多年了,我都三十了。現在想想幸好他們都不在我身邊了,如果看着自己的孩子變成一個不認識的人,誰都會很難過吧。”許洛把煙拿出來,又從他的口袋裏拿了打火機,火光在他臉上一照,眉毛都被火映成了橘紅色,他抽了一口,又塞進了顧年祎的嘴裏,“……你換煙了?這個不好抽。”
“嗯,樓下小賣鋪随便買的。”顧年祎抽了一口一捏在手中,手指放到窗邊。
“原生家庭決定一個人的一生,這句話無疑是有依據的。”許洛額頭靠着顧年祎的臉頰,閉上了眼,“所以你是個堅強的、讓人覺得可以依靠的好孩子,年年。同樣是媽媽陪伴你長大,你和他們和我、都不一樣,因為你一點都不缺乏愛。”
“……”顧年祎手指夾着煙,側頭親吻他的劉海和鬓角發絲,他的大手揉着許洛柔軟的頭發,像是在無聲的安撫,和訴說着愛意。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寫的有點急,也很累,碎片時間太少了。很多細節之前沒有提,這一段落可能會重新修一下細節,大體是不會變的。
我恨工作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