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心病
回頭顧年祎和張常打報告,張常問都沒問,直接道:“去吧去吧,需要借調人嗎?有什麽困難和局裏聯系。”
“……”顧年祎開始思考局裏的這些大人們是不是真的對他太放縱,還是生怕他哪天抑郁了發生點啥,這幾天拼盡全力給他排遣寂寞,讓他找點事做。
這是對于顧年祎來說,近期還不錯的第一件事。
第二件,就是“夜談”回了他條消息。
顧年祎很少看微博,這段時間空了倒是開始刷得多了起來,什麽新聞資訊什麽明星八卦東歐會在上面出現,顧年祎發現他們市局還有屬于自己的運營號,最好笑的是還經常發拍他的照片。
發他的照片簡直就是流量密碼,下面的評論和點贊都很多,刷着他根本看不懂的奇奇怪怪的話。
不過和夜談的對話,還是他發出的那條。雖然和一個陌生的賬號說這些很奇怪,但顧年祎想起自己第一次被許洛介紹這個賬號的時候,許洛說很多無法在現實裏宣之于口的事情,都可以和他聊。
這就是很奇怪的一種感覺,雖然這種心态不對,但比起在局裏一板一眼分析你的心理問題,評估你是否有應激抑郁,顧年祎覺得這心病好像不是如此,他不如找一個陌生人,一個傾聽者訴說心事來得舒服。
這幾次的事情他已經充分意識到了自己的性格:看似擁有組織力,實際碰見問題就猶豫不決,經常抓不到任何的機會。不管是在具體事件上,還是感情上……
雖然他并不想承認。
或者說不敢承認。
深埋于心髒之下的種子,在這些事情之後,他驚覺它的存在時,已經開花結果了。
對話框裏的話是:
——你好,我很在意一個人,我們經歷了很多事情,但其實我不知道怎麽開始我們的關系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我們的關系。
——我和你說這些其實也不是想開啓它,其實比起開啓,我更希望封存它。
——我只是現在,很想他,不知道和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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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談給他的答複是:
——說的具體一點吧,或許我可以幫幫你。
顧年祎打了一行字:
——沒有什麽具體的事,我們已經分開很久了。我不知道他的近況,想去打擾他又覺得不方便。我只是,想把這件事說給你聽。
之後,“夜談”可能在忙,也沒有再回複他。
顧年祎躺在沙發上,手捏着手機打字,等他發完最後一句話,腦子裏全是許洛的樣子。顧年祎單手覆住自己的額頭,慢慢搓動着,像企圖從自己的腦內把他的形象給送出去一樣。
他閉上眼,手捶了兩下胸口,深深察覺到了,沒人救得了他。
去往銅山的話,一定會途徑白津市,這個和黑溪曾經并駕齊驅的兄弟城市,曾經顧年祎和它的交集倒是并不多,單論刑事偵查方面,黑溪一直是以各種偵查黑科技在全國如傳說一樣的存在,當然這次的測算系統算翻車,已經是個笑話了。
白津是在黑溪和銅山之間的地方,其實沒有山,只是一個小小的市。甚至很多當地的居民會住在銅山,去白津工作。
期間,聯絡顧年祎的警察說之前已經聯系到了幫助拐賣兒童的民間自發組織的基金會的一位理事,他馬上匹配到了一對可能是錢小茍父母的對象,對方得知他要過來之後說會在白津火車站接他,之後再開車帶他去着對疑似是錢小茍家人的地方。
剛來就得到這個好消息,顧年祎有點驚嘆于這個專門幫助拐賣兒童的民間組織的效率。
結果他從火車站出門,有個電話就打過來了。顧年祎看了一眼這個手機號,總覺得熟悉又說不上來,接通道:“您好。”
“您好,請問您到了嗎。”對方問。
這個聲音也挺熟悉的,顧年祎愣了一下:“啊……到、到了,我在東區……這附近有……”
“我也在東區,東區的星巴克。”對方說。
顧年祎一回頭就看見了星巴克那綠白的雙尾美人魚招牌,和……站在美人魚下的、穿着他那半永久标準西裝襯衫領帶三件套的林濮林大律師。
顧年祎舉着手機:“……”
林濮的雙眉肉眼可見地蹙緊了,成了個川字。
……
最終,不情不願盡地主之誼的林濮,請了顧年祎一杯咖啡。
已然入秋,上次見到林濮的時候雖然也西裝革履,但也會挽起袖子來,顧年祎那時候還穿着短袖。如今他也已經穿上了薄外套,氣溫也漸漸涼了下來。
“我真沒想到是你。”林濮上了車之後,邊載着顧年祎邊道。
自從上次一別,兩人也沒怎麽聯系過。顧年祎上次就察覺了,林濮對他的敵意還挺大的,當然不排除這人本身端着架子的傲慢,不過顧年祎也感覺得到,他更多的原因來自于許洛。
雖然如此,兩人的目的一致,話題很快就轉到了事件上。
“這個幫助拐賣兒童的基金會是你在管理嗎?我看規模還挺大的。”顧年祎道。
“嗯,其實主要是我妹妹和其他的一些志願者,我管得比較少。”林濮道。
顧年祎揚着眉點頭:“所以錢小茍老家那邊的警察,應該已經跟你說了事情的大概經過了吧。既然如此,銅山這邊是真的有個拐賣集團存在嗎?”
“你說的事情我有所耳聞。”林濮道,“……不瞞你說,之前可能沒有和你說過我的身世,其實我也是被拐賣的。”
顧年祎回頭看他,沒藏起自己臉上的驚訝來。
“雖然我也是被拐賣的,但我是被自己父親賣給養父的。如今我養父也已經去世,我父親至今也下落不明,按照你說的,确實可能是同一批人。”
“這也算是黑色産業鏈吧?”顧年祎手指摩挲着下巴,“所以這幾年你也在追查他們這個集團的下落嗎?”
“倒也不是。”林濮道,“我們這個基金會算是一個民間自發組織的救助機構,現在也會招募一些志願者,我妹妹今年大學在讀,會定時組織一些公益活動,這期間如果有失孤的老人,會收集資料登記分類這類的。但其實我們誰都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深入調查,所以這次的事情說不到是個契機……”
“哦……原來如此。”顧年祎點點頭。
車內在放電臺,一個聲調空靈的男聲在唱着一首中文歌曲,結合着一些藏式的唱腔,遼遠又廣闊的聲音在回蕩着。
“所以……你還有個弟弟在世上是嗎。”顧年祎忍不住問。
“對。”林濮點點頭,“不過,我沒有他的消息,也打聽不到。但他如果在這世界上的某個角落生活得很好,我也會覺得很欣慰。”
“不好意思。”顧年祎道。
林濮沒有管他,自顧自哼了兩句歌。
“快到了。”林濮忽然說,“你準備在白津待幾天?”
“……”顧年祎沉默了一下,“應該沒幾天,如果調查下來結果和我們設想的不同的話,可能要繼續回去搜集更多的證據。”
“轉眼都一個多月了。”林濮嘆氣,“你母親還好嗎?”
“還不錯。”顧年祎道,“師母也恢複得還可以,一直有心理醫生定期上門監測。”
“我聽魏秋歲說,你的診斷結果不太好,一直在休息。”林濮說。
“對。”顧年祎看着窗外,“我覺得我挺好的,被打擾得煩都煩死,他們天天覺得我有病。”
“那事實呢?”林濮完問
“你覺得呢?”顧年祎笑笑。
林濮搖搖頭,兩個人各自沉默了下來。
直到林濮先沉不住氣:“你不問問我,關于許洛嗎?”
“……”顧年祎本來想開口,但一直不知道怎麽找個切入點。
尤其是,當“許洛”這兩個字由別人說出,放在他面前的時候,顧年祎感覺耳朵都要燒起來了。
“許洛最近倒是空閑不少,李朽本來就是他的老板,現在也一直在他那邊做一些輔導課程,生活還挺輕松的。”林濮說。
“挺好的。”顧年祎說。
“不去見見他嗎?順便讓他幫你診斷一下心理問題?看看你的病?”林濮道。
“不了……”顧年祎嘟囔,“我沒病。”
“他們樓下咖啡不錯的,比星巴克好喝多了。”林濮停好了車,“好了,到地方了。”
顧年祎側頭去看,這是一所學校。
錢小茍的父母就在這間學校內,幾次預約後顧年祎和林濮在午休時間約見到了他的父親,一位叫孟進的高中教師。
簡單地聊了幾句之後,就直接切入了正題。
“我有個孩子,确實在小時候的時候走丢了。”
孟進道:“大概幾個月的時候,他奶奶抱去醫院打針,結果一個沒看住在車裏被抱走了。後來……我和我老婆,也一直沒要孩子。”
“嗯。”顧年祎點點頭。
“他現在還好嗎?是你們已經找到線索了嗎?”孟進問,“其實如果可以,我現在就能和他做親子鑒定,如果他過得不好,我願意給他錢改善生活,彌補這些年沒有養他的過錯。”
“……”顧年祎想張口說什麽,又被他這些話堵在喉嚨口,只說,“你沒有什麽過錯,有過錯的是抱走他的人販子。”
“對。”林濮抱起手臂,看了一眼顧年祎。
“那他現在怎麽樣?”孟進問。
顧年祎站定了腳,道:“其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