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出島
魏秋歲瞳孔一震,沒想到他喊的救援部隊來得那麽早,但他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們已經在這個環境之中,不知不覺待了近五個小時。
外面的世界已經跨過一天,進入深夜之中。
“很好,很好。”廣播裏的人道,“我這個人沒有什麽優點,就是言而有信。你說得對顧年祎,你的家人是無辜的……不過是不是真的無辜,我建議你回去重新認識一下你的師父汪呈。”
“……什麽意思!你要幹什麽!”顧年祎轉動着脖子,看着四周如百目的攝像頭,他腦子也一片空白,他總覺得,自己雖然和對方無法見面,但對方的話就是時刻控制他行動的鎖鏈一般的存在。
而後,他聽見了腳步聲。
“許洛。”廣播裏的人道,“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許洛:“……”
廣播裏傳來一聲尖銳刺耳的拖動聲,接着歸于了寂靜。與此同時,有光從走廊旁的窗戶透入,接着腳步聲愈發接近,連警笛聲也傳來出來。
和方才那幾個小時裏,完全不一樣的聲音。
當下顧年祎找到一個合格的形容詞,他覺得那是“現實”的聲音。
聽見滿耳朵的警笛聲、喊叫聲,那些代表着現實中的動靜,正一點點把他們六個人從這個荒誕驚悚的夢境,拉回到了現實之中。
“不許動!!!”
“上去搜查!人就在島上,不要放走一個!”
“把人都救出來。”
關于旗山實驗二中的“密室”,和這些未解的謎題,廣播中人沒有說完的話,在牆轟然倒塌之後,是警察大部隊的湧入,和照射在他們身上的強光勘查燈,是一個個驚訝又鮮明的面孔。
“魏隊,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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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年祎聽見他們的聲音這才覺得脫力,差點一下跌坐在地上,而他看見許洛身形一晃一個踉跄,眼疾手快雙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許洛臉色刷白,低低喘着氣,“謝謝。”
“室內缺氧,又餓,我低血糖都快犯了。”舒蒙大口吸了氣,還不忘關心林濮,去扶住他肩膀,“沒事吧寶貝?”
“沒事。”林濮答完才覺得奇怪,甩開他手無語道,“你別喊我奇怪的稱呼……”
“有人嗎!咳咳——呃咳咳咳——魏隊!林律師!”一個年輕警察穿着黑色的防暴衣跑入,邊跑邊叫,“你們真在這兒啊!都沒事吧!”
“……餘非?你怎麽在這裏?”林濮驚訝道。
來人是白津市局刑偵支隊的餘非,在場除了顧年祎,應該基本都認識他。
“說來話長了。”餘非脫掉頭盔,露出內裏英俊帥氣的臉,他邊脫邊喘了口氣,語氣責怪道,“你們膽子也太肥了,六個人就随便來這鬼地方,要不是我常年和老魏有……點小聯系,也不能那麽快找到你們。”
“幾點了?”魏秋歲沒有帶表,問餘非。餘非看了一眼道:“快淩晨一點了,幸好是晚上,無人機夜間飛行看見一點火光就鎖定了。”
外面已經是深夜,在裏面了整整五個多小時,他們卻一點都沒感覺到時間的流逝。
“有多少人過來?你繼續去主持一下工作。”魏秋歲對餘非道,“優先搜尋人質下落,封鎖島嶼,不要讓人下島。”
“放心吧,無人機一直在查找生命跡象。”餘非邊說還邊查看他傷勢,“你受傷了嗎?你還好嗎?”
“還好。”魏秋歲還惦記着顧年祎,轉頭去找他,“顧……”
他發現顧年祎已經不知去向了。
“顧年祎人呢?”魏秋歲問。
“先去找人了。”林濮道,“不放心的話我讓舒蒙跟去看看。”
“你跑不過他的……”許洛在一旁說,“他腿很快。”
“我讓上面的人去找他。”餘非對着對講機道,“二樓二樓,有看見人上去嗎?”
“我去找汪呈。”魏秋歲道。
過了一會,餘非對許洛道:“找到了找到了,人質也找到了。”
“……太好了。”許洛點點頭,“帶我去。”
看起來是個大型的“密室逃脫”場景,其實前後不過兩層的距離,被木板隔開成了倆狹小的空間,和碩大的游樂園島嶼來比根本不值一提。顧年祎順着樓梯跑上去,幾個搜救人員已經把周遭的木板砸開,走廊的房間之後還有空間,而那邊,就關着人質木萍和張婧。
木萍和張婧被救了下來,顧年祎上去一把抱住張婧,另一只手拉着木萍,給她們倆脫下了眼罩。兩個人重見光明之後,下意識一陣慌亂,張婧看見顧年祎的臉就哭了,眼淚一滴滴掉了下來:“年祎……”
“媽,媽?”顧年祎摸着她的手臂,看着她的臉,也跟着她哭,“你受傷了嗎?”
“沒有……”張婧搖頭,去擦了他的眼淚道,“我沒事,我沒事,萍姨呢?老汪呢?”
“年祎啊……對不起……對不起。”木萍看見顧年祎後,也對着他大哭起來,“如果我不照着他說的話做,他就要殺了老汪,我沒辦法啊……”
“我知道,我知道,已經沒事了。”顧年祎轉過頭安撫她,“警察已經把這裏包圍了,之後我就會帶你們出去,是我的責任,是我沒保護好你們。”
木萍掩面哭着,張婧見狀,撫了一把額前的頭發,傾身拍拍她的後背:“孩子說沒事就沒事了,我們都沒事。”
“都怪我連累你。”木萍說,“連累年祎……”
“別說這種話。”張婧說,“我們先出去,出去再說。”
魏秋歲和餘非已經到達了二層,幾個警察在門口守着,顧年祎正跪在地上安撫着她們,盡管魏秋歲比誰都清楚,他的情緒也非常不穩定。
“先安排人出去。”魏秋歲看了幾眼也不方便打擾,先道,“餘非,你帶人去旁邊的房間,汪呈還在裏面。”
“好,門口有船接應。”餘非說,“你安排他們上船,把人接出去再說。”
“嗯。”魏秋歲應聲。
……
警方包圍島嶼,一共征用了三艘當地的漁船,載着二十多個警察進入島嶼,還有無人機先行探路。
回程的時候已經将近深夜兩點,經歷了無法言語地一場戲,結尾的時候對方還給他們留了懸念。但許洛、甚至船上的每一個人都默契地沒有再想去談論案情,如果可以,甚至想在天亮之前的夜裏徹底遺忘一段時間,精神和肉///體上的雙重折磨,讓每個人都到達了臨界點。
許洛沒有和顧年祎在一艘船上,他只是不停聽見魏秋歲和其他船的警察确認情況,許洛難得覺得困了。
他打了個哈欠,李朽在旁邊道:“你困了啊,睡一會吧。”
“好。”許洛也不拒絕,頭靠着身後的椅背,閉上了眼。
後來也沒有回成家,許洛和其他人在床上一路睡上了車,到達警局之後,林濮他們幾個人在附近的酒店開了個房,然後,許洛就從淩晨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九點多。
他醒來的時候,是被林濮的敲門聲震醒。
他睡了個很長的覺,等洗漱完清醒了,自己已經坐在市局熟悉的辦公室裏了。
魏秋歲還要回白津主持工作,一早就和餘非回去了,剩下有工作但為了許洛還能待最後一天的林濮,陪着林濮能待一天的舒蒙,以及沒啥要緊工作随時回去的李老板。
“昨天辛苦了,李邰要單獨找你談話。”林濮站在市局門口,冷漠的臉抱着手臂,“一會你去他辦公室,他要和你了解情況,如果你覺得不舒服可以不回答。”
許洛示意自己沒事,讓林濮和李朽在裏面等,接着他就進入了大樓,到達了樓層後進入了李邰的辦公室內。
兩個人聊了一下昨天發生的事,大致的過程許洛都一五一十毫無保留地陳述了。
“我對你們昨天發生的事情表示遺憾,雖然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了,但我也知道那種情況下做這個選擇是最正确的。早上我們去把島上搜了個遍,也沒看見制造這一切的人,他應該是遠程監控再操控事件進程,要麽就是他還躲在島上。”李邰坐在辦公室內,正襟危坐喝了口茶,搖搖頭道,“還有汪呈,他情況不太好,在醫院昏迷後高燒不退,傷口發炎,全身器官衰竭,病危通知書也下了。”
“顧年祎呢。”許洛問。
“在家休息,陪着他媽媽,他自己也需要休養一下。”李邰看了許洛一眼,“我知道昨天的經歷對你們而言可以堪稱恐怖,之後我希望你們都接受心理疏導,許醫生,你是這方面的專業,也該知道心理疏導的重要性。”
“這次完全是我的失職。”李邰嘆氣說,“我會和省廳彙報檢讨反省,把這件事的影響落實到最小。”
許洛看着地面,半晌道:“你不打算問我些什麽嗎。”
“我目前掌握的信息不夠多,我習慣性收集更多的證據,并把它們一并擊破。”李邰說,“目前來說,汪呈是案件的主要嫌疑人,這點毋庸置疑。除此之外,我們也只能在島上找更多的線索,全力偵破。”
“那……”許洛看着李邰,“其他的事情,不查了嗎?我們暴露的行蹤,王工真正的死因,還有……局裏肯定有內鬼在給他們提供情報。”
李邰一邊用手摸着文件的角,一邊道:“經歷一場‘游戲’,我們損失的還不夠多嗎?當然要查,查一百年也要查,但不是現在。”
“你之後有什麽打算?”李邰問許洛,“測算系統已經停止運作,局裏的內鬼還沒抓住,距離劉局的調查結果出來還有一段時間,暫時不可能把你放在黑溪。”
許洛沒說話。
他聽懂了對方的意思。
“我也詢問過了顧年祎的意思,他說他暫時不想參與了。”李邰說,“想至少在母親病好前都陪着她,我也表示理解。”
“原話嗎。”許洛問。
“嗯。”李邰點頭道,“原話。”
許洛沒有說話,他的雙手慢慢收緊,接着又脫力似的,馬上松開了。
……
“怎麽樣?”李朽和林濮站在門口等許洛,看他出來了,李朽趕緊迎上去問。
“他們沒有為難你吧。”林濮也問。
“沒有。”許洛停住腳,站在原地,看着遠方淡淡道:“走吧……我和你們回去。”
“回去?”李朽反應了三秒,“回哪兒去?”
“回白津。”許洛看向李朽說,“今天我收拾一下東西,明天跟着你們的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