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約會
兩人驅車前往吃飯的地方,路上,彼此雖然依然沒有太多的話。
但顧年祎難得放松了一些,雙手扶着方向盤,偶爾還會哼上兩個自編的調子。
“你們測算系統怎麽回事?”顧年祎問。
“我……具體也不太清楚。”許洛頭挨着座椅,目光向着窗外的那一側,“不過,應該也不是什麽嚴重的事情。總工程師今晚到黑溪了,我想他既然來了,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顧年祎點點頭,他看了眼導航,許洛坐直了身體,又看向上方的後視鏡,開口道:“你呢,最近忙嗎?”
顧年祎想把汪呈的事情告訴許洛,但又覺得随便和他說這句話不太好,道:“目前裴俊文和他的黨羽只供出了我們可見的一些證據,我們害怕他們還隐藏着什麽,調查周圍排查失蹤人口的工作都沒有結束。”
“就是說,調查還沒結束。”許洛收回目光,又躺到了一側的座椅上,看着窗外的後視鏡。
“嗯。”顧年祎嘆了口氣,“對。”
許洛沒有再說話了,不知道在想什麽。
兩個人道達了餐廳,居然是在鬧市區的一個堪比公園大的花園中心。入了夜,花園裏只有燈光稀薄的路燈,而遠遠就看見了那家店門頭的小燈籠。
說實話,還挺有氣氛的。
顧年祎平日裏很少出門吃飯,一來工作忙,二來沒有伴兒。和局裏那幾個吃火鍋,一個比一個能吃,那熱火朝天的氣氛,大家劃拳喝酒唱歌,他還算喜歡,只是這麽安靜又精致的…… 還是頭一回。
像那個什麽來着……
約會。
許洛進去之後,服務員給他們帶了位置,兩個人坐在一個小包間裏,脫了鞋坐在幹淨的榻榻米上。
“我請客。”許洛坐下來,雙手環着腿盤起來,還低低“嘿咻”了一聲,以為顧年祎沒聽見,“你随便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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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年祎咽了口口水,把菜單還給他,“不怎麽吃日料,什麽都吃,還是你随便點吧。”
許洛也不再推辭,點了一吃食堆之後,給顧年祎要了一杯烏龍茶,自己則要了梅酒。
兩杯長得沒什麽顏色區別的飲料,被服務員端進來分別放到兩人的面前。
顧年祎拿起來剛要喝,蹙眉道:“是酒。”
“啊!不好意思先生,我以為是您要的酒。”服務員慌忙給他們倆調換了杯子。
顧年祎:“……”
等服務員走後,顧年祎果然看見對面的許洛在笑。
“……笑什麽。”顧年祎悶悶說。
“沒有。”許洛手撐着頭,在桌子另一邊看他,“就是覺得幾天沒見你,還怪想你的。”
“……”顧年祎迅速眨着眼,喝水出賣了他的慌張。
“我感覺你有心事。”許洛微微歪頭說,“之前就想和你聊聊了。”
“不是,是因為最近事情發生得太多了……”顧年祎撫着額頭,“有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也不知道自己為了幹什麽,所以……”
許洛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警察其實算是對未來規劃目标比較明确的職業了。只要不犯大錯,向上升遷的路都是坦途,而每一次破獲案件都可以給予自己很大的成就感,怎麽會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許洛夾着菜,一口口慢吞吞往嘴裏送,“你別多想,你已經比大多數人要好很多了,只要不回頭,向前走就好。”
被安慰了,反而更覺得苦悶,顧年祎說不出這種感覺是什麽,他想了想,道:“……那你呢,你回去之後有什麽打算?”
“我先回彌州,或許會在那邊待一陣子,但應該住不久。”許洛看着他笑笑,“還有很多東西我還沒整理,我想至少在那個房子裏再找些東西出來……”
“然後呢?”顧年祎說。
“然後?”許洛問。
“你這一輩子,都準備為着那畜生活着嗎?”顧年祎把筷子放下,盯着他的雙眼,“你為什麽不考慮開始自己的新生活?”
“……”許洛看着他,但眼神沒有聚焦,“我開始不了……”
“為什麽?你那麽優秀,你還那麽年輕,為什麽不嘗試一下?”顧年祎前傾身體,“你不要試都沒有試,就說自己開始不了。”
許洛的眼神聚了焦:“顧年祎,你失眠過嗎?”
“……當然了。”顧年祎坐直了身體。
“那你一定知道那種痛苦吧。”許洛說,“如果對于你這是一段時間的,對于我而言,它已經成為了我的病,我看過醫生,試過各種辦法,但沒有用……”
顧年祎頓了頓:“你……”
他還想說什麽,服務員正巧敲門進來給他們送菜:“您好,打擾一下哦~”
一盤盤精致的碗碟放在他們的面前鋪開,暫時中止了他們的對話。許洛塌下了肩膀喝酒,喝了兩口也沉默着。
奇怪的氣氛在他們之間蔓延開,從進門開始,不,确切說是從今晚就這麽一直伴随着他們。
終于,等服務員走了,許洛才堆起笑來:“不說這些了,說好請你吃飯,怎麽又說這些東西。”
顧年祎道:“你真的……”
“不說了,再說我就走了。”許洛依然勾着嘴角帶着笑意,語氣卻不像開玩笑,“我說到做到。”
顧年祎閉了嘴,心道剛才的對話不都是你自己起得頭嗎?
憋在心裏的話一直說不出口,或許根本無從去說。
許洛倒是一直在說着話,所以氣氛還算是活絡:
“我們另外兩個測算師,人還挺有趣的。如果以後你能和他們接觸,就會發現他們能提供很多技術上的幫助。”
“話說今天在測算局做犯罪心理研究,專門整理了不少少年犯犯罪心理的資料,你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一份。”
順便還能評價一下菜式:“這家好好吃哦,就是量少……鵝肝太好吃了,我能再加一份嗎?”
顧年祎就一直在“嗯”“嗯”地應和着,偶爾搭上兩句話:“喜歡吃就多吃一點好了。”
一頓飯酒足飯飽,許洛結了賬,兩個人被服務員送出了餐廳的門。
“……”顧年祎揉着肚子還覺得沒吃飽,他都覺得沒吃飽,許洛估計更沒有吃飽,他一直覺得許洛的飯量在他之上來着。
他跟着許洛後面,兩個人走進了餐廳外面的花園。
這坐落在快趕上一個公園大的花園裏的餐廳,如今安靜又舒适,夜風還夾雜着悶熱,一如躁動難安的情緒。
顧年祎剛才一直想說出口卻沒說的話,如果此刻不說,他知道就完全沒有機會了。
他想說。
等這個案子完成後,我想幫你一起找關于烏溧的事,我想至少分擔你的一些負擔,讓你不再那麽痛苦。
我想更了解這個案子,這個實驗,或者說,更了解你。
顧年祎手插在口袋裏,跟着許洛後面走着,他不知不覺被許洛帶着走到了安靜的地方,被夜風一吹,終于頭腦發熱,開口道:“我……”
“顧年祎。”許洛忽然站定轉頭道,“其實……我有事想和你說。”
“……”顧年祎張嘴,又閉上,再張開,“你先……”
“剛才在包房裏思前想後,還是想告訴你……雖然我和自己說過,再也不想把你牽扯到這些事情裏來。”許洛說話聲音越來越小,“但我現在碰見了一件更棘手的事情,有人好像在……”
“你說什麽?”顧年祎因為這音量,不得不湊近了一些企圖聽清他的話。
就在此刻。
長期的訓練讓他相當敏感,他已經覺得空氣之中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他感覺到了背後有一陣勁風,接着在電光石火間有人用繩子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他被大力拉扯向後仰靠,不得不後退了幾步。
接着,嘴部被捂上了一塊手帕。
一切又是這麽行雲流水,又讓人猝不及防,顧年祎甚至因為想聽許洛說話,就算有了防備也沒又給自己留反應時間。只要許洛在他面前,他剛剛就會分心。
“顧年祎!”許洛吓得高喊了一聲,他剛要上前的時候看清了後面的人的樣貌,忽然目光瞪着站在了原地,他的瞳孔不受控制地左右顫動,甚至還有一個下意識後退的動作。
他好像看見了讓他不可思議的人,開始左右晃動着腦袋查看周圍的環境,不停抽着冷氣。
而那時,已經逐漸失力的顧年祎額頭上青筋突突地跳動,整張臉都因為被繩索用力拉扯而變了形。
他快不行了。
強烈的窒息感已經壓迫得他無法換氣,如果短時間內再無法掙脫……手帕上說不定也有吸入式麻醉劑,他看着許洛想要發聲,腦中卻已經像沒墨的打印機咔咔送着白紙,他喉嚨裏沙啞地蹦出一個個字,被悶在了手帕之後:
“……許、許洛……”
許洛這時才好像如夢初醒,上前想抓住他時,旁邊的人走過去,大力掐住他的喉嚨,單手就把他往後一拽。
顧年祎失去意識之前,只看見了那人的背影,聽見了許洛的尖叫聲。
他翻着白眼,眼皮不受控制地抖動着合上,他伸出手抓了個空,無力地垂了下來。
……
顧年祎倏然睜眼,吸入了一口長氣。
許洛……
許洛!
他想動,才發現自己好像還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
在被驚醒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顧年祎的身體像是移了位,只剩下那些空白的無力感。他張開嘴試圖說句話,終于在恢複了些許知覺之後,雙手支撐着地板。
又來了。
他真他媽的好煩自己這随時出現又随時消失、飄忽不定的警惕性,尤其是面前還有許洛的時候,自己簡直就是個智障附體。
而後,他摸到了手邊濕漉漉的東西。
顧年祎坐起來奮力眨眨眼,視線的模糊退去後,他看清了自己褲子上斑駁的血跡。
“艹……”
顧年祎低聲罵了一聲,發現自己在一個房間之中,這房間之中有一股難聞的氣味,他向着自己左側,從逆時針的方向看過,簡潔的桌子,空空的牆壁,水杯水壺,一個包,再到門,再到…
顧年祎向着右側看去,看見了床上一個和他對望的人。
兩秒之後,顧年祎向後仰靠,喉頭發不出任何的聲音。恐懼的沖擊感當他渾身的血液凝結。
他深呼吸了兩下,甚至能聽見自己要突破胸口的心跳聲。
那是個離他有些距離、但正看着他的死人。
作者有話要說:
寫着寫着就發現和文案有出入了,所以我選擇悄悄改文案……比如這個時間段,他們倆其實對彼此已經沒有啥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