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壓抑
顧年祎看他要走,想起什麽拉回了他道:“喂喂,等一下,這幾天你看見師父了嗎?”
“沒有啊。”孫城明道,“他都沒回局裏來,可能跟着一起開會呢吧。”
顧年祎沒有再問了。
手上成堆的事情要做,還接連到了一起,顧年祎沒有什麽空管那破系統。
至于汪呈,他覺得根本也沒有什麽擔心的。
“許醫生就不來了嗎?”谷新新把東西給了孫城明,晃回自己的座位,重重嘆了口氣道,“哎……”
“幹嘛,想他啊?”顧年祎撇了她一眼。
“嗯……也不是。”谷新新道,“都在傳局裏安插許醫生在我們組是因為他和整件事有關聯,但汪隊不許我們說。”
“你不是和他關系好?”谷新新挨過來,“你悄悄告訴我,許醫生是不是……”
“不許你說你就少說。”顧年祎側頭看她,臉色不好道,“小小年紀這麽八卦呢?”
谷新新還想說話,顧年祎站起來伸懶腰,道:“你也別問了,快點幹活吧。”
谷新新自讨沒趣,對着電腦開始狂打字起來。
被谷新新一問,顧年祎忽然自己也不自在起來,他索性拿着手機晃到了走廊裏,給手機上的人發信息:
——你是不是不來局裏了?
許洛這次倒是回得很快:
——還不知道,這兩天測算局亂成一鍋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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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年祎道:
——發生什麽了?
許洛回複:
——據說是有功能和文件被隐藏,在測試時候被發現了。來了很多人,一批批進入調查拍照取證什麽的……
顧年祎想回複:
——你小心一點。
但想想這話着實有點奇怪,按完了這幾行字,又放棄了。
他放好手機,這幾天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其實許洛被裴俊文帶走之後在車上有一段他們獨處的時間,裴俊文和他在這段時間內,會說什麽嗎?會對他做什麽嗎?許洛到底有沒有問出一些他想知道的問題?
至少許洛在如今是三緘其口,根本沒提過這茬。
在這短暫的時間之內,顧年祎知道這件事遠遠沒有結束。
“嗡嗡——”
顧年祎思緒被打斷,是手機響起來,他拿起來看了一眼,是張婧。
媽媽很少會在他工作時候打電話給自己,連之前在家浴室摔倒都是自己默默去醫院沒告訴他,張婧一直說不會在他工作的時候打擾他,除非……
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喂?”顧年祎接起來,“媽?”
“你還好嗎?”張婧說,“你在局裏嗎?”
“我在啊?”顧年祎邊莫名往樓下走邊道,“怎麽了?”
“萍姨在我旁邊,說你師父被市紀委和省公安廳的人來帶走兩天了。”張婧在電話內的語氣很匆忙,“電話也打不通、人也找不到,她不敢去單位聲張,讓我來問問他有沒有去工作。”
“沒有……”顧年祎也顯然發現了一些不對勁,“兩天?兩天都沒回家嗎?”
“是啊。”張婧說,“如果他是犯了什麽事兒,至少也該讓我們知道啊。”
“不不……讓萍姨別急,我去找張支隊,不行我去找劉局。”顧年祎馬上道,“我去問清楚。”
意識到了問題趨于嚴重,他挂了電話,長腿一邁向上跑去,穿過了市局大樓的走廊,到了辦公區域的地方,先跑去敲了支隊長辦公室的門,然而,并沒人應聲。
“……”顧年祎又敲了兩下,“張支隊,張支……”
“咔噠。”
大門打開,裏面飄來一陣嗆人的煙味。張常看見是顧年祎,有些驚訝道:“你怎麽來了。”
“張支隊,我師父……”
張常的表情一下變得有些複雜。
“……說來話長。”張常搓了搓頭發,一反常态沒有讓顧年祎進去,他關了門,道,“不過別擔心,你師父說了,如果他或者我出了什麽事兒,給你的後路也想好了,回頭你就去投奔你魏叔叔,至少先撐過這一陣子再做打算。”
“……”顧年祎的雙眉慢慢聚攏,道,“是……有其他人要被調任來了嗎?”
張常沉默着,似乎是種默認。
他背着手,在原地走了兩圈。
“目前看來,省廳對我們這次的行動不算滿意,不計後果代價又大,測算系統如今又出了問題,劉局自己也覺得難辭其咎,號稱花重金打造的一個自用系統,到頭來自己也掌握不了。但歸根結底還是形勢生變,你知道的啊,黑白兩省向來是兵家必争之地,去往高處的跳板,三年前劉局就經歷過一次,別擔心,我們當時還不是就這麽過來了。”張常拍拍他的肩膀道,“這事兒如果能過去,我相信,很多事兒我們也就有更清晰的眉目,可以說道說道了。”
“比如你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局裏為什麽會考慮讓許洛來參加這次行動。”張常道,“案子也不是送到你面前來的,我只能告訴你,你眼前所見的一切都沒有那麽簡單,但也不至于太過複雜。”
他扶着顧年祎的肩膀搓了搓:“好了,是不是你媽媽讓你來問情況的?是萍姨該擔心了吧。”
“嗯。”顧年祎嘆了口氣,“我也挺擔心師父的,怎麽案子破了能消停一陣,忽然出了這事情,總覺得很魔幻……”
“好了,忙去吧。”張常說,“退一萬步講如果真有事,也別糾結猶豫,我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自己當心,其餘的過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顧年祎搖搖頭,道,“謝謝張隊,我知道了。”
他從樓梯慢吞吞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這幾天,市局大樓內空曠了不少,氣氛也變得有些不同。
說到底派系和派系之間的鬥争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但在這麽個大案之後就迅速動刀,顧年祎還是覺得蹊跷……他覺得不一定是因為這個的關系。
這些東西他不懂,也不想參與,他想汪呈和張常他們都平平安安的,至少大家在一起才是一個整體,組成了所向披靡的重案組,而如今……
罷了……
不能細想。
索性顧年祎這幾天照着張常的話,認真過好了自己的生活。
張婧讓木萍住在了他們家,顧年祎被趕去睡了沙發。直到第三天的夜裏,木萍就接道了汪呈報平安的電話,說自己這幾天在外省出差,沒什麽大事,讓他們不要擔心了。
雖然電話挂得匆忙,顧年祎都沒來得及和他說上一句話,但畢竟知道了汪呈的消息之後,顧年祎至少短暫地放心了下來。
那日下午四點,顧年祎和組裏剩下的人開了個小會做了案情總結工作,接下去就是把證據移交給了檢察院,迎接他們的将是等待時間,如果需要後續還要再補充偵查。
等他開完會回到了位置上,才發現許洛給他打了個電話。
顧年祎看着屏幕,他長指一按,回撥了回去。
“喂?”
幾天不見,許洛的聲音在自己耳邊出現的時候,竟有一種久別重逢的舒适。
“顧警……顧年祎。”許洛的聲音柔軟又好聽,“你晚上有空嗎。”
“嗯。”顧年祎應了一聲,“怎麽了?”
“之前約好了,說請你吃飯。”許洛道,“我後天就要準備走了。”
“……”顧年祎嘴張了張,“後、後天……”
他下意識攤開手,看見自己虎口處的疤痕。
它仍然還在那邊留存着,這幾日也沒有什麽減淡的趨勢,只是顧年祎盯着看了一會,意識到自己在走神,而是許洛正在道:“我問了局裏的同事,他們之前推薦我訂了市區一家特別好吃的日料。”
“但是我好像沒有問你,你吃不吃刺生?”許洛問。
“都吃……”顧年祎說,“我不挑。”
“太好了,主要是我饞了。”許洛笑道,“前幾天做夢都想吃刺生。”
“那就它吧。”顧年祎也不想糾結了,“晚上幾點?”
“六點我來接你吧。”許洛道。
“好吧。”顧年祎說,“那六點市局門口見。”
五點的時候……不,确切說是接完這個電話之後,顧年祎整個人就開始心神不寧的,還不是緊張,是有種一直持續微電流在騷擾着心髒,麻麻的,酥酥的,又不太舒服的脹痛感。
等到了六點,顧年祎和張婧說了自己晚上不回家吃飯,急匆匆走到門口的時候,發現許洛已經站在臺階的地方等他了。
他還是穿着白色的長袖外套,戴着一頂淺色的漁夫帽和一條略顯松垮的褲子,寬大的衣服遮住了纖細的身體,這裝束總像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那一晚的雨夜裏。
帽子幾乎遮住了他上半張臉,下颚線的線條明朗漂亮,可以看見他色淺的薄薄嘴唇。
“……”顧年祎走到他旁邊,用手肘輕輕撞了一下他後背。
連日來的壓抑心情,終于還是有些好轉了。
“好早。”許洛回頭看他,在帽檐下露出一只眼來道,“開你的車還是我的?”
“我的吧。”顧年祎說,“我當司機。”
許洛走在他的後面,慢吞吞下樓梯:“下次還是不雇司機了,回頭我還是把車從白津開過來吧。”
顧年祎一聽,語氣都輕快了些:“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