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收尾
兩人抽完煙準備在花園裏轉轉,雖然兩個人飯後散步這件事還是有點詭異,彼時許洛的腳恢複了不少,但依然有些跛,顧年祎身上大小的擦傷也好得差不多了,之前虎口上的那一道子,結了痂之後掉了,如今變成了一道深粉色的印子。
許洛跟着顧年祎兩個人并排走,走的路多了還是腳酸,顧年祎可能也知道這點,所以也走得慢悠悠的,一直有意無意地在等着他。
“是你會怎麽辦。”許洛接了之前的問題問道。
“……不要把問題抛給我。”顧年祎無奈道,“你知道我肯定會追查到底。”
——“小顧。”
顧年祎聽見有人叫他的聲音,他轉頭,看見了法醫科室的陳岩,他打着招呼健步過來,道:“吃完午飯了?”
“陳叔叔。”顧年祎馬上招手道。
“中午好。”許洛雙手背在背後,“陳主任。”
“哦,你好你好,你是和易天一起的測算師吧,一直在重案組工作的。”陳岩道,“叫……許洛,對吧?”
“嗯。”許洛應了一聲,“對。”
“正好,聊聊。”陳岩對顧年祎道。
他們兩人并排走在一起,許洛只能跟在後面,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聽。
顧年祎撇了他一眼,暗示他跟上,站在自己旁邊一起。
許洛有點意外,趕緊加快了兩步貼到了顧年祎的身邊乖乖跟好。
陳岩找他的事無非就是結案工作,既然這個案子已經經歷了那麽長的時間,至少要把這個尾收得漂亮。
“我們目前所有和屍檢已經完成了,如果沒有什麽問題之後就聯系親屬火化了。一共三名死者,第二名發現的雖然死于過量xi毒的呼吸抑制,但她的下肢是被利齒撕咬,是犬類牙齒咬的。”陳岩道,“比較難辦的是,和之前在現場發現的狗不是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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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岩嘆了口氣:“這狗如果找不到,其實很危險,怕就怕他或許在別的地方還養着其他猛獸。”
他背着手道:“第三具在通道內的屍體,死于你們行動時間的一小時內。我們解剖她的胃部觀察消化情況,她的肌肉萎縮和營養不良外加吸入大量含一氧化碳的煙霧導致窒息,其實如果沒有吸入煙霧,她離死也不遠了。”
“我要說的也就差不多是這些,以及……”陳岩嘆了口氣,道,“陳穎穎的父母決定把她的遺體捐獻了。”
“……”顧年祎愣了一下。
“捐給了所裏,供于研究屍體分解進程。”陳岩道,“我還挺意外的。”
今日有風,樹蔭下還是涼快。
空氣中都有花的香氣,和透過樹影的光。
“她的善良,一定是她的家庭給予的。”許洛看着前方開口,“希望她下輩子能少一點磨難。”
“也一定會有人記得她,至少以後所裏來人,您是不是可以和他們說說這位大體老師的事了。”許洛笑着看陳岩。
“是啊。”陳岩笑笑,“如果這是我女兒,我一定不會這麽做,她的父母……哎。”
他加快腳步擺擺手道:“算了,就說這些,我要去趟物證中心,先走了。”
來得匆忙,走得也風風火火,許洛乖巧揮揮手,一轉眼看見顧年祎手背蹭了蹭臉,道:“你在哭嗎?”
“……沒有。”顧年祎雙眼微紅,舔舔嘴唇答道。
“唔……”許洛嘆了口氣。
顧年祎有點情緒,但難以言說那種情緒。他從警之後見過大大小小的場面無數,難過的、開心的、遺憾的、失落的,但他好像一點都沒有長大,還是容易被這種情緒牽動。
正想着情緒不要被許洛看出來,卻感覺許洛擡手拍了拍他的頭頂。
他昂着頭,溫柔地笑道:“顧年祎,你也很善良。”
輕輕拍拍,好像淺嘗即止,顧年祎甚至還沒反應過來。
“走吧。”許洛看了眼時間,“今天我要回一趟測算局,嗯……這幾天都沒有空。”
“哦……”顧年祎道。
“反正也快結束了,測算系統也已經如期上線了,我準備走了。”許洛雙手背着晃了晃,“為了表達感謝,走之前,我請你吃飯吧?”
“……不用。”顧年祎悶悶說。
“用。”許洛道,“就這麽訂啦,請你吃好吃的。”
許洛自說自話決定了,顧年祎現在也沒有什麽反駁的機會,眼看着他走遠了。
……
裴俊文被暫時拘留的第四天,雷秦、李春梅和其他的人也都已收集完證據送往檢察院,裴俊文相對案情、涉及的罪證都較為複雜,酒吧案影響範圍之大,牽涉之廣,成為近年來黑溪市相當惡性的連環殺人事件,并且在近一步發酵。
把這些女孩男孩以誘騙名義囚禁,接着喂藥,強迫對方賣///yin達到目的的惡性事件,并不是一朝一夕促成的。
十幾年來,前有消防和建設部門鋪路,給予對方開挖地下室的權利,後有賣藥pc一條龍的服務,還有作僞證、及親眼目睹事件發生後因為怕惹上麻煩選擇閉口不提的人,說南麗酒吧藏污納垢已經是衆人皆知的事情,但真被扒出文明社會還有這樣的事情确實只能用匪夷所思來形容。因此涉及到的人之後統統逃不過調查,因為這件事的牽連,轄區幾位主要負責人都被相繼問責。
顧年祎倒是難得獲得了假期,可以窩在家裏休息個兩天,他躺在自己家的沙發上,快接近一米九的身材,大長腿無處安放擱在扶手上,一只手伸展着靠着額頭。
網絡上,所有熱切的讨論還在繼續。
很多人可惜的是,陳穎穎應該是可以跑掉的。而其他在內被抓住的男孩女孩們,其實有很多機會能聯系到警方。
——“我覺得陳穎穎可以跑掉的,其實她有很多機會可以聯系警方。或許她出來揭露了整件事,這件事的性質就不一樣了!”
——“說到底這件事是因為有人保護,不管是官/官/相/護還是利益紐帶,才能讓這個淫/魔長達兩年甚至更久的肆無忌憚!徹查!求徹查!”
——“希望警方繼續追查!希望警方千萬不要放棄追查!很可能在他所在的地方,還有受害者或者受害者的遺體!建議把近年所有的失蹤案都聯系起來進行偵察!!”
——“我真的想不通那些女性為什麽不跑啊!!賤的嗎?她們自己有一百種機會跑啊!為什麽要這麽在意那個男人呢?!”
顧年祎躺在沙發上,翻到這條微博時頓了頓,有人把這些言論截圖整理出來專門發了一條,接着他發現,是自己關注的那位博主,他截圖發布這些言論後,針對這些話寫的一長篇的話語:
@想和你夜談:——“我也一樣在關注近期的#酒吧街集體囚//禁案#,對于目前的狀況還是想說兩句。
首先,我們不能要求每個人在危機時刻作出冷靜和精準的判斷,畢竟恐懼是所有人與生俱來的情緒。
而那些被關押的人,在長期被藥物、行為、思想控制後作出的行為一大部分已經不是自己能夠獨立思考産生的了,沒有必要再指責他們。感情和控制欲是兩回事,希望你們能夠理解。
希望法律能夠給這件事一個公平公正的結果,也請不要再要求完美受害者的存在。至少我們能夠從這件看似荒誕的事情中,不能光看見恐懼和絕望,還應該有反思。如果再有這樣的受害者出現,你的選擇會是什麽。”
顧年祎手指滑過,把手機翻轉,蓋到自己的胸口。
他發了會呆,又翻轉過來,看着其他人的熱切讨論。雖然大多數時候,輿論不可作為操控法律的手段,但裏面總還是有溫度。
而且,許洛也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吧……許洛和他說的并不多,那種痛苦的滋味,他也沒有任何辦法共情。
如果許洛願意調查,他也不會食言,他會去盡力還原一個真相。
但現下,他更多的還是迷茫。
正想着,張婧開門進來。
顧年祎躺着側頭道:“嗯?媽你怎麽回來了?你不是和師娘買菜去了嗎?”
“你師父好像這幾天一直很忙,今天早上還有警務督察來了,把他帶走了。”張婧邊換着拖鞋邊問道,“你知道出什麽事了嗎?”
“???”顧年祎一下子坐起來,“我不知道啊。”
“……是麽。”張婧也沒有再問什麽,她把買來的菜放好,摟了一把卷發道,“總之,這幾天萍姨也很忙,記得別去打擾她了。”
顧年祎含糊應了一聲,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過,大概率還是和裴俊文的案子有關聯,既然這件事的牽扯很廣,也一定會變成一次從上至下的清查。
只要他們問心無愧的話,督察或是紀檢的例行問詢也是應該的,畢竟如今所涉及的範圍內的職能部門都要求被調查,近年又是開展各種反腐工作的重年,黑溪出了這麽個大事,一定會從上至下一個不落地篩查徹底。
他只是給汪呈發了個信息詢問怎麽了,也沒有多問。
這幾天休息夠了,調查工作也接近尾聲,之後的就等檢察院提起公訴,等待法律的宣判。但他總覺得心神不寧,想想,可能是神經緊繃得太久,又或是因為忽然閑暇下來的迷茫感。
第二天去往局裏,他們重案組因為今年案件臨時抽調的人也都回到自己的崗位上,顧年祎作為個有名無實的組長,現在更像個光杆司令,不知道什麽時候再重組了。
一早,孫城明帶着他的背包坐位置上,馬上湊過來道:“卧槽,你知道嗎!”
“怎麽了。”顧年祎對他這種神神秘秘一驚一乍的态度早已習慣,正在淡定地喝着豆漿。
“好像測算系統還是有點子問題啊。”孫城明道,“一早局裏領導就在開大會了。”
“肯定有問題啊。”顧年祎晃着自己的腿,“沒問題才奇怪,它之前預測裴俊文的三條逃跑路線一條都沒預測準确,但是作為個測謊系統還不錯,比我們之前的測謊儀要完善很多。對于電子物證分析查找得也很快……”
“不不不……”孫城明說,“據說測算系統用的是公安部研究所自主開發的操作系統,比較簡單,但實際運用後昨天局裏的IT部門在例行維護時發現了幾個部分含有訪問權限,排查了一晚上确認核心系統內至少有70%的部分未被公開,用加密密鑰給明文加密後,我們這部分肯定就不能用啊。”
“所以這幾天把系統的總工程師請來查看原因了。”孫城明道,“哎這可熱鬧了……”
“百分之七十?”顧年祎也有點驚訝,“是未開發完全還是故意的?……”
“誰知道呢。”孫城明道,“算了,趕緊工作吧,谷新新在嗎!幫哥調的卷宗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