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卧底
晚上九點。
許洛忙完了一天的事情,剛回公寓準備了一下,接着他要去往南麗酒吧街。
坐在桌邊吃了兩塊餅幹,正巧李朽的電話就來了。
“你也真是的。”李朽在電話對面劈頭蓋臉就道,“讓你不要摻和不要摻和,我說了,仇虎也說了,你能不能聽點話?”
“下次一定。”許洛叼着餅幹收拾完,坐着電梯,聽着李朽那邊因為信號不好斷斷續續的唠叨聲來到樓下,正在等司機的車。
“仇虎知道點你的事情。”李朽在電話那頭笑盈盈說,“他說看見你本人的時候就覺得,姓烏的以前眼睛一定是瞎了。”
許洛垂着眼笑笑,沒有搭他的話。
“他還問我你缺不缺男人,他還挺想照顧你的。”李朽邊說邊笑得更大聲了,“艹,這輩子我就聽他說過這麽一次,他還能放棄工作來照顧人。許洛,你高于人家的人生理想了。”
許洛也跟着笑:“那不是挺好,我是個生活廢物,我确實要個保姆。”
“多損吶,許洛。”李朽清了清嗓子,聲音變得正經道,“對了對了,教授案的結果出了嗎?”
“還沒。”許洛看見遠處有車的燈光,擡手招了招,“快了吧,人已經抓到了,看警方怎麽判斷。”
“你覺得警察會查下去嗎。”李朽說。
“會。”許洛歪着頭,看着那車正向自己駛來,目無焦點道,“不查,我也會逼着他們查下去。”
“你說的那個二愣子警察,他願意查下去的話,這是能挖出不少的東西。”李朽道,“答應我,查完之後消停一陣子行不行。”
“行。”許洛滿口答應道。
“好了,你去找虎哥吧,有事再找我,祝你和二楞子警察玩得開心。”李朽說,“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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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洛坐上了車,告訴司機了去處:“去酒吧街。”
他打開手機,沒想到顧年祎會通過另一個自己的私人手機加上自己微信,想來應該是之前大意,用了自己手機給他打電話的緣故。
聰明啊,顧警官。
許洛發現他給自己發了兩條消息,都是問他什麽時候能見面。
看來他迫切想知道關于實驗的事情。
許洛捏着手機,本來盤算着自己知道的也就是冰山一角,而且操縱拿捏別人情緒的感覺也很不錯,只要把顧年祎捏死了,他不愁後面的路難走。
但他又覺得顧年祎很像從前的自己,也會有些不忍心。
到了酒吧街,許洛從車上下來。仇虎已經站在街邊等他,看見他來了,快步跑了過來。
“你怎麽在這裏等我?”許洛看了他一眼道。
“我有話和你說。”仇虎低聲又嚴肅道,“今天裴公子回來了,我會安排你見到他。”
“裴公子是誰?”許洛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他叫裴俊文,是個中韓混血。之前是韓國企業江石科技的高管,但因為不明原因被革職。”仇虎湊近了許洛,“坊間傳說好像是因為猥///亵男性員工,我也有調查證實過,可能是真的。”
許洛湊近了他一點:“哦?”
“關鍵是,他之前在韓國有老婆。”仇虎說,“但是死了,當年他們二人去泰國度假,據說妻子是從陽臺掉下來,但有人看見是他推下來的,是他殺了自己的妻子。”
許洛蹙眉道:“但他沒獲得刑罰?”
“有錢,罰款交足了就當沒事了。”仇虎說,“當年他殺妻又丢工作,後來就跟着母親家的親戚來中國了。九十年代南麗皇宮要拆遷的時候,他以低價盤下了不少的店鋪,這裏目前有六七個鋪子背後的股東都是他……”
“可他和這個案子有什麽關系。”許洛問。
“直覺,我還挺相信自己直覺的。”仇虎指了指,“我的酒吧在那個位置,和他的幾個酒吧是臨近的。有一天,我早晨四點在我的酒吧外,看見了一個女孩。”
仇虎聳聳肩:“這個地方看見披頭散發喝了一晚上醉得不省人事的女孩每天都有,可是這個女孩非常怪異。他到了我面前之後,不停問我‘哪裏可以出去’。”
許洛側耳聽着。
“我問她,‘你找出口嗎?’。她就點點頭,等我指完了路之後,走了兩步又回來了,站在原地徘徊。”仇虎擡手,“我這才發現,她的腳上有腳铐,手上還有個編碼的手鏈。”
仇虎對他亮了亮手腕:“我當時就有點慌張,趕緊抓着她問,你手腕上的是什麽東西,誰在關着你嗎?她聽完我這句話之後就一副忽然醒悟了的表情,接着轉身就跑了。”
“巧就巧在,一周後,我在酒吧附近街區的尋人啓事上看見了她的臉。”仇虎說,“她媽媽在附近貼了很多告示找她,所以,當時我作為知情者就報案了,告知警察我看見過這個女孩。”
“但警察沒有查到嗎?”許洛說。
“沒錯。”仇虎道,“他們來這裏翻了兩圈,什麽都沒找到就走了。”
許洛嘆了口氣,道:“你覺得,是和這個裴公子有關?”
“雖然沒有什麽證據,就是因為這樣的直覺,我觀察到那個女孩出現的時候,裴俊文是在這裏出現過,他不常出現。之後幾次,他出現的時候我都會暗暗觀察,那個女孩出事那天,裴俊文也在。”仇虎說,“我見過的人多,難免會有一些第一印象的評價,但因為缺乏證據也找不到證據,沒辦法繼續下去。”
“這些信息,你沒有分享給警察過?”許洛問。
“警察幾次來都有點打草驚蛇,我想自己先調查。”仇虎說,“你記得那天那個警察吧,他們換了車,換了臉和裝扮都被直接認出來了,還是因為他們身上的同類感太弱了,和我們記者卧底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我懂了。”許洛說,“不過,我要怎麽做?”
“裴俊文小半年才回來一次,每次出現都會在酒吧裏找獵物。”仇虎道,“昨天的赤膊外號叫阿雷,他平時幫裴俊文看場子,你的事情已經在這個酒吧大大小小角落傳遍了。我今天帶你進去,一來是告訴別人你是我的人,二來……”
“我覺得裴俊文,一定對你有興趣。”仇虎說。
兩人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酒吧街的入口,許洛道:“昨天我們去的地方,是在地下吧?”
“這條街依山建,其實是從二樓走到一樓。”仇虎說,“山裏被挖空做成了洞穴,表面一層裏面一層。而且這裏幾乎所有靠着山,和可以挖地下室的都是裴俊文的地盤。”
“所以我昨天去了他的地盤啊。”許洛說。
“別告訴他你的真名,自己想個化名。”仇虎說。
“許……叫徐昔吧。”許洛說。
“好。”仇虎摟着他的肩膀,低聲道:“進去了,小心。”
……
許洛本身對自己的外貌,沒有太大的感覺。
早年他也覺得自己長得很平凡,上學時候流行俊朗陽光男子氣概的五官,他常常被罵是長得像女孩子的娘炮。連烏溧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都以為他是個女的。
他比現在還瘦,還要纖細。
後來這幾年,當他的人生開始有了新的轉折,再見過的很多人都開始誇贊他長得漂亮,像時下流行的日系美男。
如今他坐在吧臺,本來還在設想和這個裴公子會以怎麽樣的方式開場,對方倒是先找上門來了。
“你就是虎哥,昨天帶來的伴兒嗎?”
許洛側身,上下打量他。
看起來四十來歲,文質彬彬,雙眼微挑而狹長,戴着金絲邊的眼鏡,是個典型韓國人的長相。
他說的話有些怪異,聽起來中文不太好。
許洛捏着酒杯,仇虎不在,他只能自己搭話:“你是……”
裴俊文湊近了他一些,微微一笑道:“你叫什麽?”
“徐昔。”許洛說。
“哦?”裴俊文往後靠去,“是麽,你和我一個認識的人長得很像,看來我認錯了。”
許洛舔了舔嘴唇,湊近他道:“既然虎哥不在,你要不要請我喝一杯呢?”
裴俊文的眼鏡在燈下閃爍了一下,他輕笑道:“當然可以。”
……
許洛這幾天在忙測算系統的事情,顧年祎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他人了。縱然滿肚子的疑問,也沒有任何的辦法,只能憋着。
當時許洛和顧年祎的交換條件是按兵不動,但這幾天過後,顧年祎燒退了,腦子清醒了,忽然又有點想反水。
他覺得自己這麽做,實打實是件離譜的事情。警局有警局的規矩,警察有警察的底線,他為什麽會被許洛蠱惑得,讓他一個人這麽正大光明出入酒吧街內?
于是他試圖用微信和電話來聯系許洛,讓他趕緊把該告訴自己的趕緊說。
“我不可能讓你靠近這裏,你們的車停在街外都能被人一眼認出,別冒這個險。”許洛說,“快了,求你別動,等我消息。”
“……”顧年祎問了幾次都是這個答複,進退兩難,只能被迫等待。
他還不忘記鄭重提醒:“許洛,你別被花花世界迷惑了,哪天我去掃//黃//打//非//打到你,我救都不可能救你。”
“噗……”許洛在對面笑起來,還一字一頓重點道,“好的,我不會被花、花、世、界迷惑的。”
當然,酒吧街的案子也不可能就此擱置,顧年祎已經開始做上個案子的收尾工作。查,還是要查,呂凡案的社會輿論尚在,無論如何是要給個交代。
在伍冬吞服農藥自殺的後山附近的地方,搜查人員又作業了幾天,終于翻到了一個被深埋起來的東西。
那是個可折疊的椅子,這個椅子的坐面只有20x20左右正方形大小,下面四只腳都可以折疊到內側,這個椅子上面連了一截線,已經被剪掉了,下面有一個電路板可以控電流的強弱,看起來是從深小型家電上拆的。
而連接下方的控制器,顯然也是被剪掉了。
把這麽大小的椅子,完全可以輕松塞進餐車的隔板。
重案組的人在物證科裏,看着餐車的隔板被拿起後,塞入了這個小椅子,再合上,嚴絲合縫,看起來像是一體的。
“真的可以。”孫城明喊道,指着那餐車激動道。
顧年祎把平板調轉過來給他們看:“監控錄像也和當時吻合,伍冬推的就是這個餐車,進入了員工通道。”
“他只要把車停放在儲藏室門口,就能避開監控錄像。”顧年祎指着錄像中的人,“看,魏銘和朱蕾在房間內,他進入通道後,三分鐘內魏銘出現了,他的車在通道內來回兩次,沒有人發現異樣。”
“所以當時這個餐車,內藏的不是食物……”孫城明道。
“不……”顧年祎手指戳了戳,“他這個時間段,去食堂往返一次就足夠了,所以應該是和食物放在了一起。”
“……嘔。”孫城明翻了個白眼,“這也太晦氣了。”
“好了。”汪呈道,“證據确鑿即可批捕,顧年祎,我們去一趟醫院。”
顧年祎點點頭。
“可是這個案子還是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孫城明嘆氣道,“只能等伍冬好了再仔細盤問了。”
“吃個午飯吧。”汪呈說,“飯還是要吃的,走走,今天食堂有紅燒肉!”
“食堂吃啥汪隊長真是頭一個知道。”谷新新低聲咕哝。
“谷新新。”汪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是不是覺得我年紀大了耳背啊,我聽見了啊。”
“……我錯了。”谷新新雙手合十,接着開始收拾東西,就當無事發生道,“吃飯啦吃飯啦!”
顧年祎和孫城明兩個人走路帶風,洋溢着一股案子即将終結前的短暫喜悅。孫城明臉上的傷還沒完全好,對着顧年祎在龇牙咧嘴:“卧槽,這案子算他媽結束了嗎?哎,猝不及防。”
沒有結束……
顧年祎心裏這麽想,手上已經日常給許洛發微信,準點的仿佛慰問午安的戀人,又像個單方面在暗戀對方的舔狗,關鍵是他對自己這行為絲毫不覺,還是按下每日相同的文字:
——今晚有空嗎?
孫城明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他手機:“顧仔和誰唠嗑呢。”
“……”顧年祎翻了翻眼睛。
“喔唷,有情況哦。”孫城明揶揄道,“你是不是要早點談戀愛,讓廣大女同胞趕緊死心。”
“嗤。”顧年祎發完把手機揣兜裏,“誰要我啊。”
“當然有人要啊。”孫城明道。
“那你覺得我應該找個什麽樣的?”顧年祎拿了餐盤,走在孫城明前面排隊。
“溫柔、賢惠、會照顧你、脾氣好。”孫城明還補充,“特別包容你。”
顧年祎冷笑一聲:“……罵我脾氣差就直接罵,不要拐彎抹角。”
兩個人在食堂裏打完飯坐下,孫城明搓着手道:“還真有紅燒肉?哇,好香好香……”
顧年祎手機在震動,他邊含了口飯,看見是谷新新就接了起來:“大哥,我在吃飯,你不吃紅燒……”
“顧年祎!別吃了!”谷新新在對面喊道,“伍冬死了!”
……
顧年祎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炸了,和汪呈去醫院的路上,兩個人都神色凝重。
就吃個紅燒肉功夫,人死了。
汪呈到了醫院之後大發雷霆,不停逼問他們到底怎麽回事,醫院怎麽說沒看住就沒看住,人就沒了。
顧年祎去病房檢查,一邊聽着看守民警說着當時的事情。
伍冬是上廁所的時候,被兩個民警押送,遇見迎面而來的清潔車。在經過的時候他忽然發力,把車往看守民警身上一撞,接着瘋似的跑走了。
“站住!!”民警高喊着,跟着一起跑了上去。伍冬一直向着廁所的方向跑,接着跑上了樓,兩個值班民警和沿路的護士根本沒有任何辦法阻攔,伍冬力氣很大,跑得也很快,甚至後來醫生和護士回憶,都不知道他哪裏來的那麽大的力氣。
民警上了五樓,他們忽然意識到伍冬要幹什麽,已經在沿途高聲喊叫:“伍冬!不要過去!我們有話好說!伍冬,你不一定會……”
他話音剛落,伍冬爬上了窗戶,消失在了窗口。
那動作之快,仿佛只是經歷了一個平凡的轉角,接着,因為高墜落地的聲音,也就格外的刺耳,把所有人拉回了現實。
一個民警當場就吸了口氣,站住了原地。
另一個和其他人跑到了窗口向下看,總會有那麽一瞬間的僥幸心理,期待下面的那個人還沒有死。但在五樓之下的平地上,伍冬呈現了扭曲的姿勢,和周圍圍了上來,亂作一團的人。
顧年祎到達現場的時候,屍體還在地上,法醫開始現場作業,周圍拉起了警戒線,開始疏散人群。
那郁悶雜亂無章的心情,又完全占據了他的頭腦。
“網絡上已經開始傳播了。”旁邊跟随來的組內的警察展示給汪呈看,“周圍有人拍了視頻。”
“通知一下監管部門不要發散死者現場視頻。”汪呈氣道,“讓周圍拍攝的人散開!不要再進行發散了,一切等警方的消息!”
但架不住網絡的速度,這個話題已經即時登上了熱搜。大多數人拍手稱快,認為這位殺人犯死有餘辜。
大衆覺得這麽上杆子自殺的,又何嘗不是心中有鬼?群衆內即時傳播的信息,像一把鋒利的刀刃,刺破了整件事最後的薄膜,民衆激憤又得償所願的聲音,是這件事最後的收尾。
警方不便公開作案的細則,也不重要了,這個結果好像對誰都是一件好事,除了還沒從嫌疑人嘴裏撬開真相的警隊。
“回去吧。”汪呈摟着顧年祎的肩膀,“後續的事情我來處理。”
汪呈不想讓顧年祎再次陷入思維的圈套,因此顧年祎沒有再說什麽。
……
一天後,市局收到了一個匿名的快遞。
“說是刑偵大隊收,沒有指名道姓的。”谷新新把東西放在顧年祎的桌子上,“要不交給汪隊吧,是不是資料什麽的。”
“碰見這種東西,你該交給防爆先提前掃描。”顧年祎無語道,“誰知道是什麽東西?”
“那行,我去給防……”
“等……”顧年祎說,“算了,我來拆吧。”
顧年祎打開了包裹,裏面是個防震的盒子,打開盒子裏是一部手機。
作者有話要說:
平平無奇的許洛(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