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終成眷屬
謝染眼睛都快睜瞎了。
府裏一片張燈結彩, 鄭好愛熱鬧,拉着蘇沅在院子裏放煙花,下人們難得清閑, 趕去茯苓閣湊熱鬧,除了沒人在的浮石居和蟬衣苑, 就屬寒水齋最冷清。
謝染左等右等,蕭琢一直沒回來。
她實在撐不住了, 眼皮子直打架。
“你別睡,我陪你說說話。”景央輕輕推搡她,蕭琢特意吩咐了, 叫她看着謝染。
“不行了, 我太困了, 我靠在你身上眯會兒, 等殿下回來了你再叫我。”
謝染就着說話的功夫往景央肩上倒。
她說眯會, 片刻的功夫就睡熟了。
景央無奈,她動了下肩膀,讓謝染睡得更舒服些。
屋外有風雪, 滿目蒼白, 紛紛揚揚,樹枝被壓彎,積雪落地, 蓋住梅花殘紅。
上一次見這麽大的雪,還是謝家未亡之時。
差不多有半個時辰蕭琢才回來, 他發梢有細雪未消,鶴氅有些濕潤,撐着油紙傘也擋不住漫天飛雪。
雪雖大,外面的人還是忍不住奔出去放煙花, 一年一瞬,不去就可惜了。
蕭琢是想單獨為謝染放一場的。
那人正睡得香。
“我管不住她,睡了有一會了。”景央有些無奈的說,看蕭琢走過來,她很知趣的把人扶起一點,帶到蕭琢懷裏。
“要不叫醒?不然浪費了殿下一片心意。”景央可是看着陸節帶了好些煙花回來的。
“算了。”蕭琢總想找一個合适的機會,幾次三番錯過,可能這就是天意吧。
他把謝染攔腰抱起,朝着內室去。
“讓她睡吧。”
給謝染脫了鞋換了衣裳,蕭琢也就着躺了下去。
耳畔煙火之聲綿綿不絕,其實蕭臨淵有叫子女們留在宮裏過夜,說了好多話,這才耽誤了蕭琢回來的時間。
他好不容易找到借口推辭,回來還是晚了。
他和謝染肩靠着肩,呼吸相連。
忽然謝染翻了個身,面對着他,眼睛半睜開來,有些朦胧,她嘟囔着:“殿下回來了。”
“嗯。”他淺淺的應。
想起來他說有很重要的話要跟她說,謝染勉強提起來了些精神。
“殿下要跟我說什麽?”
這種情形,蕭琢反而說不出來了。
他看着謝染,眼神有些複雜。
這是她以謝染的身份在他身邊的第六年,他不确定謝染對他是否有感情,也害怕如果沒有,他要說的話會把謝染推遠。
可要是不說,以後還有機會嗎。
真是個難題。
胸腔內氣血澎湃,一場表白,倒比其餘所有事都能讓他緊張了。
許久沒有得到回複,謝染微微蹙眉,“是有什麽不好說的嗎?”
“我心悅你。”忽然間,那幾個字從蕭琢唇間溢出,來的迅猛又平靜。
謝染愣了會,默默的翻了個身,眼睛看着頂上的紗幔。
她掐着手心,心髒劇烈跳動。
不說話不回應,這就算無聲的拒絕了吧。
蕭琢心想這是大概率發生的情況,只是比他想象中更難過。
“我……”他想把話題繞開了。
“我知道。”謝染三個字就把他做好的心理建設全部推翻了。
“我一直都知道,建寧二十八年的除夕,你也說過。”
那是謝染入府的第三年。
在那之前,謝染從未認真想過為何蕭琢會那麽不遺餘力的幫她。
冒着被蕭臨淵厭棄,蟄伏數十年的所有努力全部報廢的風險去幫她,幫謝家。
因為她有一身好武藝,可以殺他要殺的人,因為她的姐夫是北燕下任國主,對她很好,幫她就可以得到日後北燕的助力,因為她父親的舊部還在,他問鼎帝位之時可得那些人相助,也因為他和崔氏有仇,她可以幫忙扳倒崔氏。
這麽多條原因,沒有一條是因為蕭琢喜歡她。
蕭琢的酒量不太好,那年除夕宴上,他是陛下面前的紅人,榮寵深厚,那些人都趕着敬他酒,蕭琢躲不過去,回來的時候酒氣熏天。
他也沒回浮石居,踉跄着來了寒水齋。
那晚圓月當空,銀輝漫天,屋外的冷風把門窗拍的咯咯作響,蕭琢紅着臉,輕輕攬住謝染,把頭枕在她肩上。
他說:“南枝,我心悅你。”
謝染垂着手,不知所措,她想起去推蕭琢的時候,他都睡着了。
沒有得到回應,就這樣睡過去了。
如果他再多說幾句會怎麽樣,謝染沒再往下想。
好像就是那一日開始,蕭琢宿在了寒水齋,他是試探性的,謝染也不反對。
現在似是場景再現,只是主角的清醒與否。
從謝染說完我知道以後,蕭琢就非常不淡定了,他眼神忽閃,一會看謝染一會看窗外,從容不迫的風致不知道被他抛到了哪裏去。
“我……”他還是詞窮。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紅了臉,噤了聲。
僵持了有一會,謝染胸口不斷起伏,她眼睛幹澀的厲害,一直眨啊眨。
她渾身上下都是僵硬的,拳頭一次次的捏緊,指甲掐的手心疼。
最後一次,她松開了手心。
那只手緩緩右移,最後握上了蕭琢的手。
如果是蕭琢的話,一切都是沒關系的吧。
除了家人還有文茵晚蘅,沒有人比蕭琢對她更好了。
沖進火海救她,幫她改頭換面,報仇雪恨,會陪她過所有的節日,陪她出去游玩,買來她想要的所有東西,包容體諒,溫情期許,沒有人了。
蕭琢無法描述自己那時的心情,好像心底的空缺全部被填滿,從此以後的人生都是光亮明媚的,欣喜若狂,又很感動,漸漸的都有熱淚盈眶的沖動。
“這算是,好的回應嗎?”他聲音有些顫,攙着笑意。
他真的很高興,這應該是他這二十多年來最值得慶幸的事情了。
謝染有些羞,不知道下面的話題要如何繼續,她躲避性的閉上了眼睛。
“夜深了,我困了,早些睡。”
哪睡得好呢,蕭琢盯了她大半夜,握着的雙手一直沒松開,握的越來越緊,最後都有點疼了。
最後他直接側身半攬住了謝染。
他在她耳邊說:“南枝,謝謝你。”
雪下了一夜,屋檐宮燈上一片白,銀裝素裹,雪深意寒。
寒水齋的梅花開得豔極,紅白相襯,賞心悅目,落下的梅花被厚雪覆蓋,只能看到一兩抹紅。
新的一年來了,新的希望也來了。
建寧三十二年的第一天,蕭琢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他第一次睡到晌午才起,醒的時候,謝染窩在他懷裏,面對着面,墨發搭在他手上,勾的有些癢。
只是這樣,他都覺得老天爺給了他無上恩賜。
最後是景央來把兩人叫醒的。
人還是那兩個人,行為舉止也和從前一般,但就是感覺不一樣了,濃情無限,暗湧流動。
景央猜出了點什麽,她掩唇笑,拿了些糕點要往惠風堂去。
好消息得跟孟綽分享啊。
然後他們身邊所有人都知道了,陸節,孟綽,葉長史,魏晚蘅,還有遠在博陵,很久之後才得到消息的謝明朝。
魏晚蘅還專門寫了信來揶揄謝染。
早就該在一起了,他們這些局外人這些年看着都急。
反正在魏晚蘅眼裏,溫辭之太不靠譜,就算年少時他與南枝的情意是真,現在看來也有些可惜,但事實擺在面前,他就是比不過蕭琢,蕭琢才是謝南枝的良配。
她心情好了很多,一直都是和顏悅色的,崔洋來了看見,有些恍惚。
他們二人剛成親的時候,她也和現在一樣。
“晚蘅。”
魏晚蘅回首看見崔洋,笑意收斂了幾分,“世子來了。”
原來私下無人,她會親昵的喚他夫君,現在只叫世子。
崔洋心口一梗,他道:“今天是元日,晚上有煙火盛宴,還有燈會,我們出去轉轉吧。”
謝染和蕭琢也要出去,到時候可以碰上的。
想到這裏,魏晚蘅便欣然應下:“好。”
崔洋一怔,或許過了今日,他們的關系可以緩和許多。
真好。
景央可算明白了郎情妾意這個詞的真正意思。
那兩人的溫情脈脈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陸節也有些受不住,兩人最後找了個合适的地方練劍去。
當事人對此并沒有什麽感覺,只是有點小激動罷了。
謝染現下都不怎麽直視蕭琢,她給自己找事做,看看書繡繡花,或者做飯練功,蕭琢就一直守在她身邊,哪也不去,像是要從她身上盯出個洞來來。
或許以前也是這樣的,只是謝染不覺得有什麽。
最後她實在受不了了,就跟蕭琢直說:“你別看我了。”
蕭琢答應的好好的,過一會繼續看。
晚些時候,葉長史送了衣裳跟首飾來,蕭琢叫謝染一件件的試。
緋色七褶衫裙,深青雲紋鶴氅,梨花釵,血玉簪,珊瑚珍珠步搖,還有繡鞋璎珞手钏,宮縧批帛褙子,從頭到腳,無一漏掉。
謝染被這陣仗吓了一跳:“我的衣裳首飾已經夠多了,殿下怎麽還給我準備。”
不算多的,她從前做謝家嫡女時,一季十五套衣裳頭面,年關交替從來都是新衣新珠寶,從發間頭油到腳底繡鞋絲線,無一例外都是最好的。
蕭琢開口道:“新年就不穿舊衣衫了,去換罷,換好了就可以出門了。”
謝染照做了。
也不止是謝染,魏王府上下都得了新衣裳還有賞錢,崔攸寧還有鄭好蘇沅那裏也送了不少東西去,只是謝染的是蕭琢挑的,親自看着做的,她們的就普普通通。
蕭琢從不苛待身邊的人。
謝染再出來了時候,蕭琢眼裏劃過顯而易見的驚豔和眷懷。
明麗張揚的姑娘穿着火紅的衣裳,朝氣蓬勃,華貴萬千,一颦一笑都是風韻。
眼下的謝染和那年宮城裏送他鶴氅手爐的謝南枝重合起來,蕭琢一時失了神。
“殿下?”
“很好看。”蕭琢自然上前握住謝染的手,多年前他沒有得到的,現在就在他身邊。
“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