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自己作死
整個秋狩結束,謝染都沒有見到那位崔夫人,她問了蕭琢,明明崔則就把人帶來了,就只是把人放營帳裏看着嗎?
實在是人多眼雜,謝染也不敢貿然行動,只能以後再找機會。
從北山回去後,蕭琢借着帶謝染調理身子的由頭去了惠風堂,這段時日唐柯一直都由孟綽照顧着。
四人齊聚,面面相觑。
唐柯還是那副什麽都不在乎的神态,他輕飄飄的瞥了下蕭琢,随即笑的嘲諷,“當年怕是誰都沒有想到,最不被人看好,受盡欺淩的魏王殿下能有今日,成為儲君最強勁的候選人之一吧。”
昔年唐家不參與黨派之争,處于漩渦之外,對什麽都看得清楚,倒是蕭琢那些年壓抑狠了,沒叫他與他兄長瞧出一點端倪來。
蕭琢并不打算與他多敘舊,“你該知道,我們把你帶回長安是為什麽,既然崔則是我們共同的敵人,為什麽不願意合作?”
孟綽勸了這麽久,都不見唐柯有任何松動,他不明白。
“那可否請魏王殿下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唐柯微微坐起身,目光落在蕭琢身上。
“崔則,乃崔氏子弟,崔氏,為殿下岳家,殿下又為何非得置崔則崔氏于死地?”
“這跟你沒關系。”謝染站在門邊,面無表情的怼唐柯,“唐柯,我不喜歡在無用的人身上浪費時間,如果你不想報你兄長的仇,可以,我直接一刀砍了你讓你下去和兄長團聚,一了百了。”
說罷謝染直接把刀架在唐柯脖子上,稍微挪動兩分,唐柯脖頸就浸紅了小片。
“阿染。”蕭琢叫住了她,“你先出去,我和他單獨談談。”
“不管你們了!”謝染愠怒,蠻橫的把唐柯推開,自個跑到屋子外面,門都是用腳踢上的,孟綽想去追,手在空中擺蕩幾下也沒伸出去,接連嘆息後才坐下聽蕭琢和唐柯的談話。
過了沒多久,孟綽嘴角微微抖着,他怎麽以前就沒發現,蕭琢這麽會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呢,又是說身世道可憐,又是從各方面分析利弊,還不忘了替謝染的所作所為慷慨陳意。
到最後唐柯終于松了口,站在庭院裏的謝染和蕭琢相視一笑的時候,孟綽才反應過來:“合着你們兩個□□白臉呢。”
謝染道:“唐柯是個很重感情的人,他對于他兄長的死不可能輕易放下,雖然我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他遲遲不願涉足,可一旦話說開了,他自己把最壞的結果想清楚了,心結也能打開不少。”
“哥。”謝染輕喚,“時間也不早了,我和殿下就先回去了,你照顧好自己跟唐柯。”
待到兩人獨處,謝染才握住蕭琢的手,冰冰涼涼,有些僵硬,“還好嗎?”
蕭琢依舊溫柔和煦:“沒事,不用擔心我,早就習慣了。”
經歷都經歷過了,只是說一遍,也沒有什麽好傷心的,都已經過去那麽久了。
“為什麽恨崔家?”才入府的時候,謝染有問過蕭琢,他反問譏諷,“一家子把別人性命玩弄于掌心的混賬,不該恨嗎?”
蕭琢被欺負了很多年,不只是因為出身低微,還因為他從小就沒了娘,滿宮城的人都知道他那位出身低賤的母親是怎麽死的,沒人為她申過冤,也沒人為他們母子倆說過一句話,那樣屈辱的死去,蕭琢怎麽忘得掉。
建寧十二年,采女趙氏沖撞貴妃崔氏,偷盜毀壞貴妃宮宴禮服,被扒了衣裳跪在蓬萊殿外,冰天雪地,宮人圍觀,趙氏自那日後一病不起,幾欲自絕。蕭臨淵知道後,并沒有怪崔貴妃,他下旨斥責趙氏,禁足半年。半年之後,崔貴妃将趙氏送入梨園,一朝宮妃,最後淪為宴席間的舞姬。
建寧十三年,趙氏躍下太液池,溺水身亡,年僅二十八歲。
蕭琢親眼看着他的母親跳進去,他沒有攔,那個時候年紀還小,他潛意識裏覺得,這樣已經很好了,他的母親不會再因為那些流言蜚語和鄙夷終日以淚洗面,不會再被人冤枉偷東西,所有的苦難就此終結。
趙氏死的那一日,複仇的種子也埋在了蕭琢心底,他不在乎過程有多麽艱辛,只要結果如願,皇位和崔家,他都要,蕭臨淵和崔氏,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良久,謝染熱淚沾濕眼睫,有些哽咽:“殿下辛苦了。”
有誰是幸福的嗎,她不知道,也沒有遇到過,年少的時候總覺得誰都過的很好,無憂無慮,越長大越發現,誰都不如意,只是在于苦難多少。
很少見謝染這麽哭,蕭琢擡手把她眼淚抹去,還調笑她:“哭什麽,不是都已經過去了嗎,以前也沒見你這樣,我們也說好了的,有共同的敵人,要為了自己的家人全力以赴。”
“你心疼過我很多次了,不差這一次,再哭的話回府就要讓人看出來了。”蕭琢仔仔細細把謝染臉上淚痕抹幹淨,對着她笑了笑:“別哭了,會好的。”
謝染勉強扯出一個微笑來,“會好的。”
他們都是遭遇過不幸的人,也相信終有一天,自己能為家人讨回一個公道。
王府裏面,鄭好遙遙看着謝染和蕭琢手拉着手回了寒水齋,場面溫馨靜谧,她心裏還餘幾分苦澀,她那麽喜歡蕭琢,他一點都沒有反應,謝染什麽都不用做,他就那麽喜歡,真是沒道理。
“雖然我說了很多次不喜歡殿下了,看他和謝染卿卿我我,還是好不舒服。”鄭好不再叫謝染賤人了,她還想積點德,日後到了地下也不用遭太多罪。
蘇沅扯了扯她的袖子,頗為揶揄:“那你到底還喜不喜歡他啊?被怼成那個樣子也不死心?”
“你不說話能死?”鄭好翻了她一眼,頭顱揚的高高的:“說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你管我呢。”
“好好好,我不說了。”蘇沅笑容璀璨,其實她覺得就這樣挺好的,喜歡誰是蕭琢的權利,該怎樣過日子是她們自己的事,糾結那麽多幹什麽。
“走累了吧,回茯苓閣吃芙蓉糕去。”
鄭好嘴上答應着,眼睛還是忍不住看那兩個人離開的方向,熬了快五年了,真的熬不動了,就這樣了吧。
“不吃芙蓉糕,今天做了桂花糕。”
長安城最不缺的就是茶餘飯後的貴族轶事,近期有三件廣為議論,一是崔氏長子崔襄夫妻不睦,崔襄在平康坊的相好辱罵他夫人,傳到李夫人耳朵裏,她帶着仆婦把人教訓了一頓,崔襄倒好,回家差點把李夫人給打了,最後李夫人回了娘家,李崔兩家鬧得不可開交。
崔襄個不着調的,還揚言要休妻,李夫人性子夠烈,當場放話和離,衆人也不知道到底怎麽鬧到這一步的,從前雖知不和,卻始終沒擺在臺面上說,兩大世家現在見了面就掐,一點不顧及姻親關系了。
二嘛就是魏王殿下日日帶着那位妾室去惠風堂找神醫,調理身子,還去了一趟很出名的求子寺廟,擺明了是要考慮子嗣問題了,想想那位入府四年了,盛寵之下遲遲沒有身孕,也是急得厲害。
這兩樁都還不算太重要,最要命的是成王把成王妃鄭氏給休了,繼而要娶表妹,即趙郡李氏的嫡次女,鄭氏自盡在先,陛下震怒在後。
“你簡直不知天高地厚!荥陽鄭氏沒了,你就覺得王妃沒了娘家支持,你的助力少了,現在迫不及待要拉攏趙郡李氏,如此薄情寡義,枉為親王!”
“你看看你弟弟蕭琢,人家待鄭孺人數年如一日,你怎麽不學學他?還敢在甘露殿前大放厥詞,你是什麽混賬東西!別以為你跟鄭家做的那些事朕不知道,朕給你留面子,你自己不要臉,朕看你這親王也不必做了,自今日起,廢成王蕭琦親王之位,降為平陽郡王,擇日前往封地!”
市井之間把蕭臨淵罵人的話傳的活靈活現,大家都對成王唏噓不已,母族強勢,向來得寵,一手好牌被自己打的稀爛,現在什麽都沒了。
蕭琢和謝染坐在寒水齋裏,圍着暖爐,手裏還有熱姜湯,方才從惠風堂回來,目送着成王離開長安,這滋味,着實是有點好。
“早料到他會有這麽一日,沒想到會這麽快,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謝染撇撇嘴角,誰不知道蕭臨淵疑心病重,本來之前鄭家的事,蕭臨淵就是忍着沒找鄭王麻煩了,他現在還往槍口上撞,休妻另娶,鬼都知道他什麽心思,蕭臨淵能放過他嗎。
蕭琢擡眉喝兩口姜湯,熱氣氤氲,白霧四起,他還愁沒辦法送成王一把,風口上他要來這麽一出,送來的機會不要白不要,叫自己這邊的人把成王和李家擡得高一些,蕭臨淵就只會更生氣。
“陛下,皇兄素來得您寵愛,他是萬不會存了那些不該有的心思的,李家既為皇兄母族,走的近一些也很正常,還望您饒恕皇兄,也切莫氣急傷身。”作為一個敬愛父兄的皇子,他怎麽能放過這麽好的時機,既表現了自己的寬容孝懇,也不忘再提醒一下蕭臨淵,成王肖想的是什麽。
兩人相視一笑,彼此心裏都跟明鏡一樣,現在還不是出頭的時候,得再等等,等到讓蕭臨淵覺得,蕭琢從無異心,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放心交出去的。
“崔則怎麽樣了?”謝染問着蕭琢,他沉吟片刻,道:“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了,年後冤案就會來,唐柯也可以出場了。”
崔則斷過那麽多冤案,這一次,他們要親手送他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