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需要呵護的嬌花
“你說她到底哪好啊?怎麽殿下就被她迷了心智,整日擺出那做作樣子,便是她最讨人厭!”鄭好一邊吃着糕點一點罵人,時不時喝上兩口水,倒還顯得有幾分可愛了。
蘇沅坐在一旁沒搭話,她在府裏低調慣了,也就是鄭好喜歡拉着她說話。
“姐姐莫要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她是蕭琢的表妹,當年父母雙亡後,蕭琢給她安排好了去處,是她不想離開才求着蕭琢叫她入府,她雖為王府的姨娘,好吃好喝的過着,一年也見不了蕭琢兩次,所以比起她來說,鄭好已經很幸運了。
“姐姐生性率直,可也是要收斂一些,鬧騰太過,殿下自然是不喜歡的。”
鄭好瞪她:“那你說我要怎麽辦,殿下看不見我的滿腔熱忱,我入府四年多了,殿下來過我這幾次,我那樣悅慕他,他難道不知道嗎!”
說起來她便委屈的厲害,除了入府的那一日蕭琢宿在茯苓閣,剩下所有的日子都是她自己過的,她便是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了這口氣。
蘇沅蹙着眉,猶猶豫豫的出法子:“要不,去跟王妃說說。”
“她?她還不如我呢。”鄭好翻了個白眼,那位可真是活菩薩,清心寡欲慣了的,當着她的好王妃,不争寵不善妒,每日料理完府中雜事就不出院門了。
“算了算了,越想越氣,你陪我吃東西吧!”鄭好把糕點分給蘇沅一半。
王府裏有兩個極端,寒水齋的謝姨娘喜歡往外跑,兩三日就要出一趟府,買買東西逛逛街,要不就去寺廟上香,王府是留不住她的,還有就是婵衣苑的王妃,嫁進來四年半,除了歸寧和宮中必要的場合,她出門的次數不超過五次,跟長在院裏了一樣。
今日謝染出去了,美其名曰受了驚吓,需要緩解一下心情。
這一趟可是不得了,人家不小心摔了一跤,把手擦破了,叫蕭琢知道後擔心的不行,也不顧什麽閉門思過了,馬上叫人請來了長安城第一神醫來照顧,整整三日才肯放人走。
此事傳出去,又是好一陣議論。
大多數男子都還在惋惜,“如此嬌柔美人,曠世罕見啊。”
女子則是嗤之以鼻:“是身嬌肉貴的,擦破點皮纏了神醫三日呢。”
“你們懂什麽,那謝娘子是一朵嬌花,需要呵護,需要關愛的呀!”
她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嬌花,那說的是謝染嗎?
要不是好多貴夫人見識過她打架的風采,還真信了那些男人們的鬼話。
明裏暗裏漲了多少怨憎謝染并不知道,神醫在府上的三日,她過的很開心,蕭琢沒有來打擾他們,就是景央,孟綽還有她,像從前那樣待在一起。
“這些時日,辛苦你了,阿染。”孟綽摸着謝染的頭,頗為動容的說,那個稱呼對于他來說還是很陌生,可是也只能這樣叫了。
明明每次孟綽見到她都是這句話,謝染還是忍不住湧現淚意,他們不該是這樣的。
“哥哥,你也辛苦了。”謝染很乖的說,孟綽卻搖頭,“不要這樣叫,現在還不是時候,再等等吧,明朝那邊很快就會有消息了,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我們就會重聚。”
可是都已經四年多了啊,還要多久呢。
那三日裏謝染難得放松,寒水齋的布置和她從前的院子相差無幾,門一關上,誰也不知道裏面是何光景,她也可以卸下自己的面具跟僞裝,真正的做自己。
歡愉只在瞬間,三日一過,孟綽就要走了,臨走之前又給了謝染好些藥,補身體的,有毒的,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
“我會繼續盯着崔家,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切莫沖動行事。”孟綽這些話說過無數次,他就是無法做到真正放心。
“我知道了,你也要照顧好自己。”謝染頓了頓才叫景央過來,“你替我送他回去。”
人真正離開了,謝染在那顆梨花樹下坐了好久,她需要時間來緩解一下自己的心情,不多,半個時辰就夠了。
謝染換上了慣有的媚笑,選了把樣子好看的纨扇往浮石居去,該晃的地方晃好了,進了浮石居才稍微松懈一二。
“我哥說了,崔家到現在也沒什麽動靜,想必是已經決定不管鄭家了。”謝染有些煩躁,崔家遠比她想象中更沉得住氣,更難對付。
“崔家能從世家末尾躍入前幾,崔道衍功不可沒,當年他選擇鄭氏結盟也是圖一時之利,他是不會為了救一個瀕危的同盟而讓自己惹上麻煩的。”
一提起那個名字,謝染四肢百骸都充斥着恨意,那是害她家破人亡的人,無論如何,她都要他償命,不管付出什麽代價。
察覺到她的不對勁,蕭琢趕緊過來,明明是想要擁抱,最後也只是把手搭在她的肩頭,其他的就不能做了。
“崔家是你我共同的仇敵,終有一日,我們能報仇雪恨。”
餘下的日子便是等待,謝染和景央把那些東西和屍體都挪了地方,在官道附近,比較容易發現,京兆尹将此事上報後,蕭臨淵一定會去查,就看他的人和鄭家的人哪個動作更快了。
“我不懂,明明都已經摸清楚了,為什麽不直接參鄭家,這不是留給他時間銷毀贓物了嗎?”景央抱劍坐在梨花樹上問,她想了好幾日也不明白,出手穩準狠不好嗎。
謝染坐在繡架旁邊,那上面一朵青蓮栩栩如生,将線頭處理好,謝染才慢悠悠的答:“那是因為你還不夠了解蕭臨淵。”
“如果是蕭琢或是魏王一派的人上奏,固然能将鄭家一網打盡,可在蕭臨淵心裏,也會覺得是蕭琢想要争儲君的位子,要去對自己的兄弟下手,一樣會厭棄他,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劃算。”
景央頭疼,朝堂之上彎彎繞繞實在太多了。
“那還要等多久,萬一鄭家跑了怎麽辦?”
“所以我拿了幾件東西回來啊。”謝染耷拉着眼皮,神态并無所謂,不管怎麽樣,鄭家一定要滅,滅了他們,崔家才會更容易被摧毀。
日子晃一晃就到了六月份,正是熱的時候,謝染不大願意往外跑了,蕭琢面子功夫做的好,避暑的好玩意淨往她這兒送,可是叫鄭好眼紅了許久,她這段日子不知抽了什麽風,消停了不少,見了謝染也不破口大罵了,聽下人說她就跟蘇沅一起吃一吃玩一玩,聽聽戲,過的還是蠻逍遙。
謝染聽後一笑置之,其實鄭好沒有特別壞,就是嘴巴厲害,真要叫她去下毒去陷害,萬萬做不來的。
她還想着近期不會有什麽糟心事了,趕着時候又來了件。
那日蕭琢在她這裏用膳,景央過來說王妃的人在廊道外面等着,雖說寒水齋大家不敢來,到底還是有人在,必要的接觸少不了,那一條廊道也就辟出來用了。
景央得知來意後,把東西都拿到了謝染那裏。
“王妃派人送了衣裳,說是入了夏,她叫雲裳坊的師傅做了夏衣,每個院裏都有。”
比起鄭好的惡語相向,謝染更讨厭崔攸寧的好,她沒有辦法否認那是一個好人,待誰都溫和善良,謙卑守禮,情感上她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崔家的人,可是理智告訴她,一切都不是崔攸寧的錯。
看出了謝染的糾結,蕭琢叫景央趕緊把衣服拿下去,這午膳也用不下去了。
他們去了院裏的紫藤蘿架下坐着,沒有說話,謝染有些忍不住了。
“能靠在你肩膀上嗎?”她輕聲問着蕭琢。
身旁的人沒有回應卻靠近了她很多,謝染身子軟了些,頭偏了下去,在過去的幾千個日夜裏,這是他們最親密的舉動了。
“哪怕知道她是一個好人,我還是沒有辦法做到心無芥蒂。”
蕭琢喉頭發澀,大家都是好人,也不知道是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不是你的錯,你無需自責。”
謝染把頭埋在他頸窩,生出些淚意又被逼了回去,她和崔攸寧的恩怨糾葛也不知道該從什麽時候說起。
最開始遇見的時候,她以為她們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只可惜,她們不僅僅是謝南枝和崔攸寧,永遠擺脫不了的家族束縛,讓她們只能是仇敵。
緩了會勁謝染才起身,換上了笑容對着蕭琢:“謝謝殿下。”
“還是叫我蕭琢吧,聽着順耳。”
六月底的時候,鄭家事發了,蕭臨淵事先誰都沒通知,硬是熬到朝會的時候定了鄭家的罪,這裏面牽扯出來好些事,作為吏部尚書,六部之首,收起賄賂來鄭尚書半點不手軟,私鑄兵器扯出來一堆,兵部那邊也有幾個官員被發落,總之好大一片人都沒躲過去。
鄭尚書被定了秋後問斬,鄭氏的女眷沒入教坊司,家産充公,成王那邊雖然沒明說,根據處罰範圍大家也都知道裏面什麽門路,但是由于沒有實證性的證據,蕭臨淵再惱怒也沒發落他,只是他大概也與儲君之位無緣了。
鄭好得知消息後,直直的暈了過去,禍不及出嫁女,鄭氏雖亡,她依舊是魏王府的孺人,大家本來也不喜歡她,出事了也沒什麽變化,還是不喜歡。
人醒了之後謝染去看了一次,鄭好起先罵她:“你來幹什麽!來看我的笑話!你給我滾!”
罵着罵着又開始哭,抱着謝染的腰,又是眼淚又是鼻涕的,“我沒有家了。”她再跋扈也是父母疼愛着長大的,失去了親人她還能有什麽呢。
許是因為有過同樣的遭遇,謝染心軟了不少,待在茯苓閣陪了她半日,看着人睡下才走。
從茯苓閣出來,途徑婵衣苑,謝染停了好一會。
鄭家沒了,下一個,就是崔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