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甄思安哭了!她進班……
甄思安原以為昨晚會是她近來最難受的一晚,畢竟惆悵又失眠;但命運果然十分“霸道”,它以一種不容抗拒地姿态給她來了一對王炸——昨晚難受吧?今晚更難受哦。
大約晚上七點鐘的時候,公告欄上又放出一個重磅炸彈——徐亦成被A大提前錄取的喜報。
甄思安得知消息的時候,正值晚自習的課間。
是金璐告訴她的。那會兒金璐剛從洗手間往回走,路過了正在張貼喜報的公告欄,可以說她是第一時間獲得消息的人。
年級處的老師也真是絕了,竟然挑了個大晚上的時間張貼喜報,由此可見老師們的振奮與欣喜,想來是連一分一秒都不願耽誤。
“你不去看一看?”金璐笑着問她。
這笑容未免太過“意味鮮明”。
甄思安的腦袋還有些懵,被金璐這麽一提點,她這才起身。
走廊上充斥着學生們羨煞的“感嘆詞”,甄思安腳步不疾不徐地向着公告欄走,身邊略過奔跑的身影,“牛逼”“卧槽”等詞不絕于耳。
一樓一共就只有13和14兩個實驗班,這兩個班的男生大概有七八十人,而女生加起來還不足二十人,這塊區域可以說是一定意義上的“男人窩”。因此,甄思安早就習慣了男生們的這種“直接”且“粗犷”的情緒表達方式。
李晨陽從身後忽然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雀躍地說:“你同桌好牛逼啊!”
甄思安扭頭看了他一眼,心想這兩天怎麽老是遇到他。
“你這是什麽表情?”李晨陽放慢步子跟在她身旁。
她這是“面無表情”。
“我需要做出什麽表情?”甄思安笑着反問他。
“笑就對了,這種大牛咱們只有仰慕的份兒知道嗎?嫉妒不來。”
她簡直太知道了。還“嫉妒”?從未敢如此“僭越”。
要不殺了她給年級前十助助興好不好?人家前十名的大學霸都不敢說“嫉妒”二字,她此刻是何德何能吶!
她只是,感覺壓力大到快要窒息了。
太可笑了,對吧?
不巧的是,二人還沒有走到公告欄,上課鈴便突兀地響起。
“诶?!”李晨陽不滿地叫了一句。
甄思安這時倒是笑了:“回吧,那張喜報是什麽樣子,我閉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出。”
畢竟,這已經是徐亦成的第三張喜報了。
其實,對于湊這個熱鬧,她原本就意興闌珊,她現在更多的是向內觀望自己。
甄思安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百無聊賴地搓摩着白淨橡皮上的一抹黑跡。
倘若,這次國賽她拿的是塊金牌……她皺眉緊鎖,心道“不妙”。昨晚好不容易才重燃鬥志,怎麽一瞬間就又回到了原點!
好讨厭此刻的自己啊……
接下來的這節晚自習,她的效率着實不高。
因為上一個的課間沒去上廁所,當下距離下課還有不到五分鐘,甄思安實在憋不住,想到剛才有男生跑去辦公室找老師問題,那麽短時間裏老師絕不會得空來教學樓巡視,于是她便偷偷摸摸地跑去了洗手間。
夜風陣陣,黑幕如漆。
這是晚秋和初冬交纏的季節,風裏帶着凜冽的氣息。
甄思安從洗手間出來,在往回走的路上,遠遠地看到了那個公告欄。
冷風時大時小,吹散了她耳際的碎發。
一定就是那張大紅色的海報,剛好貼在金色國賽榜單的一旁。
白熾燈下那一紅一金,實在太過招眼,但到底還是紅色更顯得濃墨重彩。
當下,盡管心底并沒有什麽情緒流過,但她的腳步還是不受控制地被吸引了過去。
走廊,微閃的燈光。
空曠,清冷的月亮。
她踱步到公告欄面前,這安靜的幾分鐘,由她一人獨享。
“徐亦成”三個字果然還是被放大加粗,成了整張喜報中最醒目的存在。
而一旁的國賽榜單上“甄思安”三個字,卻夾在一群名字之中并不顯眼。
甄思安猶記得他當初為了不成為衆人眼中的焦點而故意在考試時“放水”,那時候,他還企圖連她一起騙。
一晃,竟過去兩年了。
兩年時光,一切都在改變。
她摸不清自己當下到底是什麽心情,但她知道這平靜來得屬實反常。
她肯定不會是平靜的,肯定不會。
看起來風平浪靜的大海,其實海面以下是無盡的暗湧。
……
遠處,從辦公樓裏走出來一個男生。
溫澤一眼就看到了走廊上的甄思安,腳步瞬間便停住了。
她微微仰頭看着的是那張紅色的喜報,左手抓着右臂,仿佛一尊雕塑。她的身影看起來有些單薄,亦有些落寞。那專注的模樣,仿佛連周圍的空氣都受到了影響。
突然,下課鈴響起。
甄思安不自覺地落了下肩膀,像是在嘆氣。片刻後,她轉頭往操場的方向走去。
不回班麽?
溫澤摩挲了一下手指,安靜地注視着她漸行漸遠的身影。
兩秒鐘後,他選擇默默地跟上去。
……
甄思安來到操場,此刻晚風又猛又涼。
她的發絲在風中胡亂舞動,然而她的腳步卻很慢、很輕。
她頂着疾風,像在抗衡,又像是與之相擁。
瘦削單薄的身形,在空曠的操場中顯得格外寂寞。
溫澤尋一處高臺坐着,目光緊随着她不過一豆大小的遠影。平日裏他并沒有這樣大膽注視她的機會,然而此刻他卻可以,甚至大有一種對方只屬于自己的錯覺。
時間好像靜止了。
時間又好像只在她身上跳躍着。
她好像電影畫面裏的女主角。
而他則是這部電影的唯一觀衆。
甄思安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走,一副漫無目的閑逛的樣子。
風越來越大,夜空中悠悠浮蕩着幾縷雲絲,月光也變得晦暗不明。
幾分鐘後,遠處教學樓傳來上課鈴,嘈雜的喧鬧慢慢歸于平靜。
聽到鈴聲,甄思安忽而停住腳步。三秒鐘後,她調轉了方向,是準備回去了。
溫澤的視線依舊靜靜地落在她的身。終于,借昏暗的路燈,他看清了她的表情。
——她哭了。
方才擋住月亮的雲絲終于散去,此刻,清輝慷慨地落滿男生的肩頭。
他不再是旁觀者了,他成了自己電影裏的主角。他的心事被放大,放得無限大,終于,透過甄思安的憂傷,他看見了自己的憂傷。
真相不能更清晰了,雖然他早就有所預想。
溫澤輕靠在身後的石壁上,眼眸逐漸暗沉下來。
在寂靜無人的黑夜中,他獨坐了很久很久。
如果青春會給每個少年發一張放肆的通票,那麽他選擇用這種方式消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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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教室後,溫澤下意識地先看向甄思安的位置。
甄思安和往常無二,左手托着下巴,眉頭微微皺起,正認真做練習。
他放心地收回自己的目光,輕聲坐回到座位上。
梁慕邱在這時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小聲問:“你剛幹什麽去了?”
溫澤微微搖頭,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跟你說,”梁慕邱立刻偏過腦袋湊近他,“甄思安哭了!她進班的時候眼睛通紅,你知道嗎?”
他知道,但他又是搖頭。
“我第一次見甄思安掉眼淚。”在梁慕邱的印象裏,甄思安應該是個快意恩仇的大俠女,哭哭啼啼這種小女生的事情,按說她做不來。
“……行了,學習吧。”
梁慕邱不敢置信,一雙眼睛緊盯着溫澤,問:“你怎麽回事?你這反應很不對勁兒。”
是很不對勁兒。
“甄思安她哭了呀。”梁慕邱重複了一遍事實。
溫澤的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異樣情緒,但終究沒說什麽。
“不會是……你給她惹哭的吧?”梁慕邱将腦洞開到最大。
“……不是。”
“你可不要騙兄弟,”梁慕邱将聲音壓到最低,問他,“說實話,你是不是跟她告白了?”
“現在高三。”
“沒有告白?”梁慕邱愣了一瞬,“不過,你肯定知道她為什麽哭。”
“我要學習了。”溫澤從筆袋裏拿出自動鉛筆。
“好家夥,”梁慕邱不依不饒,“欲蓋彌彰啊。”
“你很閑?”溫澤擡眼問他。
“不不不,但我很好奇。”
“你看我很閑?”他又問。
梁慕邱搖頭:“我看你有心事。”
溫澤一笑,繼續問:“那你能看出來我不想說麽?”
梁慕邱托腮凝視,片刻後,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顯然,今晚失眠的隊伍裏會增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