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深夜躺在寝室床上的甄……
很快,十月中旬的國賽到來。幾個學生整裝待發,跟随老師統一乘坐動車前往省會城市。
對除了耿馳之外的所有人而言,整個過程進行得十分順利。
耿馳, 第一天,因為洗澡後不吹頭發就直接倒頭大睡,導致第二天有輕微偏頭痛;
第二天,因為身體不适所以用飲食來補充體力,結果嚴重積食,導致出現嘔吐和腹痛的症狀;
最後一天,因為自認為考試發揮得不錯,出于過度興奮,回到酒店後才發現自己将身份證落在了考場裏……
這家夥實在是絕,以一己之力将帶隊老師折騰得肉眼可見的瘦了小半圈。
之後,一衆人來到動車站,帶隊老師生怕耿馳再出亂子,派兩個男生像左右護法一樣一直守在他身邊,直到他登上動車車廂,老師懸着的一顆心才總算落了下來。
十一月初,在競賽成績出來之前,期中考試提前到來。
市教育局出的卷子一般都比較簡單,但作為高三的學生,誰都不敢在備考上面放松警惕。
事實證明,他們不放松警惕是對的,因為試卷難度真的相當大。
兩天考試結束,所有學生都憋着一股罵娘的勁兒沒處撒,大家腦子裏全是同樣的疑惑——難不成,明年的高考就是這樣的難度?!不然的話,接二連三打擊他們的意義是什麽呢?
很快,競賽成績放榜了。
放榜的那一刻,物生實驗班的學生剛下了體育課,一個個地正從操場往教學樓走。
甄思安挽着金璐的胳膊,涼風吹得二人都很自在。
臨走進教室時,隔壁物化實驗班的李晨陽忽然跑了出來,他一眼就瞧到了并排走在一起的兩個女生,于是沖甄思安喊道:“競賽放榜了知道嗎?”
聞言,甄思安瞬間便緊張起來:“真的——?公告欄?”
他這大嗓門,方圓五十米的學生全都聽到了,下一秒,物生實驗班的學生紛紛調轉腳步,朝着公告欄方向奔了過去。
金璐拉住她也要過去看榜,卻只聽李晨陽走近她們說道:“我幫你倆看了哦。”
“別——!別告訴我結果!”甄思安立刻捂上耳朵做出十足的逃避模樣。
“怎麽了?”李晨陽不解,笑着說,“你考得不錯的!”
不錯?
慘了,那一定不是金牌。若是金牌的話,就李晨陽這性格,他一定會直接喊出來——甄思安你太牛逼了你拿了金牌知道嗎?!
然而,他只是說了“不錯”二字。
甄思安将雙手放下,臉上是顯而易見的落寞神情。
“金璐,你也不錯,想自己看還是我告訴你?”李晨陽開始獻殷勤。
金璐對競賽成績沒有像甄思安這麽大的心理負擔,她說:“你說吧。”
“你兩門都是——”他故意賣了個關子,“銀牌!”
甄思安徹底死心。他說金璐考得“也不錯”,金璐拿的是銀牌。
“還可以。”金璐本人算是比較滿意。
銀牌的話,可以拿到除了A大B大之外幾乎所有高等院校的自主招生考試名額。
“我呢?”甄思安喃喃地問李晨陽。
“你一門是銀牌,另一門——”
李晨陽絕不會想到他随口賣關子的玩笑竟能惹得甄思安思緒萬千——因為這“一門”“另一門”的表達方式,讓甄思安不由地重新燃起關于“金牌”的希望。不過轉而一想,她的心髒差點兒炸裂,金牌是牌,銅牌同樣也是塊牌啊……
所以另一門到底是什麽?!是什麽呀——?!
看着甄思安向自己投來的焦急目光,李晨陽的嘴都快要笑歪了,他終于開口說:“算了不逗你了,兩塊銀牌!”
兩塊銀牌……
在這一刻,甄思安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血像是被散失掉了一半,有種不真切的虛無感。
“怎麽?這還不高興啊?”雖然李晨陽很想跟她再聊上兩句,然而辦公室還有老師等着他交代事情,于是只好略略微安慰地說,“你這成績已經很好了,這次金牌數咱們學校全部加起來也不過五塊,你雙銀很棒的。”
“是挺棒的,”甄思安不敢在李晨陽和金璐面前表現出自己圖謀A大的想法,便立刻擠出一個笑臉,說,“我沒有不高興啊,我只是太震驚了而已。”
金璐這時也說:“真的很不錯了思安,雙銀呢。”
甄思安看向金璐,透過女生含笑的雙眸可以清楚地知道她對自己同樣雙銀成績的滿足。
一聲長嘆在心間蔓延。
連金璐這種從高一就開始報名補習班的人都沒什麽話說,那她這半路出家的笨蛋還有什麽哀怨的資本呢?盡管自己是沖着金牌去拼命的,可金牌的獲得從來不以刻苦程度作為定奪,“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
但就是好難受……
理性思辨歸理性思辨,感性情感又要另當別論了。
有誰能控制住自己的心呢。
“雙銀,真好。”甄思安笑着和金璐一并離開。
回到班級後,甄思安聽周圍人的交流,這才知道五個金牌獲得者有三個來自自己班,兩個來自隔壁班,都是平時常年霸占年級前十名的一幫人。
是了是了。合情合理。
甄思安不斷說服自己,好讓情緒能盡快平複下來。
只是,一個聲音始終回蕩在腦海裏揮之不去——“放棄A大吧,你沒能力的。”
好難受啊……
現在才什麽時候,說放棄未免太早了些吧。她無力地抗衡着這個聲音。
好難受……
如果她把目的定得低一點點,就哪怕低那麽一點點,當下的心情絕對是無與倫比的喜悅。
可徐亦成要考的是A大啊!他就要被錄取了!
說不定已經被錄取了,消息正等着被傳過來!
甄思安覺得自己十分可笑,倘若這世界上有除了徐亦成之外的人得知她企圖沖刺A大的“遠大抱負”,但凡理智一點,都一定會說她“不切實際”。
這時,耿馳從後門走進教室,一言不吭地坐到椅子上。
甄思安感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極強怨念,忍不住扭頭看向他。
耿馳也回望她,說:“你考雙銀,有兩把刷子。”
人人都覺得這應該是她的最佳水平。
甄思安不吱聲,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你這是怎麽了?”耿馳問她。
也許是又将失落表現在了臉上吧,甄思安趕緊應道:“沒什麽,身體不舒服。”
萬一被耿馳知道了她的心思,絕對會是一頓劈頭蓋臉的嘲諷。
“哦。”耿馳沒再說什麽。
男生對女生“不舒服”的理解,總是要多些敏銳的察覺。
“你沒考好?”甄思安知道他不是金牌的獲得者之一。
“……雙銀。”耿馳頻頻搖頭,那架勢就差要“借酒澆愁”了。
聰明如他,屬于那種有能力沖刺金牌的種子選手,當然可以大膽地表現出自己失望的情緒。
“确實挺可惜。”
同樣都是雙銀的成績,她安慰耿馳說“可惜”,耿馳誇她“有兩把刷子”。看吧,這就是弱者的境地,連外露情緒的權利都沒有。
聽到來自他人的安慰,耿馳掐了掐自己的眉心:“草草草,我特麽晚上要失眠。”
我也是啊。
甄思安苦澀地笑了笑:“挺好的,看來今天你晚自習終于能夠學到十一點二十分了。”
“……”耿馳一陣無語。
然而,事實情況是,耿馳又在晚上十點多就開始犯困。
深夜躺在寝室床上的甄思安,卻真的一直到淩晨兩點多都沒有睡着覺……
她在惆悵。
也只有在這種隐秘的時刻,她可以毫無保留地将自己的情緒釋放出來。失去了A大的自主招生資格,也就是意味着,她只能通過明年六月份的高考去搏一搏了。
甄思安将自己蒙在被子裏,連續大嘆了三口氣。
盡管如此,糟糕的情緒依舊無法釋懷。
她答應過徐亦成自己要沖刺A大的,但高三以來的一次又一次考試,包括這次的國賽最終成績,都在向她清楚地傳遞一個事實——她不行。
一次都沒有考進過年級前十,國賽的獎牌是雙銀。
她又嘆了一口氣。
鼻腔在這時猛地一算,突然有些想哭。
忍住忍住!哭出來的話就一發不可收拾了,還要爬下床去拿紙巾,實在麻煩啊!
甄思安抱起枕頭,将整張臉埋了進去。
忍住,忍住……
對于一個臨近成年的未成年人來說,哭泣往往帶着羞恥的情感底色。
她強迫自己不許哭,并默默在心裏反複念叨:這算不得什麽大事,距離高考還有半年多,萬事皆有可能的。
約莫幾分鐘後,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但是,閉着眼睛,仍舊思緒紛繁複雜,腦海裏多是關于和徐亦成一起學習時的畫面,根本無法控制。
太美好了,實在太美好了。
甄思安突然從被窩裏探出腦袋,任由清冷的空氣撲在臉上。
鐵打的道理是:想要抓住很多,當然要付出更多。
那麽,繼續努力吧。人生之中,大概唯獨這個階段,好像只要努力,就會發生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