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诏獄“嫁給我,做我的妻子
指尖傳來灼痛感,沈珠覺得自己撫着的不是一塊肉,而是燒紅的烙鐵。
她心裏又驚又怕,大腦一片空白。
以至于最後,她只能看到那一張一合的薄唇,霧氣在眼前缭繞,那陰骘的臉明明滅滅,似真似幻,她都無暇分清了。
她只記得一句話:“是珠兒你讓我--不痛快!”
記憶裏的哥哥,從不會這麽跟她說話的。
眸子裏的水霧濕潤潤的,細細瞧之,就像點點星光一樣。
趙玉珩定定的看着她濕潤的眸,靜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什麽。
随着他沉靜下來,肌膚的灼熱感也在消退。
半晌,他清清冷冷的聲音道:“帶你去個地方。”
沈珠沒想到,他口裏所說的地方,會是暗無天日的诏獄。
趙玉珩故意放慢腳步,等着尾随其後的沈珠。
沈珠腳步是虛浮的,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越往裏走,充斥鼻端的血腥味越濃。
正在她忍不住想要幹嘔時,耳邊卻聽到涼飕飕的聲音:“到了。”
這話顯然是對她說的,沈珠還未開口,眼前就忽然一亮。
有獄卒舉着火把上前,對趙玉珩畢恭畢敬行禮:“屬下參見太子殿下!”
趙玉珩冷冷嗯了聲,他指了指牢房深處,不帶一絲情緒:“你看看--他是誰。”
這話剛落,牢籠裏的人影似乎有了反應,他蜷縮在一團的身子顫了顫,随即是晃啷的腳鐐聲,被身體拖拽着近前。
借着微弱的燈火,沈珠才勉強看清眼前的人。
他眼神呆滞的望着沈珠,似乎早就認不得她了。
不過一個月的光景,曾風度翩翩的一個人,竟會成了這樣的鬼模樣。
俊朗的臉,被烙鐵熔了一半,那身錦衣華服褪去,只餘下褴褛不堪,甚至他渾身泛着酸臭,就連袖管都是空空的,裏頭的手臂,早已不知去向。
“他---他是---”沈珠倒吸了口涼氣,駭然下差點一個腳步不穩,摔倒在地。
身後是堅實的臂彎,有人在身後攙了她一把。
可她還是抑制不住,不停的發抖,對那摟着她的人,更是渾身顫栗。
她從未有過這一刻,這樣害怕一個人。
“你可--瞧清了?”伴随着陰風拂過,那聲音涼涼入耳。
她自然瞧清了,那被折磨得沒有人形之人,正是她的二叔--沈萬安。
雖然他罪有應得,可這樣的懲罰對沈珠而言,太過殘酷。
沈珠眼淚簌簌落下,顫聲問:“你--你會不會--”
“會不會--什麽?”黑眸幽幽的看她,明知她想說的是什麽,偏偏蠱惑的開口:“你想問--我會如何對沈萬鏈是麽?”
沈萬鏈三個字,如一記重錘,猛地敲打在沈珠心口。
她心下慌亂,已顧不得思考,對趙玉珩央求道:“不--不要--不要這麽對爹爹---”
她的淚越流越兇,就如崩潰的河堤一樣。
整個人因着恐懼,差點語無倫次:“求求你--求你不要--不要傷害爹爹--”
也不知是诏獄太冷,還是方才的那幕讓她心寒。
她整個人如篩糠一樣,站都站不穩了。
趙玉珩俯下身,将她嬌軀攬住,才沒讓她癱在地上。
“珠兒---”他柔軟的唇覆上她耳廓,一啓一合道:“那要看你----怎麽做了?”
沈珠腦子一片混亂,如今再也沒法子冷靜,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不要讓爹爹受到傷害。
她怕極了,怕爹爹也會如二叔這樣,受到如此酷刑。
“我什麽都答應你----”她仰着蒼白的小臉,淚啪嗒滴落在趙玉珩手上。
那一刻,他怔了怔,不過很快的,那微不可查的情緒,又隐在了黑眸裏。
直到沈珠抽抽搭搭的續道:“只要你不---傷害爹爹,我什麽--什麽都可以答應你--”
他聽了這話,那隐在眸裏的微光陡然一亮。
“嫁給我,做我的妻子。”他終于說出了要求,便靜靜等待沈珠回應。
這個過程極為煎熬,不管是對他,還是對沈珠而言。
他承認自己卑劣,可恥,可那心底的貪戀,卻如藤蔓一樣,在心裏最深處,不可控的蔓延開去。
兩年前亦是如此,他身為珠兒的哥哥,卻對珠兒情根深種,無法自拔。
那種愛而不得的痛苦,幾乎把他整個人逼瘋。
後來珠兒見了他,除了怕,除了憎惡,便再也沒有往昔之情。
他想過放手,放了珠兒,也是放了自己。
可誰知道,天不從人願,沈萬安為了一己之私,利用了邵徳加害于他。
他被關進牢獄,九死一生,能支撐他活下去的理由,便是他生命裏的最後一束光。
他舍不得離開珠兒。
再見珠兒,原本以為她會改變初衷,至少對他有絲情意。
可結果到頭來,還是他一廂情願。
這麽多年的執念,眨眼間化為泡影,他不甘心,死也不甘心。
為了留住珠兒,他別無選擇。
沈珠也想了許多,與趙玉珩心情截然不同的,她心裏空落落的,從所未有的感覺,占據在她心頭。
她不知答應後,餘生又會如何?
可她唯一能肯定的,大概是爹爹能安康。
可是她要的,現在能期盼的,不就是這樣嗎?
兒時的一切,就像過眼雲煙一樣。
那個曾說要護她的人,就活生生的在眼前。
偏偏這樣的一個人,會是傷她最深的人。
多麽諷刺,多麽可笑。
沈珠眼裏含着淚花,哭着哭着,卻笑了。
趙玉珩見她如此,心裏最深處,還是免不了抽了抽。
他擡手,指尖顫了顫,還未撫在她臉頰時,卻聽她慢慢開口,面無表情的道了聲:“好。”
這個字從她嘴裏說出,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卻半分喜悅也無。
她軟得如一團棉花一樣,任由趙玉珩抱起,朝外間走去。
此時的沈珠,不會哭,也不會笑,就這麽靜靜的窩在他懷裏。
這一刻,趙玉珩想他應該是開心的,可心裏卻沒有被那喜悅填滿,眸裏的幽深又重了。
回到東宮,天已黑了。
小福子看他抱着個人回來,趕忙上前慰問:“太子殿下,您可算回來了,奴才等了您好久,您……”
話還未說完,就被趙玉珩冷冽的眸色吓退。
“奴才…奴才……”他連連後退了兩步,不敢再多嘴多舌了。
香兒也看到一絲不對勁,可也不敢多問。
趙玉珩輕輕放下沈珠,讓她坐在椅子上。
可她回到殿內,還是那副表情,淡淡的眸色,就如一個任人擺弄的娃娃一樣。
他捏了捏沈珠的掌心,涼得他不禁皺眉,于是冷聲吩咐:“還不快把手爐拿過來。”
其實殿內都燒着地龍,溫度已經夠高了。
可沈珠卻如冰雕似的,渾身沒有點熱氣,這才讓他擔心。
香兒得了吩咐,趕忙捧着手爐過來,雙手遞給了趙玉珩。
他順手接過,塞到沈珠手裏,可他發現沈珠竟呆在那,手裏卻一點力也使不上。
無法下,他嘆了口氣,又把沈珠的手握着,用自己的手捧着手爐,這才勉強讓她抱住。
“你餓不餓?想吃什麽,我讓人去準備?”趙玉珩溫溫的看她,得到的卻是置若罔聞。
香兒吓了一跳,她也從沒見珠兒姑娘呆成這樣。
這到底是怎麽了?可她懼怕趙玉珩,也不敢開口相問。
可她也知道珠兒姑娘身子嬌弱,不吃也不行,便上前小聲道:“太子殿下,方才禦膳房送了吃食過來,有一味燕窩粥,看着還不錯,奴婢要不端過來,讓珠兒姑娘用點?”
得到他首肯,香兒這才端了燕窩粥來。
碗裏是金絲血燕熬的,香甜軟糯,聞着也挺香的,既補血,又養身子。
見沈珠手暖了點,他才放下手裏的爐子。
順手接過香兒手裏的碗,像哄小孩一樣,耐着性子道:“珠兒聽話,吃點,嗯?”
這在東宮的那些宮人眼裏,簡直是難得一見的光景。
誰不知太子殿下冷如冰霜,不茍言笑,可對這珠兒姑娘,可真是掏心掏肺的好。
見沈珠沒回應,趙玉珩怕吓壞她,又輕輕喚了聲:“珠兒…”
他嘗試舀了一勺,送去沈珠嘴邊,誘她:“珠兒,張嘴嘗嘗?”
沈珠這才慢慢張嘴,吃了一小口進去。
雖然只是一小勺,可對趙玉珩來說,卻說不出的滿足。
他緊鎖的眉頭這才一松,心裏略微寬慰了些。
沈珠吃了小半碗,就吃不下了。
見此,他也不勉強,待沈珠吃完,他又細心的拿錦帕給她擦拭嘴角,那動作極為輕柔,生怕弄疼了她。
香兒道:“太子殿下,您也累了一日,飯都還沒吃,不如去歇歇,珠兒姑娘由奴婢伺候吧?”
可珠兒這個樣,他也沒心思吃,只是擺擺手,冷聲道:“你們都退下吧。”
香兒愣了愣,本想再勸說兩句,可見他臉色沉沉的,便将話咽了下去,這才和一衆宮人退了下去。
殿內靜下來,除了他們二人,再也沒有旁人打擾。
沈珠似乎也累了,她眸子一眨一眨的,不一會兒,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趙玉珩順勢讓她靠在身上,他長睫顫了顫,聞着她身上的幽香,仿佛像置身在夢裏一樣。
餘生,餘生他都會如此,與珠兒相依相伴。
念及此,他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看珠兒睡得沉了點,他才輕手輕腳,将她打橫抱起,往榻邊步去。
鲛紗帳輕輕落下,殿內的光朦朦胧胧,映照在那晶瑩剔透的小臉上。
他左右想了想,這樣也不是辦法,又怕珠兒穿着衣服睡得不舒坦,這才指尖落下。
褪去外面的衣衫,二人只餘下中衣,他本想離她遠一點,似乎這樣才不算亵渎她。
可奈何她身上太冷,他幽幽嘆了口氣,心裏掙紮再三,這才又把她攬入懷裏,想試圖把她捂熱點,這樣也不至于讓她凍着。
也不知是沈珠睡得沉,還是經受了那些,整個人被吓到了,還是怎麽的?
任有趙玉珩摟着她,她都似無知無覺。
趙玉珩心裏隐隐作痛,明明那樣期盼,可如今眼看着成真,他卻總覺得少了什麽。
他擡眸,望着沈珠熟睡的那張臉,心裏莫名泛着酸,原來…他想要的,不僅僅是她的人。
還有---包括她的心,他竟那樣貪念,想要她的全部,完完全全屬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