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兄妹:“嬷嬷你也別吃味!”
沈珠眨了眨眼,望着碗裏黑乎乎的藥,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好。”
剛喝到一半時,她想長痛不如短痛,就擡手指着碗,對沈玉道:“哥哥,碗給我。”
沈玉笑了笑,沒再多說,就把剩下的湯藥遞給她,沈珠捧着那碗藥,捏着鼻子,一飲而盡。
陳嬷嬷看她這麽乖順,不由笑道:“還是大少爺有法子,讓小姐把藥乖乖喝完,這要換做奴婢,只怕說破嘴皮子,也無濟于事。”
末了笑嘆一聲:“常言道,親娘不及養娘大,虧小姐還是吃奴婢的奶長大的,這又怎麽說?”
春燕上前接過沈珠手裏的碗,又聽陳嬷嬷如此說,知她不是真的不開心,只是一時感嘆。
便打趣道:“可不是,小姐自幼就跟大少爺好,哪回病了,小姐不都是被大少爺哄着,才願意喝那苦藥的,就連老爺說的話,小姐也不見得愛聽呢。”
末了,又噗嗤一笑:“嬷嬷你也別吃味!”
陳嬷嬷看沈珠精神好了些,也不與春燕計較了,于是笑着罵道:“死丫頭,就你這潑皮的嘴!”
說罷,她取出懷裏的帕子,就要上前給沈珠擦拭嘴角的藥渣,卻被沈珠攔住:“嬷嬷,我自個來。”
頭一次被這樣拒絕,陳嬷嬷眼裏頗為受傷:“怎麽了?小姐是嫌棄奴婢粗手粗腳,用不上奴婢了?”
“嬷嬷,你多心了,我都這麽大了,再過幾個月,我就……十五了。”她可不是小孩子,可嬷嬷總拿她當小孩子。
陳嬷嬷一愣,這才細細端詳起沈珠,果然小丫頭出落得亭亭玉立,不知不覺,都成了大姑娘了。
陳嬷嬷笑道:“說的是呢,小姐都這麽大了,從一個黃毛小丫頭,長成了如今的大美人了,再過三個月,也是小姐的及笄之年了,到時候許配一個好人家……”
話未說完,就被沈珠紅着臉打斷:“嬷嬷,你又再胡說了!”
“這怎麽是胡說了?”陳嬷嬷無奈的笑了笑,又問一旁不做聲的沈玉:“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大少爺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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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你還說。”沈珠臉飛紅一片,嘟着嘴道:“哥哥都還未成家,沒娶嫂嫂過門,說我的婚事還早着呢。”
這丫頭,從小到大就喜歡拿他當擋箭牌,沈玉聽了不由失笑:“嬷嬷,珠兒還小,談婚論嫁的事也不急于一時,現在跟她說這些,只怕會吓壞了她。”
沈珠親熱的挽上沈玉的手臂,就如兒時撒嬌一樣:“還是哥哥好,哥哥最疼珠兒了。”
看他們兄妹倆一個鼻孔出氣,就連這口徑都一模一樣。
陳嬷嬷搖頭苦笑道:“罷了!罷了!你們兄妹兩張嘴,奴婢說不過你們。”
話剛落,就聽到門外有人在喚:“大少爺,老爺有事傳你過去一趟。”
沈玉眉頭一動,輕輕嗯了聲,才道:“知道了,馬上去。”
沈珠卻撅着嘴,一臉不高興:“爹爹早不叫哥哥,晚不叫哥哥,偏偏這個時候。”
沈玉知她心裏記挂什麽,便笑拍她的手,安撫道:“珠兒聽話,不要任性!我去去就來。”
說完又對陳嬷嬷和春燕交代了幾句,這才從棠梨苑離開。
書房裏,沈玉闊步上前,垂着眸子喚道:“父親,玉兒來了,不知父親喚玉兒來,有什麽要緊事?”
沈萬琏看着四十出頭,生得長眉入鬓,儒雅不凡。
若是旁人不說,看上去倒像個官老爺,沒點商人家的小家子氣。
不過從前沈玉也聽人說過,沈萬琏年輕時,确實想要入仕途,考功名做官的,可因父輩早逝,沈府一家老小,還指着他這個長子。
所以他不得不棄文從商,匡扶家業為重。
不過他也确實有商業頭腦,他父親彌留之際,本已是家道中落,還欠了不少外債。
在他的經營下,僅僅三年,就有了轉機,後來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涉及到的行業,遍布整個淮陰縣,甚至就連永州,陵川都有。
茶葉、絲綢、藥材,只要能賺錢的,他就不會放過。
最近七八年,沈家成了淮陰縣有名的大戶,首屈一指的殷實人家。
就連淮陰縣的首富,都被他比了下去。
沈萬琏正捧着茶,見沈玉進來,便擱下手裏的茶盞,點了點桌上的信,道:“為父手頭上有樁要事,要差你去辦。”
沈玉凝神聽着,只聽沈萬琏不急不慢道:“江家的二公子才來的信,信上說在陵川遇到了麻煩,想請你過去走一遭。”
江家的二公子,沈玉是知道的,也就是金陵一帶的富戶,同沈府有生意往來。
這信來得這麽急,又催他過去,只怕是遇到不小的事。
沈萬琏繼續道:“這事本來我想派你二叔去的,可你也知道你二叔這個人,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去了只怕也是誤事,還是白管家說,玉兒你為人沉穩,辦事穩重。”
這話說得不假,沈萬琏的二弟,也就是那沈萬安,都三十大幾的人了,卻成日裏不務正業,游手好閑。
這倒也罷了,最令沈萬琏寒心的,便是他好賭成性,有一次賭瘾上來了,竟把年僅五歲的沈珠,丢在了大街上,一個人跑去了賭場裏。
幸好那次沒出什麽大事,沈珠被陳嬷嬷尋到了,才沒惹出大禍。
要不是沈老太太愛子心切,沈萬琏差點手劈了沈萬安,這事後,他也痛哭流涕發誓,決心戒賭。
就在戒賭後的三個月,一家老小看他行為良好,就拖了媒人給他找個媳婦,可誰知媳婦兒入門後沒多久,他的賭瘾又犯了,這回差點沒把沈老太太氣死。
原來她媳婦兒也是因為他賭博,夜不歸宿,日日夜夜在家裏鬧。
最後一次激烈的争吵中,沈萬安動手打了他媳婦兒,媳婦兒因這事小産了,最後胎兒沒保住,媳婦心灰意冷,就跟他和離了。
就這麽過了七八年,沈萬安臭名遠揚,便一直沒有再娶妻。
所以沈萬琏一提到這二弟,眉頭皺得都可以夾死蒼蠅了。
說完這話,沈萬琏笑看着沈玉,眼裏流露出期許:“玉兒,此次是你頭一次出遠門,可別叫為父失望了。”
沈玉颌首道:“多謝父親的信任,玉兒定會不負所托,請父親放心便是。”
沈萬琏滿意的點頭,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由憂心問道:“今早聽白管家說起,那葉大夫來過了,可是珠兒身子不适?”葉大夫一慣給沈珠瞧病,所以沈萬琏才這麽問。
沈玉道:“珠兒方才在院裏玩雪,貪了涼,這才有些發熱,不過父親不用擔憂,已經服了葉大夫開的藥,精神也好多了。”
沈萬琏這才放下心來:“這孩子,這麽大了,也不叫人省心。”
“說來珠兒也是可憐,自小沒了娘親,也是苦了她了。”雖然有乳娘,有下人照顧,但怎麽也比不上有娘的孩子。
又看了看沈玉,笑道:“不過…珠兒很信任你這個哥哥,為父顧及不到的事,也要玉兒你多費心了。”
沈玉頗為動容:“父親說的哪裏話,這都是玉兒的分內事,都是應該的,若不是父親撿回孩兒這條命,孩兒也不能活到今日,這些都是玉兒該做的,父親不必記挂心上。”
棠梨苑裏,因屋子裏有銀炭,倒也不覺得寒冷。
沈珠因出了一身汗,在春燕的的服侍下,去浴桶裏泡了個熱水澡。
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出來,身上早已沒那麽沉了,這會兒她人一舒坦,肚子倒也餓了,就吩咐春燕去廚房給她拿點吃的。
吃完了飯,卻還不見哥哥回來,正百無聊奈時,屋外傳來叩門聲:“長姐,長姐!”那脆生生的聲音喚道:“我是芸兒,你在裏面麽?聽說你病了,我娘讓我來看看你。”
芸兒就是沈芸,也就是蘇姨娘所生的女兒,蘇姨娘從前在她娘在世時,被一直當外室養着,所以這芸兒也只比沈珠小兩歲。
後來她娘窦氏因生她血虧,從那時候落下了病根,身子一直不大好。
在她六歲那年,就撒手人寰了。留下幼小的沈珠,從那時起,蘇姨娘被接回沈府,只是對這蘇姨娘,沈珠卻一直不太喜歡,總覺得她妖妖調調的,不是她喜歡的溫婉面相。
當然對這個芸兒,就說不上多親近了。
只是血緣關系在那,沈珠就算再不喜,也不能把人拒之門外吧。
她這才淡淡道:“在呢,你進來吧。”
門外的小姑娘似乎很高興,忙道:“好,長姐。”就推門而入,一個圓臉小姑娘,脖子上戴着白色狐裘圍脖,一雙明亮的眼睛,一閃一閃的,說不出的調皮伶俐。
她身邊還跟着一個丫鬟,穿着一身翠綠的衣裳,沈珠記得她,是叫翠翠,也是蘇姨娘特意求她爹爹,将沈老夫人房裏的丫頭要了去,畢竟伺候沈老夫人的丫鬟,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沈老夫人本不太同意,她也不喜歡這妖妖調調的蘇姨娘做派,可是後來蘇姨娘又為沈家添了一大胖小子,沈老太太一高興,就什麽也依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