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熱情
搭員工電梯上到四樓,章珣被帶進了一個包間,包間裏零散坐了幾個人,都埋着頭在玩手機。
“你坐會,我馬上回來。”
Polo 衫說完出去了,門被帶上,章珣借着昏暗的燈光,小心打量了一圈這屋子裏的人,男女都有,打扮的有些誇張,嘴裏嚼着口香糖,手指間翻來覆去的把玩着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物件。
“喲,真行,你這哪弄來的?”
不久後,一個公鴨嗓在門口響起,章珣看過去,門上玻璃外頭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剛才帶他來的 polo 衫。
“街邊撿的,正找工作呢,你看這白白淨淨的,今兒這關怎麽着都能過了!”
“你這不趕鴨子上架呢麽!惹惱了那幾個老板你負責?”
“那我可真沒轍了,你要不自己去物色吧,我給這小白兔送回去了啊。”
“诶,嘶,你急什麽……” 說着,又朝裏看了一眼,“你這樣,我給你五萬塊錢,你拿給他,就說無論如何等會進了房間不能給我出岔子,能辦好?”
“能,一定能,嘿嘿。”
章珣之後聽到的是這番話,“幫個忙兄弟,一會端了酒水送進去,人家要是讓你喝你就喝兩口,這是兩萬,你拿着,那包間客人走了你也就下班了,劃的來吧?”
厚厚一沓錢在他手心裏,章珣一時沒回話,那 polo 衫又道,“兩萬,你得發多少廣告啊。”
“我,我酒量不好。”
“沒事,有我呢,有什麽事叫我就行。”
“……”
看起來的确很急,章珣在被帶走的時候,包間裏那些玩手機的都不約而同的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像是在揣度他章珣到底是什麽貨色,章珣不舒服,但很快忍下了。
大約五分鐘後,章珣被帶到了五樓,在一個雙開門的大包間前停了下來,那公鴨嗓的女人整理了下自己的着裝,之後才将他帶了進去,一進去便高聲道,“诶唷各位老板,你們可真把我折騰壞了,你說我這兒什麽沒有啊,非得給我出這種難題!”
章珣埋着頭,跟在她身後,他僅僅掃了一眼這屋裏的環境,只知道前頭沙發上坐了好幾個男人,煙味酒味混在一起,叫人惡心。
“肖姐,你這不是也想到辦法了麽?”
被叫肖姐的公鴨嗓一笑,章珣感覺到她的手抵在了自己背上,把他往前推了推,“喏,可就這一個啊,說好的,剛剛的局,誰贏了算誰的。”
“喲,那程總獨享吧。”
程總… 又是程總……
章珣狐疑着,一擡頭,和正對面的人視線撞了個正着,還真是他!
章珣剎那間面紅耳赤,他覺得無措,也覺得荒唐,他們前不久才在殡儀館見過,現在竟又碰上了,還是在這種地方……
“過來吧。”
章珣腹诽間,那位程總說了這麽句話,章珣還沒動,就被肖姐抓着胳膊帶到了他身邊,又将他摁坐下去,“程總,玩兒的開心啊,有事叫我!” 說完便撤了。
章珣沒敢動,等包間門關上,又靜默了許久,只聽坐在最那頭的人道,“這個價格的确不好辦,材料從德國運回來都不止這個價,您各位也別為難我,真辦不了。”
“辦不了也得想辦法,這項目……”
那些人仿佛剛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繼續探讨着章珣聽不太懂的話題,只有他身邊的程總,一直沒吭聲,章珣也呆坐着,忽而,身邊這位動了動,章珣吓得身子縮了下,沒想竟叫停了他伸手去拿酒的動作,這人保持着這個姿勢短暫的笑了下,随後拿起酒杯遞給章珣,“能喝嗎?”
章珣看着那杯子裏的酒液,嗫喏,“我不太會喝酒。”
“剛來?”
章珣忍不住,解釋道,“是剛被拉過來,我在找兼職,進你們包間我是自願的,他們給了我兩萬塊錢,” 末了補了一句,“他們說只喝兩口。”
“兩萬?” 這男人收回手,将杯子送到自己嘴邊,喉結蠕動,過了一陣,“回去吧,二手煙對身體不好。”
“啊?”
“怎麽,等着我帶你去酒店?”
章珣‘噌’一下站起身,周圍談話的聲音也停了,讓一幫人注視着,章珣多看了他一眼,随後落荒而逃。
從包房出來,跑過走廊,迎面撞上那 Polo 衫,那人又一咋呼,“诶你怎麽這麽快出來了!”
章珣想也沒想就鑽進了電梯,誰知那人追了進來,電梯門合上往一樓去,Polo 衫抓着他問,“你怎麽回事,收了錢怎麽不辦事呢?我是不是說了你有事就叫我,你現在跑了算怎麽個事啊!”
“你放手,不是我跑,是他讓我走的。”
“他,嘿,你糊弄誰呢,那幫人能放你走?”
電梯很快到了一樓,章珣跟那人拉扯着,一路跌跌撞撞出了大門,“真的,你可以去問他啊!”
“不行,你不能走,兩萬塊那麽好賺吶你以為,趕緊給我回去,耽誤我們會所好事,我廢了你信不信?”
“錢還你就是,”
章珣覺得有氣無力,喉嚨裏也不住的發澀,到了馬路邊,章珣拼命想收回自己胳膊,無果,身子被他拽着往回去。
“诶,你他媽幹嘛呢!”
梁近舟混不吝的叫聲傳來,随後便是車門被關上的聲音,章珣還未反應,梁近舟已經一拳把人掀出去好遠了。
“操,你他媽,” 那人看見他的車,本要罵什麽,活生生咽了回去,而後連滾帶爬的跑了。
梁近舟回來時,章珣靠着燈柱,許是真被吓到了,鼻腔的呼吸聲有些重。
“沒事吧,他傷着你沒有?”
“沒有,我沒事。”
梁近舟扶住他,把人帶上了車,車子往錦苑小區開去,路上沉默了很久,再開口時,梁近舟話裏卻沒有過多的訓斥,“章珣,你自己要當心,國內是安全,但也不是完全安全。”
“知道了,我就是,想賺點錢。”
“你馬上要上學了,賺錢做什麽?”
學費,生活,章珒,這些詞在章珣嘴裏轉了一圈,說出來的卻是,“我需要錢。”
梁近舟沉默下來,許久,突然問,“我記得,你會彈鋼琴,是不是?”
章珣點頭。
“我朋友的餐廳最近在找演奏,每周末晚上七點到九點,去麽?”
“公司的債務,齊總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目前的問題是,章總醉駕,受害人重傷殘廢,法院的判決下來,賠償金額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我們做過資産清查,您家裏已經沒有可以抵押的不動産了。”
“那還有什麽別的辦法麽?”
“有是有,” 方律師有些為難,許久才道,“你母親買過一筆保險,受益人是你。”
章珣一時沒搭話,方律師接着說,“其實你沒有附帶責任,如果你不願意,這筆錢誰也不能動。”
“有多少?”
“100 萬。”
“全給他們吧。”
章珣很平靜,這是他落地臨海時做的決定,方律師在接機口等他,告訴他所有的賠付都已經走完了時,他連回家再看一眼的想法都沒有了。
兩天後。
今晚最後的曲子是《熱情》,章珣思緒集中在譜子當中,手指在琴鍵上跳躍,整個餐廳裏都是他的琴聲。
那杯酒被服務生放在他的琴上,章珣一曲完畢,服務生到他耳邊,“是客人請的,他留了名片,說在外面等你。”
九點,章珣換了衣服出來,外頭卻沒人在等,那杯酒他退給了吧臺,酒保将名片交給他,“那位先生經常來。”
“哦,是嘛。”
章珣收下,從餐廳回家,路上下起了大雨,到家後整個人都是濕的。
“要多少?”
手機被放在櫃臺上,章珣彎下腰脫鞋,電話那頭道,“給我兩萬。”
“章珒,你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我生日,請同學吃個飯不行嗎?”
“你在學校請吃飯花的了兩萬?”章珣直起身,拿上手機光着腳往浴室去。
“我周末有假,住校是住校,玩兒還是能出去玩兒的,趕緊打給我!”
電話被挂斷,章珣的話含在嘴裏,最後咽回了肚子裏。
脫衣服的時候,章珣摸到了兜裏的名片,他站在洗漱臺前,暖黃的燈光讓那張黑色的名片顯得尤為華麗,章珣略微艱難的辨認上面的名字——
“程… 澍… 程澍?”
太複雜了,章珣想,中文文化還停留在初三時期,這種生僻字,且得反應一會兒,但這客人,居然也姓程,真就,這麽巧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