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我是我人生中的主角
我在回家前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我推開家門，首先是聽到媽媽尖銳的聲音：“怎麽那麽晚啊，是不是又溜去玩了。”
我懶得解釋，回到房間，就見林洛瑤在寫作業，我視若無睹，倒是她先說的話。
“你和顧良辰欺負徐小偉了？”
我靠，她又知道？她跟蹤我嗎？
“你們還是去和他道歉吧，不然他鬧起來，誰也幫不了你。”
我後來才知道，是林洛瑤在放學回家的路上看到顧良辰打徐小偉。我想說什麽，不知道！腦子一片空白。
我冷笑，說：“我哪裏有欺負人。”
然而……
還沒晚飯呢，我爸爸媽媽就被我氣飽了。
徐小偉就和我住同一個小區，不同單元樓而已，他帶着他媽媽過來找上門了，自己嬌滴滴地躲在媽媽身後，怯怯地探頭看着我。
我爸爸媽媽又是賠禮又是陪笑的，說什麽小孩子不懂事，會好好管教我什麽的。
“明明是你兒子罵我才被打的，怪誰？”那一刻，我沒有慫，肆無忌憚地說了這麽一句。
“嘿，你還有理了？”我媽戳着我的頭。
我躲開一邊，倔強地說“我沒錯，徐小偉這麽讨厭，是該教訓一下了，反正沒有我，遲早會有人教訓他的”
徐媽媽氣得不行，我爸爸忙緩和氣氛。我媽媽已經用眼睛殺死我幾十次了。
“人是我打的。”顧良辰走進我家，站在我面前，将我護在身後。
徐小偉一見顧良辰立馬吓得緊緊拉着媽媽的衣服，咬牙切齒地說“還有他，他也打我了，就是他！”
“喲，還是群毆啊，還有沒有天理啊，我的天啊！”徐媽媽陰陽怪氣地說。
顧良辰爸爸媽媽忙過去詢問發生了什麽，我大概已經忘了這事是怎麽結束的。
總之，顧良辰被他爸爸媽媽打了，還挺慘的。連爸都沒能勸住，而我呢，被我媽罵得體無完膚，還差點吃了兩耳巴子。
後來我看古裝電視劇，劇情總是會有這個一出，就是一幫有錢有勢男人因為傾國傾城女主角而發生很多禍事，人們習慣稱之為“紅顏禍水”
今晚我事，我覺得我就是這個紅顏禍水擔當，然後我并不是紅顏，我只是禍水。
我天真地以為，這夜過去了，然而，長夜漫漫，上天又怎麽肯輕易讓我辜負呢？
我洗澡出來，爸爸媽媽已經差不多消氣的臉又騰起怒火。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直到我看到我媽媽手中拿着我慘不忍睹的期中卷子，我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我暗自叫慘，是誰啊，動我東西。
我第一時間就想到林洛瑤，然此時，只見她依舊與世無争，歲月靜好地坐在書桌前安靜地看書。
一定是她，一定是，我氣結，直接沖進房間，拽着她就罵：“死八婆，你憑什麽動我東西。”
林洛瑤使勁才甩開我：“你發什麽神經，有病吧，誰動我東西啊！”
我媽媽趕過來，對我又是一頓痛罵。
後面我才知道是調皮的林洛楠翻我東西，那張紅晃晃的卷子成功吸引了我媽的火眼金晴。
盡管如此，我還是認為林洛楠那貌似無意之舉的背後一定是他的這個白蓮花姐姐教嗦的。
最後，我爸爸是顫抖着手給我那幾張可以丢盡他臉的卷子簽上了大名。
最後一筆時，我隐約聽到我爸爸說了這麽一句話：”我倒寧願你隐瞞着我們，自己偷偷簽了。”
我聽出我爸爸語氣中的心酸與無奈，忽然一下子心裏各種情緒翻滾洶湧。
我大哭：“我也想自己偷偷簽，可是我的字沒爸爸的好看啊，模仿不出家長的筆跡，老師一看就能看出來了，嗚嗚嗚嗚……”
我又到小區樓下的小賣部去蹭電視劇看，依舊是黃金檔的湖南衛視，但是播了什麽，劇情講什麽，我一概不知。
還是顧良辰猝不及防地過來趁我不注意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又來蹭電視看。”他笑呵呵地看着我，眉目都在笑，笑得還很好看。
我擡頭看着他，他臉上還有一個巴掌印，紅紅的，手臂上還有衣架子打的紅色印痕。
我忽然很心痛這個因為我挨打卻還可以開朗地對我笑的小男孩。
“……對不起……”我帶着哭腔地說，低着頭，那時的我真的很矯情。
“沒事，挨幾下打嘛，我習慣了，我又沒少被我媽打。”
我将成績的事告訴了他，他撓了撓頭笑說“我也是倒數，但是似乎要比你好一點。”
我白了他一眼，好吧，我們都學渣，但總有這麽一些學渣，他怎麽渣，都比你好，比如顧良辰。
我的小學是一所普通的小學，林洛瑤念的市中心小學可以甩我學校十八條街，但我不在意這些。
我班主任姓李，是個中年婦女，教語文的，我挺不待見她的，總是兇巴巴的，對學習成績好的學生是樂呵呵的，對我這些成績差的學生兇巴巴的，我是經常被他劈頭蓋臉地罵的。
期中試的風波過去了，班主任李老師要給我們調整座位，我的整個學生時代，只對兩個詞語敏感，考試？成績？都不是，是編位和分班。
每次編位我都會郁悶，不知道又會調到哪裏坐，不知道又會和誰同桌，又擔心會和讨厭的人同桌，害怕和男生同桌……總是一場內心戰就對了。
李老師說是按身高調整，鬼才相信，因為我坐在最後一排，而比我高的人千千萬萬，怎麽就是我坐後排？
我想了想，我能墊底的似乎就只有成績。所以，這是一場按成績調整的座位。
我換了一個新同桌，她是個女生，叫白海棠，我對這個女生沒多大印象，因為在這個班級，我認識的人應該沒有超過十個吧。
我第一次聽這個名字是在李老師念成績單時，我倒三，倒二是一個叫蘇春曉的女生，倒一就是白海棠。
我倒是沒有因為成績而看不起她，因為我也是這麽差的，白海棠是個挺熱情的女生，雖然成績不怎樣但是人卻是挺好的。
同桌第一天就請我吃冰淇淋，好巧，我們都愛吃草莓口味的棒棒糖，香草口味的冰淇淋。
所以，我們很自然地就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了，上廁所一起上，早讀一起在聊昨天晚上看的電視劇，老師一來就假裝開口讀書，體育課一起玩游戲，作業互相抄，下課一起回家，顧良辰就默默跟在我身後，一聲不響。
我曾經有過這麽一個想法，會不會因為我有了白海棠，冷落了顧良辰，我要不要去找他說說話？
周末我打算約白海棠來我家玩，她爸爸媽媽都要忙工作，沒時間管她，所以她一口就答應了我。
我新買了兩個芭比娃娃，我樂呵呵地幫它們梳着頭發，換上最好看的衣服，打算等白海棠周末來送一個給她。
周末上午，媽媽和顧良辰的媽媽一起去逛街了。除了工作外，我爸一天到晚也是不在家的。林洛瑤和林洛楠出去買東西了。
所以家裏就我和白海棠，我們玩完芭比娃娃之後，我們又各自披着五色花紋的床單，夾着草莓發卡，扮演着電視劇各種各樣的傾城女子。
我還找了到幾條綁蛋糕的那種絲帶，纏在棍子上，上下亂舞起來，在房間，我和白海棠每人都拿着兩條絲帶，旋轉，跳躍，閉着眼……
“你們在幹嘛？”推門進來的林洛瑤，在某一瞬間被我們吓到了。
“啊！”我和白海棠同時發出高分貝的尖叫聲。
我們狼狽又尴尬地收拾着一片狼藉的房間，然後落荒而逃。
居然被林洛瑤看到我那個中二又瑪麗蘇的樣子，我無比懊悔。
而且林洛瑤還帶了同學回來，那更加丢人了。
林洛瑤的那個漂亮同學，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叫榮嘉，是她同班同學，紮着兩個牛角辮，一看就知道是一個乖乖女。
她們沒有像我和白海棠一起在瘋癫，而是在讨論學習，寫作業，互相講題，我視這類人為，非一般人類。
被林洛瑤和榮嘉看到我和白海棠的中二瑪麗蘇大戲之後，我帶着白海棠下了樓到公園玩。
我們老遠就看到有小孩的聲音，我們走近，就看到唐婉穿着白裙子，頭上戴着《還珠格格》中香妃的那個毛茸茸的帽子，在原地旋轉，裙擺舞動，發絲飄飄，周圍一幫小朋友在驚叫感嘆：“太美了吧！”
檸檬精上身的我有些嘲諷地說：“真以為自己是香妃？會有蝴蝶飛來？”
白海棠搖頭：“不知道，可能有蜜蜂吧。”
可惜啊，蝴蝶沒有，蜜蜂也沒有，倒引來了一個漂亮姐姐過來。
我記得她，她是市少年宮舞蹈班的老師。
過後不久，我就聽白海棠說，唐婉進了少年宮的舞蹈班，當時少年宮舞蹈班是多少女生想進的，因為進了舞蹈班就可以穿漂亮裙子，就可以像電視中的仙女一樣跳舞。
誠然，我也是俗人之中的那一個，而且還是最俗的。
當時市少年宮在市裏各小學內招舞蹈班的學生，正好也來我學校招人。當班主任問誰想報舞蹈班時，我舉了手，當然，在舉手之前，我內心是一番掙紮才艱難地舉起手。
班主任用一種詫異的眼神看着我，周圍的同學都哈哈大笑，仿佛在看一個笑話。我低頭伏在桌子上，不敢看他們，滿臉寫着羞愧二字。
我是胖，我是有點肢體不協調，我是有那麽一點遲鈍，但這都不是成為你們嘲笑我的理由。
我很無助地面對全班人的嘲笑，同時也很無情地被舞蹈老師踢出了候選人名額中。
午飯時間有點長，我吃得很快，總會趁飯後的時間偷偷溜到舞蹈室的窗口看她們排練。
放學後，自己一個人躲在房間偷偷練習記下來的動作，但随着年齡的增長，我體重也随之增長，以至于簡單的擡腿動作，我都是很艱難地做出的。
我曾一度很絕望地哭了起來，當時不僅如此，周圍的同學都哈哈地取笑我，各種各樣的名號花名都有。
顧良辰來找過我，我正從廁所出來，紅着眼睛，原因是我剛被幾個刻薄的女生指着鼻子罵死肥婆，因為她們發現我偷看舞蹈班排練，不僅嘲笑我，還罵我。
我回罵了幾句，卻想不到，那幾個女生你一句，我一句，就把我罵哭了。
顧良辰對我說：“你哪裏胖了，我覺得挺可愛的。”
他總是這樣安慰我，卻已經對我不大起作用了。
回家後，我閑來翻看一本過時的時尚女性雜志，忽然看到減肥，少吃，絕食，運動……
我後來在一本筆記本的第一頁寫了這麽一句話：“我要減肥。”
放學回家，我不再吃冰淇淋了，白海棠好奇地問我，我悄悄告訴她，我正在減肥。
她大吃一驚：“我媽媽說小孩子減肥會長不大的。”
我不以為然，後來上了大學我才開始後悔當時為什麽這麽傻，以至于我個子自高中之後就再沒長過了，一定是小時候減壞了身體。
也不知道是什麽給了我動力減肥，是舞蹈班的吸引？還是同學們的嘲笑？我不知道，但我就這麽做了。
顧良辰這個人挺講義氣的，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絕不獨吃獨玩，一定會分我一份。
可惜了，面對冰淇淋和體重，我只能選擇體重，放棄冰淇淋。顧良辰想了大半天：“減什麽啊，這樣挺好的，你是怕大家嘲笑你，說你胖？”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減肥的目的不完全是這個，具體如何，我自己也不大清楚，我也沒心思卻糾結這個問題。
又恍恍悠悠地過了一個月，臨近學校的元旦文藝彙演了，各班要排節目了。
李老師對于文娛委員提議的舞蹈一口回絕：“舞蹈班的人比咱們厲害多了，想拿第一就別跳舞。”
“說得不跳舞就能得第一一樣。”我前面那個女生小聲嘀咕着，李老師自然是聽不清，但我和白海棠卻聽得清清楚楚，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李老師一記殺人的眼光掃過，我們一愣，立馬止住笑聲。
“白海棠，林美景，擾亂課堂紀律，出去罰站。”李老師怒怒說道。
我們只好灰着臉出去。我們出去不久，又一個女生被罰出來站，我知道她，她就是坐我前面，剛才小聲嘀咕的那個女生，她叫蘇春曉。
我們三個倒數的女生都被趕了出來。我問她怎麽被趕出來的，她攤了攤手：“不樂意上她的課呗。”
我和白海棠嘻嘻一笑，還分別介紹了自己，她也介紹了自己。并且成為了好姐妹。
然後，她又說：“對了，我昨天早上聽你們在說那個電視劇，當時和你們不熟，不好意思插嘴，現在咱們就是好姐妹了，我告訴你們啊。其實男主角沒有死的。”
“什麽？”我和白海棠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她頗為得意地說：“男主角是大俠，不會這麽輕易死的。”
白海棠不解地問：“他掉下那麽高的懸崖怎麽不會死？”
“懸崖下有一片湖泊，他掉下水了，被一個神秘人救了，還學了好多厲害武功呢！”
我眼睛一亮：“哇，那就可以回來救女主角了。”
“對啊，女主角就不用嫁給壞人了。”
女生就是這樣，很容易因為一部共同喜歡的電視劇或小說産生話題從而成為朋友。
當時的我們總會為電視劇中掉下懸崖的主角捏一巴汗，擔憂他們會不會死掉。
後來長大了，但凡看到這樣的情景我們都頗為淡定地一笑而過。因為我們都知道，誰掉懸崖都會死，就主角是絕對不會死的。這就是所謂主角光環，從郭靖到楊過再到張無忌，無一例外，光環都這麽耀眼奪目。
那麽我是我人生中的主角，那我的光環呢？
是上課偷看小說不被老師捉？
考試作弊老師不知道？
還是在我絕望失落時有一個叫顧良辰的男孩來安慰我溫暖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