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其實有個青梅竹馬挺好的
林洛瑤是在我上小學那年來到我家的，她是我的堂姐，比我大一年，應該是1999年的。
她還有一個弟弟，叫林洛楠，比我小一歲。
但卻和我同年級。
我對這個堂姐一直沒多少印象，記得她剛來的第一天，我爸爸媽媽對她說：“小瑤，以後這裏就是你和小楠的家了。”
她看上去有點膽怯的樣子，身形瘦小，頭發稀黃，看着有些營養不良。
我媽媽愛憐地說：“看這孩子，這麽瘦，得多吃些營養品。”
我當時是躲在房門後聽到這一切的，我一瞬間對林洛瑤好感度直線下降，也許正是女生最可怕的妒忌心在作怪吧。
我爸大概是在吃晚飯時發現我的異樣，于是飯後悄悄把我拉到房間對我說：“你知道小瑤姐姐家出什麽事了嗎？”
我搖頭，一語不發。
我爸嘆了口氣，說：“你大伯家啊，出了意外，你小瑤姐姐沒有了爸爸媽媽！”
我瞪大了眼，吃驚地看着我爸。
她父母雙亡了？
無家可歸？
寄人籬下？
我一瞬間腦補了瓊瑤劇悲情女主的背景代入了林洛瑤，加之她那一副楚楚可憐，弱柳扶風的樣子，絲毫沒有違和感。
但畢竟是親戚，聽到我爸的話，我眼睛立時黯淡下來，繼續一語不發。
“美景啊，你是爸媽的獨生女，雖然有良辰和你玩，但良辰畢竟是男孩子，你還得有個姐姐什麽的來陪你嘛，以為小瑤姐姐和咱們就是一家子人了。”
我依舊一語不發。
林洛瑤家裏發生了大事，兩姐弟孤苦無依，寄人籬下，的确可憐，我若再如此，倒顯得我小氣。
奈何剛上小學的我思想覺悟到底不高，但我還是點了點頭。
我爸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說：“那小瑤姐姐以後就和你一個房間了。”
我又驚訝了一下，随後低下頭，悶悶地應了一聲。
我爸走之後，我茫然地愣了好久。
從那晚以後，我的所有都被分了兩份，我爸爸媽媽的愛被分了兩份，我的房間被分了兩份……
還好，我還有我的青梅竹馬顧良辰，他并沒有被分成兩份。
林洛瑤搬進我房間裏，我已經盡量騰了一大半的地方給她。
她對此一言不發，沉默不語。
睡覺時，由于莫名其妙地有一個人躺在我身邊，所以我還沒适應，因此那夜的徹夜難眠。
爸爸媽媽已經睡下了，林洛楠是跟爸爸媽媽一起睡的。
大概十二點多時，我依然未能與周公見面，但我隐約聽到有哭聲，不用猜就知道是林洛瑤的。
她哭得很壓抑，生怕吵醒旁邊的我。
可她根本不知道我沒有睡着。
那一瞬間，我忽然有些心疼這個與自己年齡相仿失去雙親，寄人籬下的女孩。
我收起自己的小家子氣，想着明天帶她去玩，去認識她的小夥伴。
林洛瑤是個安靜的人，不像我那樣鬧騰。
大家都說女孩應該像她那樣文靜，所以一到節日親戚聚會，人人都在誇她，而我就是小透明，沒人注意，沒人提及，這都是往後的事情了。
由于她不是鬧騰的女孩，所以她拒絕了我的邀請。
我在樓下和小夥伴們玩到晚飯點了就回家，我媽總是皺着眉頭從廚房出來說：“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弄得髒兮兮的，你也不學學小瑤姐姐。”
我探頭朝房間看了看，臺燈下，書桌前，那瘦小的背影是林洛瑤的，她正在寫作業。
我嘟了嘟嘴，走到廁所去洗手。
飯後，我媽把我趕去寫作業了，我字醜，成績又差。
相反，旁邊的林洛瑤字好看，成績還好，她在市中心小學讀和唐婉是同一所學校。
雖然她比我大，但她讀書晚，和她弟林洛楠一同入學，因此，她和我以及林洛楠是同年級。
聽說在班級，林洛瑤還是學習委員，那時能在班級撈個一官半職那可是大大的光榮。
我不由心頭又生出去妒忌的苗頭，我暗暗發誓，我一定要寫字寫得比她好看……她成績實在太好了，我沒有勇氣發誓要在成績上趕過她。
正好，她起身出去上廁所，我見她出了房間還帶上了門，我悄悄地伸手到她的那一邊書桌，随手扯了一本筆記本過來，翻開就看，我只是想研究一下她的字體。
女孩妒忌一個人，總是會默默關注她的一舉一動，甚至是模仿，兵家将其稱之為“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我眼睛快速掃過，字裏行間，密密麻麻，當時還小，還有好多字我不會，但隐約有這麽一句我看得很清楚，也記得很清，上面寫道“我讨厭這個叫林美景的堂妹，我知道，她也不喜歡我”
我耳朵靈光，一聽到門外有動靜，立馬将本子放回去，繼續低頭寫我的作業，假扮得什麽事都沒發生。
她回到座位，我心像打鼓一樣，跳得極快，仿佛做了什麽虧心事一樣。
我當時并沒有發現有一道冷森森的目光正瞪着我，如果不是她叫了我，我依然是在她冷冰的目光下假裝得雲淡風輕。
“你偷看了我的日記？”她拿起我剛才看的那！
我愣了愣，那麽快就發現了？
這都趕上柯南了都。
我死活不認：“沒有啊，怎麽了？”
她依舊冷冰冰地說：“你少騙人了，我記得本子不是這樣的，更何況我本子裏夾着一張紙的，現在紙不見了，而它就在你的椅子下。”她順手指了指我椅下的紙張。
我出了一身冷汗，但我不能就這麽認了，我不知道什麽是日記，更不知道那本子是日記。
我繼續，搖頭說：“不知道啊。”
她将本子拍在桌子上，發出很大的響聲：”你騙人，你明明偷看了，你這人怎麽可以這樣啊。”
爸爸媽媽聽到了動靜，第一時間趕過來，見房間我倆對峙着，急忙詢問發生了什麽事，林洛瑤哭着說我偷看了她日記，還死活不認。
我媽媽頓時怒火上來：“美景你怎麽的，幹嘛偷看姐姐的日記，日記是秘密，是不可以看的。”
我忽然心涼，雖然我是偷看了，但我媽為什麽聽都不聽我解釋就相信了她，我忍着淚水，咬着牙忍着。
我爸說：“美景，爸爸從小就教過你，做人不能說謊的，到底有沒有偷看？”
“我是看了，但我不是偷看的。”
我幾乎是吼出來的，淚水也随着聲音流滿臉頰。
我根本不知道什麽是日記，更不知道那本是日記，而且我并不覺得那樣是偷看。
一聽到我承認，林洛瑤哭得更兇了。
我媽繼續罵：“你這孩子，這麽小就知道偷看別人的東西，長大了還得了？”
我爸瞪了我媽一眼，示意別訓我了，我媽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安慰着林洛瑤。
我淚水漸漸止住，我沖出去，一個人在小區下的公園走着。
這個時間段，公園大多是老年人和小孩。
我路過一家小賣部，小賣部老板娘正在看湖南衛視黃金檔的電視劇，我在不遠處站着，靜靜地看電視劇。
如果不是顧良辰拍了拍我肩膀，我估計還會繼續看下去。
我瞪着他：“你幹嘛，吓死人了。”
他在昏暗的路燈下看着我，居然能看到我紅紅的眼睛：“你哭了？”
我別過頭去：“要你管”
“喏。”他将口袋的草莓口味棒棒糖遞給我說，“吃了糖就不會難過了。”
我問：“誰說的？”
“我說的。”他一派天真地說。
我：“……”
自從日記事件後，我和林洛瑤就再沒說過話了。
她也是冷冰着一張臉對着我，書桌，衣櫃，床，我們一起共用的東西都很自然劃出條楚河漢界。
日記之後的第三天，爸爸媽媽出去超市買東西了，林洛楠在客廳看電視，房間就我和林洛瑤。
她忽然問我：“你那天偷看到了什麽內容？”
我想了想，歪着頭說：“不記得了！”
她不信，自然會追問我，我忽然正色說：“你是不是很讨厭我？”
“是！”她毫不猶豫地說。
“你以為，我就不讨厭你了嗎？”我陰沉一笑。
長大後，我時常回想青春，回想童年，當年的我和她，就像兩個幼稚到極點的小屁孩，玩着這麽幼稚的小心機。
之後，我告訴顧良辰，一定，絕對，堅決不能和林洛瑤一起玩。
顧良辰茫然地撓頭問我：“杯洛瑤？誰啊？不認識，沒聽過這人啊？”
我又說了一句：“反正你如果和那個讨厭的人玩就不能和我玩”
當時我們總是喜歡這樣說，這樣做，說某某某和我，你到底選誰？這樣無聊又難回答的問題。
“我只和你玩。”顧良辰傻呵呵地對我說。
顧良辰生日那天也是我生日，因為我們是同一天生日。
我們兩家總是一起幫我和他過生日的，而每次點蠟燭許願時，我總是搶在開頭許願，然而我總是不告訴顧良辰我許了什麽願望卻總是追問他到底許了什麽願望。
“你許了什麽願望？”我一如既往地問他。
他說：“我許的願望是美景的願望都實現！”
我驚愣了一下，不解地問：“為什麽？”
他傻笑說：“我覺得，你的願望裏一定有我”
“如果沒有呢？”
“那我也認了，你的願望實現了，你就可以開開心心了，我只要你每天開開心心就好了。”
我差點哭了出來，顧良辰總是出乎意料地對我好，讓我猝不及防。
……
我是從二年級開始發福的。
那會我每天都會吃冰淇淋，特別愛吃甜的東西，慢慢地我胖了起來。
久而久之，我漸漸被同學取了一個外號，叫小胖妞。
我內心是很抗拒的，但奈何人胖肉多，人家也是用事實說話，我無從反駁。
某天下午，陽光正好，微風不躁。
我低頭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有些失落。
原因有二。
第一是因為期中考試出成績了，我是倒數第三，老師要求把各科卷子帶回家給家長簽名，我心裏忐忑不安，只怕又要被罵一頓了。
第二是因為我的零花錢不見了，以至于今天我沒冰淇淋吃。
“嘿，怎麽這麽喪啊。”顧良辰追上我的腳步。
我垂頭喪氣地走着，根本沒有注意過他，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他剛剛才跟上我。
“給，你喜歡的香草味冰淇淋。”他遞過來冰淇淋到我面前。
我很自然地接過來，上來就是一大口，他倒挺聰明，沒問我怎麽了。
回家的路上，我經常會碰到很多同學或夥伴，要好的會打聲招呼，不好的就是狠狠瞪上幾眼，又或者是這樣的。
“小胖妞，又吃冰淇淋啊，你這樣長大了還是這麽胖，沒人要的。”
我低頭不說話，在這事上，我是很慫的一個人，我長得醜，留着難看的短發，發質還粗糙幹硬，而且還胖又不高，成績又不好，在學校，我這類人是弱勢群體，被人欺負的對象。
挑剔我的是同班的一個男孩子，他叫徐小偉，嬌生慣養的一個男孩。
對于蟑螂這種生物，我是不怕的，顧良辰也不怕，所以我認為男孩子都不會怕的。
但是徐小偉嘛，像女孩子一樣，什麽都怕，為人還頂刻薄的，經常找茬，比如像現在這樣，說我胖。
顧良辰不和我一個班的，隔得還有點遠，所以我在班級裏的情況他是不知道的，但一見有人這樣說我，第一時間站出來的，永遠都是他。
比如此時此刻……
“你幹嘛，憑什麽這樣叫人家，你給她道歉！”面對徐小偉的挑釁，顧良辰首先就為我勒令徐小偉道歉。顧良辰表現得強勢地。
徐小偉卻吐了吐舌，說：“我就喜歡叫她小胖妞，怎麽着，打我啊！”
真別說，顧良辰還真打了。
他掄起拳頭當面就是一拳，沒用多大的力氣卻讓徐小偉哭爹喊娘。
“還敢不敢叫小胖妞？”顧良辰舉着拳頭要脅他。
“我要告訴我媽媽……”他哭得涕淚橫流。
這很快引得放學回家的同學駐足圍觀，揍完徐小偉，顧良辰當時就沖出人群，拽着我的手朝我咧嘴笑笑，說：“快走”
我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拉着狂奔而去，害得冰淇淋都掉了。
我很開心，有人為了我打架了。
我忽然覺得自己變成了電視劇的女主角，身邊美男環伺，在我有危險之時都會踩點準時到達來英雄救美……
不對，是救醜。
我很有自知之明的。
回到小區後，我喘着大氣說：“你為什麽要打徐小偉，難道就因為他幫我取外號？”
他漸漸喘息平緩了之後才說：“你只能被我欺負，被我嘲笑，別人都不行！”
我知道，他這句是玩笑話，但是我卻到特別溫暖，其實有個青梅竹馬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