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9)
雲天青是沾了玄霄的光,資質又好,掌門師叔便将他一并收入門下。”
冕旒聽着自家師父也參與進此事,回想起十年前初見時宗煉看他一臉欣喜的模樣,還有平日對他的處處縱容。雖然平時他并不在意,但是聽周圍的師姐弟也七嘴八舌的談論起這件事來,多少生出了些異樣的感覺,便問:“那個玄霄難道是天命火屬之人?”
“這事我們哪裏知道。”少女道:“不過玄旒師兄你這麽一說……我記得夙真好像也說了,那玄霄額上帶有朱痕。我聽師父提起過,若是天生額間便帶有印痕之人,定是屬性較為單一的修仙奇才呢!朱痕的話,說不定那玄霄真是火屬之人!”
“這般好資質,也難怪掌門師伯會高興了。”師弟不無羨慕道:“我這會兒倒也想見見那玄霄了。”
少女笑道:“玄灏師弟何須着急,待到大師兄和大師姐二人帶他們轉了整個瓊華派之後,他們總是要來劍舞坪住宿的。”
說道這裏,少女看向冕旒微微一笑道:“唉,這時候就羨慕玄旒師兄你了,能一個人住一間屋子真好。”
冕旒只是笑了笑沒有接話,他心中暗暗道:只怕校長讓他來這個世界,并不僅僅只是修煉這麽簡單。不過他雖然略有起疑,但對于冕旒而言,這種事情并不值得他去在意。
他回房之後洗了個澡,随便擦了擦頭發就走出門準備去五靈劍閣看看關于“歸元真訣”的技能。歸元真訣只需要內息氣力來催動,并不需要使用仙術,就可以借用自然的靈力來恢複周身三尺範圍內活物的生命力,治愈傷口,效用極佳。雖然也算是仙法中的一種,不過因為不需要靈力來催動,所以讓冕旒頗感興趣。
卻不料剛剛出門,就聽到左邊傳來一聲低喝道:“玄旒師弟,你又這般披頭散發的走出來,成何體統。”
冕旒一愣:“大師兄?”
來人正是掌門太清真人的第一個弟子,也是整個瓊華派第二代弟子所有人的師兄玄震。
玄震還未開口,就聽他後面一人笑道:“哇哦,想不到這仙山之上連人都像神仙一樣,這位師兄長得好俊俏啊!”
玄震皺眉道:“雲天青,不得無禮!”
原來這人就是今早衆人口中的男主角之一。
冕旒看去,只見玄震後面跟了兩個穿着俗世衣服的青年,均是豐神俊朗眉目如畫,賞心悅目的很。其中一人頭發随意的披散着,一身青色布衫,甚至還笑嘻嘻的朝着他揮了揮手,口中笑道:“大師兄你別這麽說嘛,都是同門師兄弟,我這不是在贊美那位師兄嗎?”
玄震性格嚴謹沉穩,饒是他面對這名青衣青年也忍不住微微一嘆,朝着冕旒道:“玄旒師弟,這兩位是玄霄和雲天青,是師父今早剛剛收進門的兩位師弟。二位師弟,這位是你們的師兄玄旒,他是我瓊華派執劍長老宗煉師叔的親傳弟子,也是我玄、夙字輩中的劍法第一人。你們若在劍術上有什麽疑問大可請教于他,想必玄旒師弟比我更能解答你們這方面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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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天青搖搖頭嘆道:“我與玄旒師兄竟然不是一個師父,好生可惜。”
玄震皺眉道:“我瓊華派上下一心,即使授業恩師并非同一人,但大家都是瓊華派的一員,何來可惜之說。”
雲天青聳了聳肩低聲道:“是……玄震師兄我知錯了。”
雲天青這般的性格難怪讓今早衆人讨論紛紛,冕旒十年來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他并不覺得厭煩,甚至因為這難得的“新鮮”對對方有幾分喜意。再轉頭看向雲天青身邊一身白衣的青年,對方長發高束,面無表情,眉目冷淡,額間果然又一道朱痕。然即使如此,冕旒思來想去還是要稱贊一句人如飛仙,氣勢如虹了。
“天青師弟,玄霄師弟。”冕旒點頭笑了笑,二人也忙回禮于他。只是即使是這回禮,雲天青也是随意的很,而那玄霄倒是姿勢甚為标準,卻感覺不到多少尊敬的意思,至多也不過是因為遵守規矩而已。
或許是因為朱痕的關系,冕旒忍不住多看了玄霄兩眼。然而就是那一掃,他突然覺得渾身一軟,就連視線也驟然變得模糊不清,雙耳轟鳴呼吸窒堵,居然連抽出香雪海支撐身體的力量也沒有,就這麽直接倒了下去。
一時的最後,他只是隐約聽到了一聲“旒兒”,便什麽也不知曉了。
第三回紫禁之巅寒徹骨
冕旒睜開眼睛的時候頭疼的簡直要炸掉,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這次的反應極其劇烈,他勉強站起身扶着一棵樹就開始吐,當半響回過神後才發覺不對。
他的內功……紅世決竟然倒退到了第八重!他在瓊華派的十年時間竟在瞬間化為烏有!
皇冕旒握緊手中香雪海,心中驚懼同時也不禁狂怒。沒有人會喜歡十年辛勞化為烏有,冕旒更是。他甚至在一瞬間再次懷疑瓊華派的十年是一場夢。但怎麽可能?那樣真實的一切,他甚至還記得第一次鑄劍時險些把自己的手腕燙爛,即使用了仙術也是過了兩日才算好全。他還記的自己學習的一招一式,即使閉住眼睛也能記得劍招的每一道軌跡。
冕旒閉上眼,下意識的拔出香雪海,如這十年時間中所做的每一次那樣,瓊華劍法流利的使出,頓時萬千劍影似真非真似假非假,就這麽在他周身圍繞起來,冕旒大喝一聲突然揮劍,那萬千劍影竟在瞬間順着劍尖指向飛沖而去,将遠處的大樹戳的千瘡百孔化為烏有。
“千方殘光劍……”第八重使出這種仙劍招式太過廢力,饒是以冕旒的精深內功也險些脫力倒在地上。冕旒用香雪海插在地上支撐身體,他劇烈的呼吸着,心中卻止不住的犯上喜意:“不是夢,不是夢!”
此時他冷靜下來,心中驚疑恐懼漸去,倒也多少有些明朗。能這般輕易的降低自己的修為,只怕也只有校長能做到。冕旒并不知曉對方究竟何意,哪怕是一種玩弄,他也無所抵抗。但冕旒從不是那種認輸之人,修為去了如何?他的道心還在,他的手還握劍,他的神思清明。即使重頭修煉,雖多少有些遺憾,但冕旒也能笑着覺得自己這次重來還能少走些彎路。
他呼出一口氣,總算是舒服許多,就聽遠處一個溫柔的宛如撫柳之風的聲音帶着淺淺的疑惑道:“是……師父?”
對方的氣息太過于平淡和自然,冕旒甚至因為這個氣息将對方當成了自然中的鳥獸而無視了過去,直到此時出聲,他才發現這裏竟然有個人。冕旒轉頭看去,只見一位年輕公子身着錦衣站在不遠處,即使此時面帶疑惑,他的嘴角依舊是微微勾起帶着輕笑,眉目溫和。這無疑會是一個很受女性歡迎的俊美公子,端方溫柔,如風似水,當真稱得上一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只是以冕旒的眼力并不難看出對方的眼睛沒有焦距。
——這是一個瞎眼的公子。
瞎眼,師父,溫柔的公子……
冕旒遲疑道:“花滿樓?”
花滿樓淺笑道:“沒想到真的是師父。”
冕旒張了張嘴,突然發現喉嚨就像是卡了一樣說不出話來。對方淺笑着等他回答,半響冕旒才道:“你真的是花滿樓?陸小鳳的好友花滿樓?”
花滿樓搖搖頭道:“師父說笑了,莫不是師父還有一位弟子名叫花滿樓?”
錯愕之後湧起的是狂喜!他當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回到了陸小鳳的世界!
“好!好極了!”冕旒大喜道:“我回來了!”
花滿樓有些不明覺厲,但冕旒身上的秘密本就不少,當年又以如此詭異的方式在他們面前離開,他便只是問道:“十年未見,若非師父劍氣沖霄引起我的注意,劍意亦如當年一般霸道剛烈,我也不敢相認。只是未曾想師父的聲音十年未變,只可惜我看不到師父的臉了。”
“十年……?”冕旒一愣:“已經……十年了……?”
花滿樓笑着點點頭道:“是,若是細算,已經是十年四個月了。”
冕旒心中一驚,忙道:“七童!孤城!葉孤城人呢?活着還是死了?!”
花滿樓微微一頓,笑容漸漸消失:“葉城主如今自然安好,只是……”
“只是?”
“九月十五,他與西門吹雪相邀紫禁之巅決一死戰,他們二人之間總會有問題出現。”花滿樓微微蹙眉:“而且,陸小鳳說這場決鬥似乎有什麽不妥之處,甚至關乎到皇家之事。”
回到這個世界的喜意瞬間退去,冕旒喝道:“今日是幾月初幾!”
花滿樓道:“九月十三。”
冕旒心中一驚,忙問:“這裏是何處?”
花滿樓答道:“這裏是江南我的百花樓附近的小林子……因為我不願見他們之間互相厮殺,便回到了江南。”
江南!從這裏趕到京城,最快也要三天的時間!
冕旒氣得額頭青筋一跳,他甚至沒有時間去怒罵為何自己來的時間如此不巧、地點如此不對,只是立刻道:“七童!請你幫我準備一匹千裏馬!我要趕去京城!”
花滿樓此時心中也有諸多疑惑,只是此時并不是一個好的時機。他點了點頭道:“我這就去聯系五哥。師父莫急,九月十五當夜他們才會決鬥,現在是清晨,尚有兩日半的時間,未必趕不及。”
冕旒點頭:“好!”
二人疾步趕回百花樓,花滿樓用了特殊的信鴿快速給家裏傳訊,冕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回憶劇情——葉孤城經歷了什麽?對,九月十五當夜,他與南王世子二人合謀借紫禁之巅的決鬥刺殺皇帝,想要讓與皇帝長相相同的南王世子假扮皇帝瞞天過海,以求光複身為前朝皇族的葉氏一族——當然他失敗了,他們的計謀被陸小鳳識破,刺殺失敗,皇帝沒有死,葉孤城卻身受重傷,然後與西門吹雪履行諾言決鬥,最後……
冕旒握緊雙拳冷冷道:“開什麽玩笑!”
花滿樓在他身邊看着,微微搖了搖頭。
只希望這次,面前的人真的能夠解決才好。
善良如花滿樓,他并不希望任何人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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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五-紫禁城
京城中今日最常說的一句話,莫非“月圓之夜,紫禁之巅,一劍西來,天外飛仙”。只是這紫禁城卻不是那麽好進的,能夠看到這場曠世之戰的人必須持有通行證才有可能進入,沒有的只會面臨紫禁城無數箭矢的招待。雖讓無數人倍感扼腕,但為了小命着想,他們也只能望而興嘆。
京城的賭坊也是人滿為患,即使是大半夜的這裏也擠滿了人。只是不同于以往的熱鬧,此時這京城最大的賭坊中無比安靜。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除了十年之前失蹤的劍聖皇冕旒之外再度有資格問鼎劍道極致的當世兩大劍客的決鬥結果。
然而他們誰也沒有料到,這場曠世之戰中隐藏着怎樣的驚天秘密。這并不是一場簡單的決鬥,若是簡單,其中的一位主角又怎麽會出現在皇帝的面前,刺殺皇帝?
但可惜的是,葉孤城的刺殺因為陸小鳳的插手并沒有成功。
刺殺失敗,在葉孤城跳出窗外後卻被皇帝的衆位貼身近衛包圍之際,近衛首領魏子雲問了一句話:
“城主遠在天外,劍如飛仙,人也如飛仙,何苦自貶于紅塵,作此不智之事?”
而葉孤城只是回答:“你不懂?”
魏子雲道:“不懂。”
葉孤城冷冷道:“這種事,你本就不會懂的。”
是的,他不懂,即使是陸小鳳也不懂。他是葉孤城,也正是因為他是葉孤城,所以他必須這麽做。即使他無心于權利,無意于地位,他都必須這麽做。
因為他是葉孤城。
而唯一懂他的人,自十年前起,他再未見過。
留下的,只有左手中指上的銀色指環。
裏面的黃金他未曾動過分毫,因為他不想,也不願這最後的回憶也因“責任”二字而蒙塵。對葉孤城而言,這并不是一個儲存着無盡財富的珍寶,僅僅是他所珍惜的摯友送給他的唯一禮物。
只可惜,他們最終無緣再見。
他曾說過若有一敗,贏他的人必是葉孤城,只可惜,葉孤城終究是要他失望了。
魏子雲道:“也許我不懂,可是……”
目光如鷹,緊随在魏子雲之後的“大漠神鷹”屠方搶着道:“可是我們卻懂得像你犯的這種罪是該千刀萬剮、株連九族的死罪。”
或許是因為想起了皇冕旒,葉孤城已經失了和他們交談的興致。
他沒有回答,并不代表敵人不會動。屠方和無數箭弩蓄勢待發,饒是葉孤城武功絕世,也定不能活。
可是西門吹雪阻止了:“住手。”他冰冷的目光看向葉孤城,舉起了那柄奇古鐵劍:“拔劍。”
他要履行兩個人的決鬥約定。
紫禁之巅一戰,終不能免。
魏子雲微微皺眉,正要拒絕,突聽遠處的皇帝道:“住手。”
魏子雲搶道:“皇上!”
皇者搖了搖頭,嘆道:“卿本佳人,奈何為賊?朕準了。”
魏子雲遙遙瞪了一眼皇帝身邊的陸小鳳,無奈道:“退。”
弓箭手齊齊後退卻并未放下手中武器。不過這樣的退步使得衆人都松了一口氣,陸小鳳看向葉孤城,最後也只能化為一嘆。
葉孤城淡笑了聲,高聲道:“吾心難靜,只怕有辱此戰。不知陛下是否大量可容吾與陸小鳳一談?”
西門吹雪默不作聲,只是先收回了手中長劍。皇帝允道:“準。”
魏子雲大驚:“皇上?!”
然而他無法拒絕。
這場對話除了兩個當事人外別人無法得知其中內容。只是在結束之際,所有人都看到葉孤城笑了。
清冷而淡然,真正的宛如飛仙。如他的人,如他的劍,怦然心動。
衆人輕嘆。
葉孤城突然想起來,皇冕旒曾說過,希望他多笑笑。
陸小鳳不可思議道:“你在笑?”
葉孤城微笑着反問:“我不該笑?”
陸小鳳看着他,終于點了點頭,道:“只要還能笑,一個人的确應該多笑笑。”
只不過笑也有很多種,有的笑歡愉,有的笑勉強,有的笑谄媚,有的笑酸苦。
葉孤城的笑是哪一種?
不管他的笑是屬于哪一種,只要他還能在此時此地笑得出來,他就是個非平常人所能及的英雄。
葉孤城告別了他,即将與西門吹雪一戰。
臨走時,他只是說:“不管怎麽樣,你總是我的朋友。”
陸小鳳說不出的心酸。
這一戰是不是值得?
沒有人能回答,沒有人能解釋,沒有人能判斷。
甚至連陸小鳳都不能。
葉孤城又道:“如果有一天,你能見到冕旒……”
“什麽?”
“不,”他背對着他,搖頭而去,“沒什麽。”
那一瞬間,陸小鳳很想說些什麽,更想要做些什麽,只是他什麽也說不出,什麽也做不到。只能像一只鬥敗的攻擊一般回到了好友武當掌門木道人幾人身邊,而這一次,即使是神偷司空摘星也沒有去嘲笑陸小鳳的頹唐,他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皇帝返回金殿沒有去觀戰,他坐在龍椅上,輕輕嘆息:“兩位絕代佳人,奈何,奈何啊……”
紫禁之戰,終于來臨。
兩位當代最傑出的劍客,終于面對面相逢。
“此劍乃天下利器,劍鋒三尺七寸,淨重七斤十三兩。”
葉孤城點頭:“好劍!”
西門吹雪冷冷道:“确是好劍!”
青鋒若冰,落血成股,是屬于西門吹雪的無情之劍。
葉孤城也揚起手中劍,道:“此劍乃海外寒劍精英,吹毛斷發,劍鋒三尺三,淨重六斤四兩。”
西門吹雪道:“好劍!”
葉孤城道:“本是好劍!”
寒劍如霜,精光如琉,是屬于葉孤城的飛仙之劍。
魏子雲忽然道:“兩位都是當代之劍術名家,負天下之重望,劍上當必不致淬毒,更不會秘藏機簧暗器。”
四下寂靜無聲,呼吸可聞,都在等着他說下去。
魏子雲道:“只不過這一戰曠絕古今,必傳後世,未審兩位是否能将佩劍交換查視,以昭大信?”
西門吹雪從來都是如劍一般鋒銳,也如劍一般冷漠,根本不屑理會任何人,尤其是在他決鬥的時候。
葉孤城沒有回頭,在與陸小鳳一談之後,他已經放下了所有,已經沒有任何話能進入他的耳。或許皇冕旒會是意外,只是這個意外已不存在。
他們只是互相凝視着。
魏子雲讨了個沒趣,不再說話。西門吹雪卻突然道:“停。”
葉孤城皺眉:“何事?”
西門吹雪冷笑道:“我的劍雖是殺人的兇器,卻從不殺一心要來求死的人。”
陸小鳳心中一驚,他知道葉孤城之前受了傷,傷在胸口,将雪白的長衫染得刺目。此時卻發現那血團比起方才又斷擴大了不少。
葉孤城厲聲道:“我豈是來求死的?”
西門吹雪淡淡道:“你若無心求死,等一個月再來,我也等你一個月。”
這次輪到魏子雲皺眉。
葉孤城卻突然靜了下來,笑道:“已經沒有必要了。”
他突然拔出了自己的劍,那一瞬間,劍氣沖霄!
西門吹雪冷冷地看着他,終究還是拔出了劍。
劍已刺出!
刺出的劍,劍勢并不快,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兩人之間的距離還有很遠。
他們的劍鋒并未接觸,就已開始不停的變動,人的移動很慢,劍鋒的變動卻很快,因為他們一招還未使出,就已随心而變。
別的人看來,這一戰既不激烈,也不精彩。
魏子雲、丁敖、殷羨、屠方,卻都已經流出了冷汗。
這四個人都是當代的一流劍客,他們看出這種劍術的變化,竟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也正是武功中至高無上的境界!
可是陸小鳳也同樣看出,西門吹雪的劍慢了。因為他修的是無情之劍,但現在的他有了情,有了牽絆,他做不到無情,自然再無法随心所欲。
就在下面的二十個變化間,葉孤城的劍必将刺入西門吹雪的咽喉!
然而,在最後一劍中,在陸小鳳的冷汗布滿了全身的時候,贏的人卻是——西門吹雪。
葉孤城的劍偏離了他的咽喉,而西門吹雪的劍已經進入了葉孤城的心髒。
葉孤城成全了西門吹雪的劍,也成全了他自己。
劍尖是冰冷的,紮在心髒上。葉孤城恍然想起了十年前皇冕旒的話:
【是啊,你不能,因為現在的你還無法看破一些事。不過沒關系,我可以等。即使現在等不到,以後也可以。】
可是,他終究是未能等到他。
在那最終之際,葉孤城突然緊緊握住西門吹雪的手腕。他的唇輕顫着,似乎想說什麽,卻終究未能開口。
模糊的眼前,似乎漸漸出現了一個人影。黃色的長衫,披散的黑發,大大的眼睛,細腰長腿。他的面容說不出的精致,讓他心動。
生命的最終,他似乎聽到了那存在于心底的聲音。
這樣,也好。
“孤城!!!!!!!!!!!!!!!!!!!”
第四回柳暗花明又一村
“孤城,,,,,,,,,,,,,,!!!!!”
一個凄厲的怒吼嘶喊,尖銳的長嘯響徹了整個紫禁城,杜鵑啼血猿哀鳴,不過如是。
一柄明如冬雪的劍向着西門吹雪忽然刺來!劍氣沖霄,帶着勢不可擋的鋒銳!西門吹雪瞳孔微縮,驟然後退躲過這致命一劍,來人并不追擊。葉孤城倒下的屍身被他接住,然而西門吹雪的身體因為條件的反射下意識的在避開的瞬間刺出一劍!
陸小鳳驚呼:“皇冕旒?!”
皇冕旒卻沒有躲,此時此刻,他的眼中只有葉孤城的存在。只是身體的本能下意識的避開了這冰冷鋒銳的一劍,卻終究慢了分毫。
突然起了大風。
瀑布般的黑發被齊根斬斷,無數青絲在剎那間随風飄散。陸小鳳下意識的伸出手,一根極長的發絲被擋在掌間,随風舞動。
風止。
“他就是皇冕旒?”司空摘星驚呼道:“他就是十年前失蹤的劍聖皇冕旒?!他,他看起來最多不過二十來而已!”
下手的魏子雲四人全身戒備,弩箭在四面架起。即使過了十年,即使他們剛剛看到了兩大絕世劍客的生死之戰,皇冕旒的餘威依舊是在的。
千波流水萬波風,不抵一劍寒九州。
沒有人,可以忽視這句話!
西門吹雪站定,冷冷道:“皇冕旒。”
皇冕旒卻是聽不到的,他呼喊着葉孤城卻得不到半分回應。葉孤城胸口的血染紅了他黃色的衣襟,他的身體漸漸冰冷,他蒼白的臉更加蒼白 。即使皇冕旒再怎麽不願承認,也無可否認的——
葉孤城已經死了。
“孤城……孤城!!葉孤城!!!”皇冕旒緊緊地抱着葉孤城的屍身,只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得到對方的回應。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和對方一樣的冷,冷到失去了知覺。
清涼的淚水,滴在了那張俊美而蒼白的臉上。
從三歲知事起他就知道,哭泣沒有任何用處,這是生活用殘酷的事實讓他牢牢記在腦中的。可是這一刻,除了哭泣,他竟然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他甚至覺得喘不上氣,他的全身都在顫抖。
突然,他握緊了手中的劍,豁然擊向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我要你死——!!”
陸小鳳驚吼:“住手,皇冕旒!”
西門吹雪錯了嗎?
不,他沒有錯。
而皇冕旒比他和葉孤城更早的知道,決鬥之中,生死由命。
更何況看過原著的他也知道,西門吹雪本可以不殺死葉孤城的,只是在收劍的剎那,他看懂了葉孤城的心意,所以不再收回手中之劍。
葉孤城感謝着西門吹雪帶來的死亡,因為對他而言,死在西門吹雪的手中,是最好的結局。
他是感謝着西門吹雪的。沒有怨,沒有恨,沒有不甘。他是感謝着他的,感謝他帶給他的,尊嚴的死亡。
可是在那一剎那,比任何人都理解這一切的皇冕旒不能接受!
他……好不容易回到這個世界,好不容易,才可以再見到他們……放棄了完顏洪烈和楊康之後,他更加珍惜身邊存在的一切……這樣的結局……
這樣的結局,讓他怎麽接受!
射雕之後,他何其懷念這樣珍貴的感情,然而一切妄想,在此時都變成了鏡花水月……
讓他怎麽接受這樣的結局!!
第一劍!
西門吹雪與皇冕旒接過一招,竟是連退了七步!他與葉孤城剛剛決鬥完,雖有突破,但終究消耗極大,更不論眼前的人,是皇冕旒!
千波流水萬波風,不抵一劍寒九州。
他是十年前就是天下第一劍的皇冕旒,劍者的無冕之王!
皇冕旒在那一剎那,心如止水,他忘了一切,忘了自己,甚至忘了葉孤城。他揮出第二劍,大大的眼中無情無愛。
他要的,只是他死!
陸小鳳與司空摘星等人向紫禁之巅疾馳而去,然而饒是司空摘星的絕世輕功,也趕不上這驚世一劍!
“西門吹雪!”
“皇冕旒!”
第二劍!
然而再次突破的西門吹雪突然揮出一劍!這一劍彙聚了所有精華,甚至比為突破前與葉孤城的一劍更強!兩柄長劍交錯,發出金石之聲,雙方各退幾步,在琉璃瓦上踩出清脆的聲響,所過之處瓦片盡皆碎裂。
陸小鳳幾人終于趕到,陸小鳳急忙出手,對朋友的擔心讓他忘卻了對皇冕旒劍的恐懼,靈犀一指夾住了再次襲來的劍鋒!
“皇冕旒!”
第三劍!
然而夾住劍鋒的一瞬間,雪白的白刃上傳來一陣大力,甚至帶着刺骨的劍氣直沖經脈,剜肉般的痛楚讓他的手指一抖,再無力去夾住。長劍夾着從未消去的雷霆之力,擦過雙指,帶着嫣紅的血痕直刺陸小鳳面門!
陸小鳳的靈犀一指第一次失敗了!
然而沒有人意外。
因為他接的是皇冕旒的劍,是天下第一劍客的劍!
“陸小鳳!”
千鈞一發之際,兩道銀光揮出,為陸小鳳打開這必死的一劍!雪白的劍鋒擦着臉頰而過,恐怖的劍氣在他的臉上帶出一道血痕,濺滿了已經染血的劍鋒。
與葉孤城戰後本就虧損極大,又連接皇冕旒雷霆三劍,縱是得以突破,西門吹雪也終于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可是即使幾乎脫力,他依舊握着他的劍,他的脊背永遠不會折。
而另一位同時出手的木道人虎口震裂,那一劍威力太甚,即使是與西門吹雪同時相阻,竟還有如此餘威!
這一刻,所有人都清晰的意識到,皇冕旒真的想要殺了陸小鳳!不,是殺了任何想要阻止他殺西門吹雪的人!
皇冕旒飛身退至葉孤城的屍身前,他冷冷地凝視着他們,做了一個奇怪的起手式。
他将揮出第四劍。
原本沾染了陸小鳳鮮血的香雪海再次變得雪白。陸小鳳突然意識到,原來并非他的劍從未沾血,而是那鮮血在衆人未發現時就以被吸收。那雪白的清聖外表不過是一層僞裝,這是一柄嗜血的妖劍,真正為了殺戮而存在的劍!
然而此時已經無人在意這一點,因為陸小鳳和司空摘星都認得,這是皇冕旒的絕技“光寒九州”的起手式!
冷汗完全浸透了衣衫,在這一剎那,陸小鳳想起了十年前皇冕旒的笑語:“我這招可是大招,範圍嘛……滿算的話可以捕捉十人左右!”
他擡起頭與他對視,那雙眼再不複過去的溫和,原本柔和的臉也布滿寒霜,面無表情。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見到了初見時的西門吹雪,甚至更勝一籌!
那雙眼,沒有任何情感!
在這瞬息剎那,“光寒九州”發出!
【你再不走,葉孤城可就真的沒救了喲】
雪白的長劍在揮出的剎那停止!
劍氣橫沖,劍雖停止,氣卻未止,內力反沖,皇冕旒口吐數口鮮血,退後了幾步。
皇冕旒冰冷的眼中,漸漸有了神采。
“你說……什麽……”
所有蓄勢待發的人都愣住了,便是西門吹雪眼中也閃過一絲疑慮。
見此情景,陸小鳳壯了膽子,他沖上前一把抓住皇冕旒雙肩,焦急道:“皇冕旒,清醒了沒?冷靜一點!”
皇冕旒卻以顧不得了,直接大吼道:“你說什麽?說什麽?”
陸小鳳一愣:“皇冕旒?”
“校長!求你救他!”
陸小鳳大驚:“皇冕旒,你振作一些,怎麽了?皇冕旒!”
【你的精神波動這麽大,連珈兒也被驚動了。要不是她求我我才懶得管你。趕緊走,葉孤城……還有點救。】
皇冕旒大喜,他一把掙脫陸小鳳,抱起葉孤城的身體飛身而去!
雖然事情的發展變得莫名其妙,但魏子雲怎容他帶走叛賊的屍體,當即大喝道:“放箭!”
“住手!”陸小鳳大驚,卻已然來不及阻止。卻見皇冕旒半空中豁然回身,長劍白透如雪,電光火石間,一道劍氣帶着無與倫比的力量,畫出淩厲的弧光!
那是速度的極致,然而這種極致竟似乎在瞬間停止。慢的好像稚龜,又快的仿若游龍,那道銀色的弧光似乎成了型,連着劍氣在一剎那飛嘯而去!
呼嘯而來的箭矢盡被折斷,劍氣卻不減,竟在下一秒割斷了魏子雲的頭顱,深入地下!
鮮血噴灑!
西門吹雪瞳孔微微收縮,或者說,所有人皆是如此。
千波流水萬波風,不抵一劍寒九州。
正是皇冕旒的絕技,光寒九州!
待衆人回過神,在千軍萬馬的包圍中,皇冕旒已經帶着葉孤城的屍身飛離紫禁城。
冷汗從在場衆人的額頭滑過。想起方才千鈞一發的情景,原本打算做最後拼搏的人心中都起了無比慶幸之感。
隐藏實力的木道人也明白,即使他使出了真正實力,也必死在這一劍之下。
沒有人,可以在被“光寒九州”鎖定後逃脫!
這就是皇冕旒!那一劍,劃破天際,是真正的王者皇霸之劍,其鋒之銳,其勢之利,無人能敵,無人可擋!
這就是皇冕旒,劍者的無冕之王!
第五回俠客仗劍走天下
冕旒抱着葉孤城的身體一路跑到一家很高的、即使在夜晚也亮着火光的窗子。從外觀來看應該是一家客棧。他此時多少恢複了一些理智,挑了一間沒有光的房間用內力震斷了裏面的橫木打開窗子跳了進去,他将葉孤城的身體放在了床上,但是對方的身體已經開始僵硬發冷,弓起的腿甚至已經很難放直。冕旒抖着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啞聲道,“校、校長……救他,快救他,”
【你先處理好自己在說。】校長冷冷道,【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少血能流。】
冕旒一愣,這才後知後覺的感到自己的後背無比疼痛。他深深呼吸,體內紅世聖決已經開始自愈。為了不讓血肉和箭矢黏在一起,他一發狠體內內力鼓動,本以為那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