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7)
在我身邊父慈子孝,舔犢情深,合家歡樂!”
第五回雷霆
掃地僧心中一驚,然而冕旒身上的殺意恐怖萬分,竟是連他也不由後退半步。這等恐怖的氣勢就是平常百姓也發覺的了,更何況是這些武人。靠近冕旒二人的群雄先回過頭,然後一個接一個,幾乎是所有人都看了過來。沒有人注意到冕旒身邊佝偻的掃地僧,可是這個漂亮的過分的青年宛如惡鬼修羅,明明是那樣好看的樣貌,卻沒有一個人敢與他對視!
冕旒飛身跳起,身法快如疾風,朝着鸠摩智沖去!
“死禿驢!還我劍來!”
這下就連蕭遠山也不禁吃驚,卻見這衣衫樸素的青年出手快如閃電,手中木棍快的只剩下殘影,竟是還未碰到鸠摩智就已經變換了十數招。在場的均是武林高手,見冕旒竟如此随心所欲的控制手中長棍,均心中震驚不已,再加上那恐怖的殺氣,修為略低的人硬是生生憋了一身冷汗!
鸠摩智被殺氣鎖定受害更深,他甚至已經無法在意自己的形象就地一滾,這才躲去這天外一劍!冕旒雙腳踏地分毫不停,朝着鸠摩智急攻而去!鸠摩智這會兒也反應了過來,他冷笑一聲,竟是使出少林伏魔杖法用背後被白布包裹起來的東西與木棍相撞。說來可笑,冕旒的劍法是用棍棒使出,鸠摩智的棍法卻用劍使出。然而冕旒一生用劍,對別的兵器還當真是十竅通九竅,一竅不通,純屬是将棍子當成了劍來使,與鸠摩智的硬碰硬也多少受了影響,但他內功深厚,竟也逼的占了上風的鸠摩智與他同時後退一步。
方才的驚世一“劍”震驚了不少人,他們看着場中半響不動的二人沒有人說半句打擾。虛竹忍不住低聲道:“是皇施主……”
葉二娘被兒子的聲音驚醒,連忙拽着虛竹的衣袍道:“兒子,快、我們快走!”
虛竹雖然想知道親爹是誰,但是看着葉二娘此時虛弱的樣子,也不再忤逆她。然而剛走了幾步便聽蕭遠山喝道:“站住!葉二娘,你跑什麽?”
葉二娘銀牙緊咬,她顫抖着身體正準備給蕭遠山跪下祈求他放過她的男人,卻突聞皇冕旒喝道:“死禿驢!還不還我劍來!”
這一聲又将衆人的視線拉到了場中二人身上,鸠摩智心中一驚,然而想到手中那把瑩白如玉的長劍,心裏無法控制的瘋狂喜愛,他現在甚至是覺得,哪怕交出易筋經,也絕不會讓這把劍離開他的手。便冷哼一聲:“阿彌陀佛,小僧可沒有施主的劍,施主莫要惡意傷人,毀我聲譽。”
“呵,你認與不認,無所謂。”冕旒卻是冷笑道:“我殺了你,自然能取回我的劍!”
他下盤微低,做出了一個奇怪的起手式。包不同也感受到了驟然壓抑起來的氣氛,他渾身不适的動了動,低聲問身邊的王語嫣:“表姑娘,這是什麽武功?”
王語嫣搖搖頭:“這個武功……這種武功我聞所未聞……”
鸠摩智也感覺到了不對,他心中大驚正要逃脫,然而皇冕旒的殺氣卻始終纏繞在他的身上——對方的氣勢似乎高高在上睥睨衆生的帝王,面對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殊死一搏,而是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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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雄只見白光乍起,那普普通通的白木棍竟然在空氣中緩慢的劃過,卻離譜的留下了一道道殘影。那些殘影彙聚成白色的劍氣,仿佛凝聚在空中一般,然而就是連呼吸也不及改變的剎那,那白光卻飛沖而去!
千波流水萬波風,不抵一劍寒九州——正是皇冕旒的絕技“光寒九州”!
冕旒手中的木棍終于承受不住這縱橫劍氣倏然炸裂,竟是在冕旒右臉上流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但是那白光已經出去,以鸠摩智天下少有敵手的絕世武功能做的竟然只有側身躲避!但是那光太快了!快的鸠摩智僅僅只是側過身去,卻足以決定生死。
冕旒第一次以木棍使用此招,手法難免生疏,光寒九州也就失了準頭。鸠摩智武功高超,就是在這千分之一秒的瞬間與那白光擦身而過,然而厚大的左耳垂避之不及,被生生削去!然而白光勢頭不止,竟是一直沖向了石臺将那厚重的花崗岩割出一道深深的裂口!
群雄嘩然!這樣隔空殺人之術是何等恐怖,即使是方才段譽使用的六脈神劍也未有如此威力!
鸠摩智耳朵大痛心中憤怒萬分,包裹香雪海的白布被掀開,那柄瑩白如玉的長劍露了出來。衆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這柄引起禍端的長劍,然而就算定力如少林寺方丈,也不禁被片刻迷了神智,恨不能将此劍據為己有。蕭峰很快清醒,見身邊段譽還緊盯着那長劍不動,拍了他一把道:“三弟小心,那劍有古怪。”
段譽也清醒過來,贊嘆道:“果然是絕世好劍,難怪那大和尚也心動了。”
然而鸠摩智心中勃然大怒,竟是抽出香雪海就朝着冕旒劈來:“小畜生!小僧今日便再此收了你!”
冕旒手中木棍已碎,他雖劍法高超,然而拳腳功夫卻稀松平常,比起精通百家之術的鸠摩智簡直是天差地別。他飛身躲過,一把抽出圍觀衆人的長劍。然而普通鐵劍那裏比的上香雪海的鋒銳,不過是幾個照面就被砍得碎成的幾段。此時反倒是他捉襟見肘,幾個側身之間就被鸠摩智以小無相功使出的無相劫指一指戳中胸口,将冕旒打在地上滾了兩圈才止住勢頭。鸠摩智乘勝追擊,冕旒就地一滾翻身跳起,赫然想起一事,便用手中斷劍擲向鸠摩智面門拉開距離,轉身直朝蕭峰那隊燕雲十八騎沖去!
蕭峰大驚道:“你做什麽!”
但是冕旒只是飛起一腳将一名遼人手中的酒囊踢飛,在空中爆裂開來!冕旒跳起後拇指中指交錯,竟是将這酒雨中的水珠如炮彈一般彈向沖來的鸠摩智!
他除了劍法外最擅長彈指法,又在桃花島上與黃藥師交手——冕旒學文雖然不行,記憶力卻是頂好,對武功的記憶力更是一流,當下就将黃藥師的彈指神通與自己的特殊指法相結合。那被打到空地上的水珠更是直接将地面打出一個窟窿來!
這是何等精深的內力!群雄驚駭不已,照理說這般形貌武功的青年不該默默無聞,然而他今日突然出現,竟是将大輪明王逼得不上不下顏面掃地,如何不讓衆人愕然?
再說鸠摩智本就已經怒極攻心,香雪海離了冕旒之手魔性越深,竟是将這城府極深的大和尚迷的神智不清。但即使有些模糊,鸠摩智本身的能力卻不是擺設,他方才見過虛竹利用酒水将生死符注入丁春秋體內,硬是将仙風道骨的老魔頭逼的人不人鬼不鬼。見冕旒故技重施,只當做也是生死符,哪裏敢硬碰硬?香雪海在他手中橫掃千軍,飛身後退,一邊又以小無相功催動少林絕學使出拈花指來借用地面落葉碎石與酒水滴相撞。冕旒卻不容他逃脫,直接一把在空中捏住一點酒水,割破手掌将血混入其中,反掌朝鸠摩智射來!
鸠摩智再次用香雪海做格擋,然而他并不知曉冕旒的血天生克制香雪海。這妖劍沒有劍靈,便似一個沒有理智的嗜血怪物,一旦失了主人的管制便六親不認,這也是冕旒從不離手香雪海的原因。那劍淋了冕旒的血登時就失了妖性,已經沉迷其中的鸠摩智腦袋突然一清,竟是發現自己竟然為了一把破劍和一位絕世高手對上了!當下再不宜遲,他飛身躲過冕旒一腳,後退道:“這劍本是小僧無意中得到,施主卻為了奪得寶物痛下殺手,當真可恥!”
然而面對他的侮辱,冕旒只是冷哼一聲,再度踢爛一個酒囊雙手抓着酒水就朝鸠摩智沖過來!
冕旒身法迅捷內功深厚,鸠摩智并不是沒有一拼的可能,只是他哪裏會願意為了一把莫名其妙的不知為何就帶在身上的劍以命相搏!當下甩手将香雪海飛射而出,竟是直朝着蕭峰射去!
冕旒驚見香雪海飛了出去,他愛劍心切,竟是硬拼着被鸠摩智一掌打在背後借力飛出,在香雪海到達蕭峰手中之前将它一把抓住!
蕭峰見他武功蓋世,當下關心道:“小兄弟,你沒事吧。”
冕旒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來。不過這血一出最開始被鸠摩智打在胸口的淤血也跟着一起吐了出來,此時反倒是舒暢了不少。他站起身道:“多謝關心,我沒事。”随即他轉過頭朝鸠摩智冷冷道:“死禿驢,既然碰了我的劍,你便将命也留下吧。”
群雄當即大皺眉頭,段譽雖然極為讨厭鸠摩智,但他宅心仁厚,也忍不住道:“你這人怎能這樣呢,就算這劍真是你的,你也不能因為人家撿了你的劍就要殺人吧?”
冕旒沒有回答。香雪海的劍鞘被遠遠扔在一邊,冕旒左手握住劍鋒,竟是一點點的下滑,登時鮮血便染滿了劍鋒。段譽忍不住驚呼一聲道:“你這是做什麽!”
冕旒似乎被問了奇怪的問題:“被人弄髒了,自然要洗幹淨。”
段譽一時語塞,卻更詭異的劍道那柄染血的劍竟然一點點再度變成那玉一般的白皙。群雄也看見此景,均覺得不詳與詭異。鸠摩智怒道:“臭小子,你莫要咄咄逼人。”
冕旒卻道:“便讓你瞧瞧,真正的光寒九州。”
他再度比出了那個起手式,鸠摩智被那險些要了他性命的一劍恐懼至極,當下飛身逃走!然而冕旒卻站在原地突然上前一步,朝着已經遠去十丈外的鸠摩智揮劍!
這一劍,劃破天際,是真正的王者皇霸之劍!其劍之鋒,其劍之利,無人能及,無人可擋!就是在那剎那之間,這動作慢的誰都能看到的一劍帶起白光而去,将離開他足有十二丈的鸠摩智背後割出一條橫貫脊背的斜口,鸠摩智當即痛吼一聲跌落在地!
王語嫣驚叫一聲瞬間轉過頭去,鸠摩智一代宗師,護體真氣竟然也無法完全抵擋這遠出十二丈的一劍,鮮血噴湧而出,在群雄的驚呼聲中仿佛要染紅整座少室山!
第六回謊言
大輪明王鸠摩智,一代絕頂高手就這樣——死了?
一片寂靜的少林寺前,少室山的風吹過這裏的石臺鼓鼓作響。與之完全相反的是一片寂靜的群雄,這幾近兩千人的山前落針可聞,哪怕是蕭遠山的出現,虛竹的母親是葉二娘,丁春秋就這麽被一個少林寺的小和尚打敗了,這些足以流傳幾年不息的話題在此時都讓衆人感到了蒼白無力。
那是絕對的武力!這個不過弱冠之齡的,長得比女人還好看的大眼睛劍客,穿着最廉價的麻布衫,出場時像個丐幫弟子一樣不修邊幅腰間插棒,但是他使出的卻是讓人眼花缭亂的絕世劍法,他的武功比大名鼎鼎的吐蕃高僧鸠摩智的武力更加高深。他的氣息宛如高高在上的帝王,讓人生不起半分想反抗的念頭,讓一代高僧不敵之際唯一的反應竟然是逃跑,而不是拼死一搏!
就在這一片寂靜聲中,慕容複身邊的蒙面僧侶突然大笑一聲,走出人群冷冷道:“公子相貌堂堂,未免心腸狠毒了些。人家吐蕃國師不過是碰了你的劍,你別要殺人。雖說劍客的劍當為身家性命,只是公子的手段未免太過殘酷。”
聽了蒙面僧侶的一席話,有些反應過來的人不僅皺眉。吐蕃國師死在了大宋,只怕吐蕃不會善了。但有些人卻轉念一想,這臭和尚死了也好,一個吐蕃僧人竟敢在大宋橫着走,只要這件事大家心中都瞞着,也不怕吐蕃人知曉。
這是如此想的人幾乎都是些豪邁不羁的粗漢子,堂堂吐蕃國師就這樣死在了少室山哪裏是如此容易善了的,更何況這裏又會有多少人以此炒作謀求利益,比如——大燕慕容一家。
聽了蒙面僧人的話,冕旒冷哼一聲道:“我的劍是天煞鬼戮之劍,豈是容他人随意觸碰。若非他心存惡意,香雪海又怎麽可能引誘的了他。而且,誰說他死了?”
皇冕旒的一席話說得沒頭沒腦,但是在場并不乏聰明人。很多人突然想起了方才鸠摩智拔劍的剎那那種心神都被掌控的恐懼感,不由将視線從冕旒身上轉到了劍上,暗自心驚不已。
——世間竟然存在如此魔劍?
周圍有人聽冕旒道鸠摩智未死,心中一驚,方丈玄慈立刻命少林寺弟子擡來擔架。忙乎一陣後那和尚道:“禀告方丈師叔祖,吐蕃國師傷勢太重,只能先敷藥止了血後再擡回寺內,傷口太大,一旦颠簸弟子唯恐傷口崩裂會止不住血。”
聽聞鸠摩智未死,估計此時應是昏了過去,便放心點了點頭:“你們先好生照顧國師,待穩住傷勢速速将國師擡回寺內治療。”
小沙彌雙張合十道:“是!”
見确認了鸠摩智的傷勢,冕旒便朝蒙面僧道:“更何況,當年害了蕭遠山一家的帶頭大哥是有錯,但是真相如何,老先生你不是明白的很嗎,又何必在這裏惺惺作态。”
方才皇冕旒與鸠摩智打鬥之際,葉二娘也不管在這裏的另外三大惡人,拉了兒子幾乎就是逃之夭夭了。蕭遠山藏在少林寺多年,癡迷武學,方才二人鬥法展現出的絕技哪裏會不吸引他。卻不料就是這麽半柱香的功夫,那母子二人竟然逃得影子都見不着了。蕭遠山本來心中大怒,卻突聞冕旒如此說,豁然回頭道:“小子,你知道些什麽?!”
《紅世聖決》最重守心,其原因就是因為這功法最容易侵蝕人的心靈,所以當初冕旒的頂頭上司修煉到數千年來都未有人能修煉到的至最高層後即未瘋魔也未變态,讓整個修真界都大跌眼鏡,那人也因此橫掃天下,無人敢觸其鋒芒,也算是堅定了冕旒修習《紅世聖決》到底的決心。只是冕旒一直以為那是在修習最高層的第十三層才會遇到的事情,所以事到臨頭才知道自己也被坑了一把,卻已無回頭之路。
回到正題,方才葉二娘與虛竹二人之事正巧觸動了冕旒心中又痛又癢的傷疤,讓他不禁又怒又氣,這才殺性大起,一時沖動重傷了鸠摩智。他雖然決定離開這個世界,卻也不願以如此方式達成,當下心中感嘆。這會餘怒漸消,心道自己馬上就要離開這裏尋找更換世界的契機——他已經摸索到了一些門頭——到也不怕自己一時二一下說錯了話:“我知道,當年雁門關的帶頭大哥就是少林寺方丈玄慈大師。”
這一話簡直就是一滴水滴進了滾燙的油鍋裏!群雄嘩然,蕭峰怒道:“公子,你此話當真?!”
“我不會騙你們。”冕旒道:“你不信問你爹去。”
蕭峰看向蕭遠山,穿着僧袍的蕭遠山只是看着冕旒道:“你還知道什麽?”
冕旒道:“我知道當年雁門關,玄慈方丈之所以會截殺你們一家,是因為有一個很有身份名望的人告訴他,遼人有人打算來少林寺偷盜武學典籍,傳回遼國,以用來攻宋。就是因為那人太有名望了,所以玄慈大師以及當年出手的那些人都深信不疑,有了那個人的保證甚至沒有多加調查就趕去了雁門關守着,将來臨的遼人擊殺。”
“宋遼多年交戰,若僅僅因為我是遼人而被宋人攻擊我無話可說。只是他們不顧我柔弱的妻子和一歲的兒子,竟将我妻子殺死!我本欲了卻殘生,卻不料被山崖上的樹枝挂住沒能死成。我命不該絕,自然要回來報複!”蕭遠山突然大喝道:“小子!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冕旒道:“就是那邊的那個蒙面人咯。”
蕭遠山驟然回頭,蒙面僧人身邊的慕容複也不禁看向他。蒙面僧剛剛發出一絲笑聲,沉默已久的方丈終于道:“阿彌陀佛,當年老衲接到慕容施主密告,便帶人趕去雁門關,卻不料殺錯了人,釀了大禍,三十多年來老衲夜夜愧疚,也曾想去問慕容老施主為何如此做。只可惜慕容老施主突然逝世,老衲心道死者為大,便也再不多言。卻不料老施主您尚在人間,還在我少林寺出了家,老衲居然此時才知曉,當真慚愧。這位施主小小年紀卻知曉如此多的往事秘密,想來個中緣由也該清楚吧。”
冕旒點點頭道:“嗯,因為他們慕容家是鮮卑慕容一族,大燕國王室的遺孤。他們一心複國,所以當初讓你們去雁門關阻殺遼人是為了引起宋遼兩國征戰,他們可從中獲利,恢複大燕榮光。”
群雄心中巨震比方才更勝,今日從莊聚賢為了救阿紫拜丁春秋為師丢進了丐幫臉面開始,之後一件事勝過一件事,幾乎要讓衆人反應不及。
方丈點頭道:“正是如此。只可惜老衲發現的太晚了。錯,終究已經釀成。”
蒙面僧大笑三聲,豁然摘下了面巾——他身邊的慕容複驚喜道:“爹?!竟然真的是您!”
慕容複此話一出,再也沒人不信。慕容複聲名在外,怎麽可能會錯認了自己爹?慕容博笑着拍了拍慕容複的肩膀,朝冕旒笑道:“公子知道的當真不少,只是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冕旒點頭道:“我叫皇冕旒。”
慕容博出身顯赫飽讀詩書,登時就想到王維的那首詩,笑道:“公子如此姓名,倒是比我慕容家野心更甚。”(注:“冕旒”本意是皇宮貴族的帽子,在王維的詩中指代皇帝)
蕭峰大怒道:“好一個姑蘇慕容家!”
蕭遠山大笑道:“老匹夫,我們的賬待會再算!玄慈!你以為你就逃得掉嗎?”他看着面無表情的方丈冷笑道:“別以為葉二娘和他的小雜種跑了就什麽事都沒了!”
靈鹫宮諸人大怒,輩分最高的餘姥姥怒道:“即使令子是主人義兄,我等也不許你侮辱我家主人!”
蕭峰皺眉道:“爹……”
蕭遠山冷哼一聲:“我兒子是我兒子,他老子是他老子!我兒子和他兒子是八拜之交又與他老子何幹!”
這一句話說的可謂稀裏糊塗,但一旦仔細推敲便耐人尋味。在場數千好漢中依舊有人推敲出了其中深意,有些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段譽愣愣道:“不、不會吧?不不不,那應該是巧合才對,正好蕭伯父正在呵斥帶頭大哥而已……”
然而他越這麽說越覺得不能欺騙自己,他身邊的段正淳一把拉住兒子的手道:“譽兒,現在不許你過去!”
蕭遠山看了一眼群雄,冷笑道:“玄慈!你與葉二娘生了好兒子,怎得現在不認了!”
方丈喃念道:“阿彌陀佛……”
群雄嘩然驚悚!
蕭峰又驚又怒:“爹?!”
卻不料一個聲音道:“不,這件事是你了解錯了。”
衆人一愣,均向冕旒看去。方才這漂亮公子将當年的往事甚至一些秘密說的分毫不差,當事人也都承認了他的話。若說剛開始衆人之事礙于他的武力聽他說下去的話,在他連揭露了三件密事之後也下意識的相信了他。畢竟比起與玄慈大師有仇的遼人蕭遠山,這位明顯是漢人的皇冕旒更能讓大家相信一些。
蕭遠山冷冷道:“小子,你說說我哪裏錯了!”
“虛竹真的不是方丈的兒子。當年玄慈方丈曾為葉二娘的父親療傷,葉二娘一直感激在心并将方丈推心置腹,而當年的葉二娘尚未背上惡名,是個大好的姑娘,方丈自然也很欣賞。當年葉二娘十月懷胎,在少室山附近遇到了玄慈大師,大師慈悲心腸,又見是故人便施以援手。只是葉二娘不願讓世人知道此事,更害怕此事會讓她的情郎知曉,讓情郎為難,便苦求大師不要被人發現。大師無奈之下,這才請了孫婆婆在紫雲洞中為葉二娘接生。你方才咄咄逼人葉二娘也不肯說也是自然的,她的情郎是個好人,她當年寧可叫個和尚幫她找人接生也不願暴露,如今自然更不會說。你說虛竹身上有佛門香疤,那也是因為葉二娘感激玄慈大師厚恩而已。”
方丈沉默良久,最後低聲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冕旒面無表情的說着,似乎在平板的念着什麽故事一樣,事不關己。數千人中只有一人隐約猜到他此時的心情,但是那人自然不會說。
沒有人看到,皇冕旒握着劍的手緊的發白發紫,甚至在微微顫抖。他甚至有片刻不知曉自己在說什麽,心中奇異的感覺讓他全身都有種麻痹的痛楚,他的小腿肚甚至不知曉是否在顫抖。這種狀态萬分危險,如果被高手襲擊他甚至可能會死。他不是不知道,只是無法控制身體,更無法控制自己的嘴。
【我在幹什麽?】他自問:【我最厭惡的,不就是他人父慈子孝,舔犢情深嗎?葉二娘死了,方丈死了,虛竹一家自然不用在我眼前秀恩愛了,這樣多好不是嗎?我才不用去擁有哪些醜惡的嫉妒心不是嗎?——我究竟在幹什麽?】
但是他嘴上卻淡淡道:“我自然是不可能見到當年一切的,我今日所說出的一切秘密,都是我從一本書上得知,我只是将它背出來而已,至于信不信随你。”
冕旒方才的面無表情和平板的敘述方式的确是像背書一般,不由得又讓人信了幾分。畢竟少林方丈玄慈大有身份善名遠播,衆人也不願相信,更覺得是對方污蔑罷了。蕭遠山見着冕旒的樣子心中竟然也不禁有幾分疑問,但是當年他親眼所見,葉二娘與方丈親熱的樣子,哪裏像是普通朋友?!
他怒道:“小子偏心少林,不知少林給了多少好處?”
冕旒心中麻亂,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什麽都不想,直接道:“少林沒給我什麽好處,倒是給了你和慕容博不少的好處。這些也是我從那書上看來的,不知你們有興趣聽一下不?”
慕容博坐山觀虎鬥,聞此便笑道:“哦,公子請說,”
冕旒看向身後,那裏還有好大一灘血,是鸠摩智留下的。此時他躺在擔架上似乎人事不知,離他不遠處孤零零站着一位掃地僧人。
冕旒道:“大師也好給我做個見證。”
衆人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站在那裏是個年紀足有七八十歲的瘦小僧侶。從他的穿着上可以看出他甚至不是一個正式的少林寺僧人,只是平日裏做些佛*課,打掃劈材等工作的服事僧而已。
衆人心中驚奇,卻見這半只腳都踏進棺材裏的老頭雙掌合适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偌大的前山彙集了兩千名好漢,便是人貼着人站都能排出老遠,可是這八個字卻像是響在每一個人的耳邊,如此清晰,宛如低聲喃念在自己的耳邊,甚至大腦嗡嗡一聲響,竟是呼吸窒堵,心跳加快!
如果說皇冕旒的武功只是讓人震驚的話,這掃地僧的內功足以駭人聽聞!就連少林如今最高輩分“玄”字輩的衆僧面面相觑,也未能想到這樣一個司職雜工的服事僧居然身懷絕技!
第七回釋然
掃地僧露出這麽一手,當即衆人便對他信服不少,若是說方才還覺得這個快死掉的老頭能證明什麽的話,此時對方尚未開口,就已經先入為主下意識的信了對方兩分。這便是最基本的強者為尊,掃地僧見多識廣哪裏會不知,所以才故意露出方才那一手。
衆人尚在驚疑掃地僧武功之際,便聽冕旒開口道:“請問大師已經在藏經閣呆了多久了?”
掃地生掐指計算,皺着眉似乎有些糊塗,半響才到:“不知是四十二年,還是四十三年了。”
少林衆僧頗為驚訝,就是蕭遠山和慕容博也均是心中微微一驚。冕旒便道:“我從那本書上知曉,蕭遠山你最初來藏經閣偷看經書時,大師已經來了十多年。後來慕容博你也來了。而前幾年,天竺僧天摩尼,也就是大輪明王鸠摩智的師弟來藏經閣盜經,是也不是?”
少林衆僧面面相觑,戒律院首席僧人玄痛道:“阿彌陀佛,這位施主所言我等能證明的也只有天摩尼假借傳教之名偷學我少林藏經閣內武學被當場抓獲。”
然而群雄觀蕭遠山與慕容博眉目,見對方頗有驚訝之色,那些頗有城府之人已經信了八分,又聽掃地僧嘆道:“唉,你來我去,将閣中的經書翻得亂七八糟,也不知為了什麽。”
群雄心道自然是為了少林絕學,難不成還是為了少林佛法。蕭遠山冷笑道:“怎麽,若說這小子是從他所謂的‘書’上看到的,而這位大師——”他打量了掃地僧一眼,森然道:“我怎的從未見過你。”
掃地僧嘆道:“居士全副精神貫注在武學典籍之上,心無旁鹜,自然瞧不見老僧。記得居士第一晚來閣中借閱的,是一本‘無相劫指譜’,唉!從那晚起,居士便入了魔道,可惜,可惜!”
聽聞掃地僧所言,蕭遠山大吃一驚!他三十年前看的第一本經書正是《無相劫指》,當時他第一次做下此事,心中驚懼報複和歡喜之意甚深,直至三十年後的現在都依稀記得,此時被這個老和尚一語道破,他怎能不驚?!不禁道:“你……你……你……”
蕭遠山一屆武人,也不屑裝模作樣。這副表情一出就是傻子也能知曉皇冕旒與掃地僧二人所說不假,不禁又信了幾分。冕旒接着道:“我也從書上看到了,你第二次來藏經閣時是一本般若掌法,從此便心魔深種。”
掃地僧接道:“老僧知道居士由此入魔,愈隐愈深,心中不忍,在居士慣常取書之處,放了一部《法華經》一部《雜阿含經》,只盼居士能借了去,研讀參悟。不料居士沉迷于武功,于正宗佛法卻置之不理,将這兩部經書撇在一旁,找到一冊《伏魔杖法》,卻歡喜鼓舞而去。唉,沉迷苦海,不知何日方能回頭?”
群雄躁動,少林寺諸人聽聞自家藏經重地居然被人這般來去自如三十年不知,小一輩的還好,玄字輩的包括方丈玄慈在內臉都青一陣白一陣,好不精彩。
蕭遠山并不懼少林寺衆人,只是皇冕旒與這掃地僧竟你一言我一語的将他所作所為說的清清楚楚,他卻一直自己為無人知曉,漸漸由驚而懼,由懼而怖,背上冷汗一陣陣冒将出來,一顆心幾乎也停了跳動。
掃地僧慢慢轉頭看向慕容博,有了蕭遠山的先例,慕容博竟覺得對方渾濁的雙眼仿佛能看透人最心底的秘密,不由心中發毛,便聽皇冕旒道:“那書中自然也寫了慕容博老先生你的事情。你比蕭遠山晚來少林幾年,來的第一夜看的便是一本《拈花指法》,我沒說錯吧。甚至于幾日前我受傷被大師所救,大師慈悲為懷為開解我心中抑郁而帶我至藏經閣去見一人,我本以為會是哪位得道高僧,卻不料看到了慕容先生你。只可惜慕容先生一心看着那本《伏魔袈裟功》,想來是注意不到我和這位大師了。”
慕容博心中駭然,那日他因不小心弄壞了自己抄錄的《袈裟伏魔功》才去了藏經閣再度閱覽,所呆時間不過盞茶而已。明明自己每次來藏經閣都萬分小心,看書之前會将閣樓整個檢查一遍,即使在看書中也小心關注四周,竟然連這二人在身旁都不知曉不說,自己所作所為竟然還叫人記錄在了書中!
掃地僧淡淡道:“慕容居士之心,比之蕭居士尤為貪多務得。蕭居士所修習的,只是如何克制少林派現有武,慕容居士卻将本寺七十二絕技全部囊括,錄了副本,這才重來藏經閣,歸還原書。想來這些年之中,居士盡心竭力,意圖融會貫通這七十二絕技,說不定已傳授于令郎了。”
慕容博被二人說的臉色發白,又聽皇冕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