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6)
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早晚有一天不得好。老僧有心效仿佛祖,怎奈力不從心。”
冕旒心中一凜,隐約猜到了什麽,然而這種感覺一閃即逝,他未能抓住要點。又聽掃地僧道:“其實不只是這位慕容施主,還有一位蕭施主也是這藏經閣的常客,也是這般對各種佛法視而不見,一心只看那些深厚武學,老僧也倍感無奈。他們心中均有宏圖抱負,老僧也說之不得,只是這般心性,縱然日後武功蓋世,又能得到什麽好下場呢。唉,善哉善哉。”
慕容施主,蕭施主,掃地的、似乎不會武功實則功力無比高深的老和尚,少林藏經閣——
原來這裏竟然是《天龍八部》!
雖然不能确定,但當初校長讓皇冕旒主要去看古龍和金庸的武俠,橫豎想下來,最符合目前情況的就是《天龍八部》了!
頓時,冕旒看着眼前這位與獨孤求敗并稱金庸武俠最強者的掃地僧也不禁恭敬了些,傳聲道:“大師,這人難道是姑蘇慕容博?那位蕭施主是遼人蕭遠山?”
掃地僧擡眼看了冕旒一眼,傳聲道:“善哉善哉,沒想到小施主如此年輕能識得二人。正是他們。”
冕旒心中了然,不禁問:“大師,依你所言,武功不必越高越好,我雖不似這二人身負國仇家恨,卻一心想要追随一人。我頭腦不好,唯有變強這一計方可,怎麽可能放棄。大師你也見我所受之傷,我雖拼盡全力,卻最後唯有親手殺死親近之人才能救他。若我足夠強,又怎會如此?”
掃地僧不答,只是傳聲道:“小施主身上有四種傷,均是不同武器造成的十三道傷痕。而你外傷雖重內傷卻是因為被箭傷了肺腑,可見所敵對之人并無內力。傷你之人至少在四人以上又身無內力,以小施主功力之強,若想重傷你,只怕也須得數十人才可。是也不是?”
冕旒點頭。
掃地僧搖了搖頭:“善哉善哉,小施主誇我武功高強不必煩擾,但就算換位而言,我于你之地也不過如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人力總有盡時,便是佛陀在世也尚有無能為力之時。那等境況,小施主力不能敵又何苦悶悶不樂,過分執着?”
冕旒問:“難道想要變強有錯嗎?”
“自然無錯。若變強有錯武功有錯,我祖達摩也不必創這衆多少林絕技。”掃地僧道:“只是小施主與那二人一般心境不穩,所思缭亂,不過是平添煩擾而已。小施主年紀尚輕,根骨清奇,止步之處定不絕于此,何苦自添煩惱,擾了初衷,堕入塵埃?”
冕旒怔愣。
他突然想起完顏洪烈最後說的那句話:【那為父便祝旒兒劍在天下,不堕平生之志!】
冕旒低聲道:“我或許是明白了……多謝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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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地僧卻搖了搖頭出聲道:“夜露寒涼,小施主便回去吧。這藏經閣又被慕容施主翻的亂七八糟,老僧總要收拾一番。”
冕旒也不推辭,慕容複的老爹慕容博已經拿到他想要的東西走了,他看了看掃地僧,轉身離開。
直到順着掃地僧指的路一路未遇到一人的回了簡陋小屋,冕旒躺在床上嘆了聲:“順其自然嗎?順其自然啊……”
這一刻他說不出心中作何感想,只是對于完顏洪烈之死不再如此難受,郁結之氣順下不少。他習慣性的想要撫摸香雪海,突然發現這劍已經不在手中,心情頓時又感覺不大好了。最後他閉目休息,在意識的最後他低聲問:“六王爺,你為何不跟我跑呢?”
我的能力……如此不值得你信任?縱然最後逃脫不得,但比起後悔,他更願意做殊死一搏。
只是……對方不願,他自然不會強求。
此時在另一個冕旒以為是夢的世界裏——
此處位于昆侖山之巅,照理應當寒苦不已四季冰封,卻因為法術刻印相助而是此處四季如春,鳥語花香,芳草茵茵。一座極為高雅的殿堂之中,此處是屬于瓊華派掌門休憩之地,一般少有人敢來打擾。然而今日确實不同,一位須發皆白的健壯老者在殿內一人來回走動,他卻不是這瓊華派掌門,而是将皇冕旒抱回來的瓊華派執劍長老宗煉,也是掌門的師弟,專精鑄造之術。過了半響,當他決心不再等待之時,面前突然出現一道藍色光圈,不多時就走出一個老者來。
這老者穿着與宗煉相同藍白道袍,身形消瘦,雪白的胡子長的直垂到胸前,白發被玉冠緊箍,一絲不茍,表情嚴肅,好一派仙風道骨。他的衣服也與宗煉有所分別,背後衣領高高豎起高過額頭,也正是掌門的标志。
宗煉見師兄來了才松了一口氣,随即心有提了起來道:“師兄,你看這孩子沒錯吧?”
太清真人嚴肅的臉上也有了一絲笑意:“雖不知他生辰八字,但确實是命中帶火陽氣極盛,兼又是天生仙骨根骨極佳之人,哪怕只是修仙,其前途比都不可小觑。”他撸了撸胡須,點頭道:“更何況……呵呵,即使他不是我們要找的那人,他入了瓊華對我等也是件喜事。待查訪的人回來了證明他身份青白,便讓他免去試煉入了瓊華吧。”
宗煉喜道:“那便好,待他醒了便正式讓他做了我徒兒吧。”
太清真人冷哼一聲:“你當真道我不知你打的什麽主意?罷了罷了,你至今未收過一個弟子,做師兄的便讓了你這回又何妨。”
宗煉笑着點了點頭,随即又愁道:“只是這孩子已經被妖劍認主,血脈相連,若貿然斷聯系絕只怕傷及根本。可他若持着那妖劍,若他真是我們要找的人,日後可如何是好?”
太清真人沉吟道:“眼下還不急,我們放棄此次,待下次時機到來還足有二十年,你稍安勿躁。”
宗煉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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冕旒一覺醒來只覺得神清氣爽,這才發覺自己竟然搶了人家老者的床來。那掃地僧也不知是否一夜未眠,此時天方蒙蒙亮,他已經拿起了掃帚正準備出去掃地。
冕旒尴尬道:“大師——抱歉……”
掃地僧卻是一笑道:“小施主今日氣色似乎好了許多。”
冕旒想了想道:“我只是不想再多想。他寧願死在我手中也不願我帶他做最後一搏,我心中固然難平,卻也知只是庸人自擾。可我昨夜想起他臨終時對我言道願我‘劍在天下,不堕平生之志’。這一夜我做了個夢,夢到了小時候的事情,突然覺得……或許他并不是對我有所懷疑不願信我,也許……哈哈,他也許只是不想連累我,希望我一個人走的。”
掃地僧點了點頭,緩緩道:“老僧雖不知究竟發生何時,但小施主若能相同,便是件喜事。你那朋友對你如此祝福,心中對你當不會有何陰暗之意。”
“嗯。”冕旒笑道:“我曾經一直在贏,因為贏得多了,就覺得是理所當然,自然就覺得絕不能輸,竟然不知不覺中就入了執念,險些走火入魔。之後我在一先輩之墓處得他遺訓,總算是幡然悔悟,其實已不願多作計較。只是緊接着就得知那人身陷囫囵,我雖将他救了出來,但力已不足,最後只能親手送他一程。我便不禁想,若是我足夠強大,又何必如此。”
掃地僧問道:“那小施主又為何一夜之間清醒?”
冕旒沉默了片刻,随即笑道:“我只是想了很多大師對我說的話。哈,我與那慕容博和蕭遠山何其相似,只是知曉他們的結局,我如何還敢與他們一樣?想得越多,失去的也多。我既然不願失去,還是做那沒心沒肺的皇冕旒的好,何苦自尋煩惱。”
掃地僧道:“這般也不全好。”
冕旒道:“自私自利,沒心沒肺,有何不好?我至少做到讓自己不會後悔,之後所有,我便不再徒增煩擾,順其自然。人生如沙人如手,抓的越緊,反而失的越多。我輕輕松松的捧着,我的人生反而更滿。”
掃地僧淡淡道:“老僧現在反倒好奇其小施主的夢了。”
冕旒頓了頓,搖了搖頭:“很美好的夢,也很不美好。”
掃地僧問:“為何如此說?”
冕旒只是笑了笑:“嗯……要說的話,因為那裏有我最敬愛的人,最害怕的人,還有我最憎惡的人。”
掃地僧雙手合十,低聲道:“阿彌陀佛。前因後果諸多世事,老僧也不變多問,只願小施主能劍在天下,不堕平生之志。”
冕旒鄭重的點頭道:“謝謝大師。”
掃地僧又道:“小施主待傷愈後還是速速離開吧,并非老僧趕人,而是今日少林只怕難以太平,還望小施主小心。”
冕旒想了想,若說起少林寺大事,就當屬蕭峰和慕容複之前被冤枉殺人,以及虛竹回到少林後丐幫陰謀挑戰少林兩件大事,想了想便問:“大師,嗯,你認識一個叫做虛竹的和尚嗎?”
掃地僧嘆道:“靈鹫宮主人出自我少林,只怕又是一樁不平事了。”
冕旒一驚:“他現在便在少林?”
掃地僧點頭:“在。”
冕旒點頭笑道:“那我便留下幫大師做做事吧,也算還了大師恩德。”
“阿彌陀佛。”掃地僧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老僧先去掃地了,小施主還請自便。”
冕旒點頭應了,他一個人站在屋子中似乎有些失落,最後他只是搖了搖頭道:“塵歸塵,土歸土,該走的——”
不要留。
第三回蹤跡
大概過了兩天時間,冕旒就有幸見到了那位靈鹫宮的新任宮主——虛竹。
冕旒并不知道虛竹長得什麽樣子,但是當他看到有四個女扮男裝的“和尚”圍着他悠悠轉,而被這豔福包圍的少年卻一臉苦惱生不如死的樣子,當真是不笑都不行。
虛竹得到了無崖子七十多年的內力,又學得逍遙派武功,冕旒的笑聲自然是讓他發覺了。眼見這完全不會作假的少年驚慌失措的看過來,甚至忘了身邊的四婢都是“和尚”,手忙腳亂地一臉自己死定了的表情,皇冕旒忍無可忍,還是笑了。
四婢中的一人怒道:“你笑什麽笑!居然敢嘲笑他!”
虛竹連忙制止道:“阿彌陀佛,你、你千萬別這樣!這位施主,小僧有、有禮了!”
冕旒此時穿着一身普通布衫,他身上有些許碎銀,昨日去鎮上買了件合身的衣服。因為丐幫要挑戰少林寺之故,近來天下豪傑都漸漸趕到了少室山,不少人借口參觀寺院而走了進來,冕旒并不是虛竹見到的第一個外人。冕旒因為一生習劍,此時身邊什麽都沒有難受之極,又沒有多餘的錢財,值得撿了根長樹枝挂在腰上,若不是他面目精致衣着整潔又劍氣凜然,只怕非要被人當成丐幫弟子不可。
冕旒走進虛竹道:“靈鹫宮主人果然內力高深,我離你那麽遠又沒有外放氣息居然都被你發現了。”
“!!”虛竹這一聽險些要大叫出聲了,就連身邊的梅蘭竹菊四婢也是一驚,一人喝道:“你究竟是何人,為何知道尊主身份!”
冕旒此時也不想動手,面對虛竹這等高手,他固然心動,卻也沒有自負到可以憑樹枝打敗對方。他一生習劍,若無劍在手雖絕不至于手無縛雞之力,實力卻是要打大半折扣的,所以他丢失香雪海心中惶惶也并不是沒有道理。
冕旒笑道:“我不僅知道你是靈鹫宮宮主,還知道你們四個都是女的。若是被人知道了你們的身份,少林寺顏面大失之餘,只怕你們的尊主可要遭了秧。”
四婢道:“知道了又如何,這少林寺又小又破,裏面的人還膽敢傷害尊主,這種地方走了才好!”
虛竹本來被吓的臉都慘白一片,聽了四婢的話立刻有些生氣:“我絕對不會離開少林寺的!這位施主說的對,你們快走吧!我被懲罰了無所謂,要是丢了少林寺的臉我就是白死也不能贖罪了!”
轉又向冕旒道:“阿彌陀佛,這位施主,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些錯都錯在小僧,請你一定不要怪道少林寺身上!”
冕旒也不禁尴尬,他之所以會這麽說是希望對方能幫忙,畢竟靈鹫宮勢力極大控制範圍也甚廣,讓他們幫忙尋找香雪海再好不過:“咳,若是尊主能答應我一件事,我就當做今日從未見過尊主,當然也沒見過這四位姑娘。”
虛竹忙道:“施主請說。小僧若能做到一定會做。”
“只是想請你幫個忙而已。”冕旒道:“靈鹫宮勢力甚廣,我本有一柄劍,劍身和劍鞘都是如雪似玉,瑩白透徹。只是之前我身受重傷被本寺大師救了,可惜據大師所言撿到我時那柄劍已經不在。所以見到你希望你能下命幫我個忙。”
虛竹松了口氣:“好的,小僧這便請那些洞主們幫忙。只是可能……”
冕旒搖頭謝道:“盡力而為便可,我就先謝謝你了。虛竹小師傅,你能幫我我很感激,所以就再說一遍。你本性敦厚不願強迫,只是有些事要是真的發生了你就真的百死難辭。本次丐幫攻打少林本就是惡意而來,若是在寺裏看到了扮成和尚的美麗女子,甚至還有四個,只怕少林就是跳進河裏都洗不幹淨了。甚至不僅是少林,你的秉性我還是能了解一二,若是真的發生此事,便是你把一切都招了,也少不掉被杖刑之後逐出少林寺,永遠不得回少室山半步。”
虛竹這回真的像是洗了個澡一樣,背後的僧衣完全被汗打濕。四婢本來還想反駁,但聽到後半句也就止了話頭。雖說虛竹能離開少林回靈鹫宮做宮主是她們巴不得的事情,但最後只怕虛竹心中痛苦不說,應當高高在上的尊主被人折辱杖刑,是她們怎麽也接受不了的事情。
虛竹連聲道:“謝謝施主!還、還沒請教施主大名。”
冕旒笑道:“我叫皇冕旒。我先走了。”
虛竹道:“施主請慢走。”
冕旒回了後山的偏僻屋子,過了三天,他的傷勢基本已經恢複,就是肌肉還是時不時疼的不行。他效仿小龍女找來一根麻繩拴在牆上,晚上倒也不用搶了人家的床。此時他進了屋中掃地僧也在,他在床上打坐念誦着佛經,只是臉上并不若以往平靜。冕旒道:“大師,發生何事了嗎?”
掃地僧睜開眼道:“少林幾百年來經歷諸多磨難,雖是不可少的歷練,只是此次來者不善,又不知要有幾多損傷。慕容施主和蕭施主近來氣色越發不佳不說,只怕此次劫難他們也會出手。武林群雄逐漸湧入少林,也不知是好是壞。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冕旒自是知曉劇情,便道:“少林此次定會無憂。只是也少不得要犧牲些人了。”虛竹的爹娘也會在此事中死去,剛認了爹娘就這麽死在自己眼前,想到那位單純和善的少年,冕旒也不禁有些惋惜。但事不關己,他也就僅僅只是惋惜罷了。
掃地僧嘆道:“阿彌陀佛。”
冕旒問道:“大師慈悲為懷,想必不會坐視不理了。”
掃地僧淡淡道:“老僧一人之力,又能做些什麽呢。”
“大師武功高強,一人足以力挽狂瀾。”冕旒道:“或許只是大師不願做罷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掃地僧低聲念了幾聲,最後到:“老僧所能做到的,也不過是那麽幾件而已。”
冕旒笑道:“可是世上太多人,卻是連一件事都做不得。”
掃地僧又念了句佛號,便不再多言。
第二天再醒來,出門就看到掃地僧拿着掃帚将臺上一片片落葉掃開。他要做的活很多,每天要掃的地方足是這院子是十幾倍大,甚至觀其僧袍也非正式少林和尚,而是服事僧。服事僧雖也是少林寺僧人,但只剃度而不拜師,不傳武功、不修禪定、不列“玄、慧、虛、空”的輩份排行,除了誦經拜佛之外,只作些燒火、種田、灑掃、土木粗活。
冕旒感嘆,若非他知曉“劇情”,誰有能想到這樣一位看似毫無武功大半只腳踏進棺材的瘦弱老和尚,會是武冠天下的絕世高手呢?
掃地僧背對着皇冕旒掃着地:“阿彌陀佛。小施主的眼神很是奇怪。”
冕旒奇道:“奇怪?”
“小施主的眼神總讓老僧覺得,你已然看透了老僧的一切。就好像那日見過慕容施主之後,你對老僧的目光驟然變的尊敬。你未見過靈鹫宮主人使過武功,卻清楚的知道他的身份,甚至收起劍氣,平和待他。”掃地僧道:“老僧不知小施主有何因緣,只望小施主珍重。”
冕旒一愣,半響他看着掃地僧消瘦矮小的背影,正色道:“冕旒自當聽從大師所言。”
掃地僧掃完了院子就去了別處打掃,冕旒閑來無事就下山去了少林內院。他打算找虛竹以防萬一再叮囑兩聲,在丐幫上山之前離開此地。他此時傷勢基本恢複,若是香雪海在身,免不得犯一些小毛病借此機會挑戰天下群雄,但是他身無香雪海,心中多少有些發虛。雖說他手中樹枝就足以橫掃天下大半英雄,但多年的習慣也不是一朝就能更改的。更何況修為到了他這個境界,也只有面對真正的高手才有突破的可能,現在的他高不成低不就,委實坑爹的很。
最後想了想,免得自己看着天下高手聚集少室山偏偏發揮不得心裏憋屈,還不如趁早走了去尋找香雪海。
等等……香雪海……每次說起香雪海,他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忘了什麽?
冕旒響了半響,突然回過神!遭了!獨孤求敗的利劍還被他埋在襄陽城外!他忘記告訴郭靖去取了!
冕旒重諾,一諾千金。他向大雕發誓要拿好那利劍,如今卻丢了去,自己還險些忘了,這比丢了香雪海更難受!
冕旒急的抓耳撓腮,偏偏又無計可施,最後只能氣得一巴掌派斷了一個大樹,無奈的坐在樹樁子上長嘆一聲。
不知以後是否還有機會回到那個世界,只希望利劍還未丢失了。
正想着,突聞一個嬌俏女聲道:“你怎的在這麽偏僻的地方,讓我們姐妹好找!”
冕旒淡淡道:“有什麽事?”
梅劍哼了一聲,她這回依舊是一身男裝,只是不再是一身僧袍,而是武林人士慣用的布袍。不過四婢均是嬌俏豔麗身姿柔美,即使穿着男裝裹了胸部,依舊讓人一眼就看出是個女孩。
她道:“你要找的劍有消息了,尊主讓我來告訴你。”
冕旒一驚之後便是大喜,忙站起身道:“真的找着了?在哪裏?”
梅劍不甘不願道:“這是竹劍發現的,她昨夜下少室山時正看到了一個吐蕃番僧,本來并沒有注意他,只是那番僧和一人說話時不小心将手中的東西撞在了桌角上,露出了布中的長劍。竹劍眼睛利,一眼就看出那是一把劍,瑩白如雪,宛如美玉,那劍鞘上還有着暗雕。”
冕旒喜道:“正是!那暗雕是一條騰雲升龍,是也不是?”
梅劍道:“那劍就露出一小點,誰知曉那是什麽。不過竹劍說了,确實是看到了一只四指龍爪。”
皇冕旒喜不自勝,忙問道:“那番僧是何人?”
梅劍道:“據我所得情報,在丐幫挑戰少林這樣敏感的期間出現的武功高強的吐蕃番僧,只怕就要數大名鼎鼎的鸠摩智了。”
冕旒一驚,想了想道:“那麽那鸠摩智在何處?”
梅劍笑道:“就在這少室山少林寺!”
原來已經到了這個時候!
冕旒無奈的搖了搖頭,随即又有些興奮。他扔了腰間的樹枝,掌如刀鋒,幾下就從被他打斷的樹中拆解出一條三尺多長圓棍,插在腰上便道:“姑娘,走吧。”
梅劍奇道:“原來你知道了?這個時候丐幫正堵在少林寺門前,天下多少英雄豪傑都在那裏看着,你挑這種時候去倒是膽子大。”
冕旒笑道:“皇冕旒雖然畏懼過,卻也感受自己從不缺膽!”
“便讓我來會會這天下群雄!”
梅劍也因冕旒放出的氣勢所驚愣,她見到的青年一直一身粗衣麻布,甚至可笑的在腰間插着一根木棍。他言語溫和,總是笑着,甚至長得比她這個少女還好看。梅劍最初很不喜歡他,因為他驕傲得很,就是求人也不肯彎下腰來,居然還拿她們來威脅她們敬愛的尊主。但是這一刻她突然發現,原來這個人是有驕傲的資本的,是有着炫目的理由的。
冕旒自然沒留意道梅劍的所思所想,轉身道:“幫我謝謝虛竹。我先回後山一趟,馬上就來。”
梅劍皺眉道:“你去做什麽?”
冕旒一笑:“告別。”
第四回雙親
冕旒剛跑到離藏經閣不遠的院子就看到了正在掃地的掃地僧,他已經弄幹淨了大半的葉子,身形佝偻着,慢慢悠悠的動作,似乎沒有什麽能夠撼動他瘦小的身體半分。
冕旒還沒到他跟前,掃地僧便直起了腰緩緩道:“阿彌陀佛,小施主何故如此開心?”
“找到香雪海了,哈哈,多謝了虛竹。”冕旒飛身到掃地僧身邊,喜笑顏開:“我都沒有想到會如此的迅速!近日來多謝大師了,如今我找到了香雪海,就該離開這裏了——若非大師,只怕我還深陷囫囵不知何日才能走出去。”
掃地僧淡笑道:“老僧只是動動嘴皮,一切都虧小施主自己醒悟。只是小施主醒悟的方法老僧卻無法認同——須知忘記并不容易,比起忘記,不如學會寬容和豁達。”
冕旒斂去笑容,搖搖頭道:“哪有那麽容易。不過,船到橋頭自然直。”
掃地僧點點頭:“小施主前途不可限量,老僧祝您一路順風。”
冕旒笑道:“多謝大師。”
他自然不會說他拿到香雪海後準備去宰了全冠清——反正這是個馬上就要挂的混球也算是個小BOSS,這樣他就可以脫離這個世界了。
他在這個世界已經得到的夠多,而他也——不想留在這個距完顏洪烈存在很近的時空。不算是逃避,只是徒增傷感罷了。
掃地僧點頭道:“小施主與老僧也算有緣,便讓老僧送你一程吧。”
冕旒笑道:“多謝大師!”
兩人一路輕功行至少林寺大門前,遠遠地站在高處就能見那裏人山人海,足有兩千人左右,穿着各色的衣服。這裏并沒有打鬥,冕旒有些失望道:“梅劍說這裏剛剛應該已經開打了才是,現在這麽平靜,估計是已經打完了吧——我來得太晚了!”
掃地僧笑而不語。
冕旒停下腳步,遠遠地看到在衆人的包圍圈中一個青年脫去了上衣露出精裝的上身,跪在了少林寺的山門前。山門前又站着一群老和尚,均是身披袈裟,明顯是少林地位最高的“玄”字輩人。
冕旒奇道:“這是在幹什麽?”
掃地僧淡淡道:“靈鹫宮主人出自少林,如今雖然自立門戶,其所犯戒律亦應當将他逐出少林。只是逐出之前他依舊是少林弟子,理當受戒律所罰,實施杖刑。”
冕旒心中一突,險些從這琉璃瓦上滑下去。掃地僧武功高絕哪裏會感覺不到,微微偏頭道:“小施主?”
冕旒因為修習《紅世聖決》到第八層,臉色本就已經有些蒼白了。然而他此時的臉色才當真是被霜打了一樣,煞白煞白。他頓了頓沒有回答,只是道:“大師是先回去,還是随我一起湊近了觀看?”
掃地僧低聲道:“阿彌陀佛,小施主這般形貌,如何讓老僧放得下心。”
冕旒點頭也不推辭,二人施展輕功,雖功法不同卻均是身如飄風,一路行至外圍之處,足以将場內一切聽的一清二楚,看的一清二楚方才停下。饒是如此之進,包括蕭峰父子、慕容複父子在內,竟是沒有一個人發覺。
掃地僧嘆道:“蕭施主和慕容施主終究是等待不急,走了出來。”
冕旒淡淡道:“蕭遠山一心找當年殺了他妻子的帶頭大哥報仇,如今兒子雖做了南院大王,但身邊只有區區燕雲十八騎,壯馬還都被星宿派的人毒死了,他被群雄包圍性命危在旦夕,此時又有大好的機會讓帶頭大哥身敗名裂,怎麽會不出場?慕容博也是自然,慕容複被向來不如他的段譽打的狗血淋頭,還要靠他表妹求情才能脫險,他哪裏有臉面活着。慕容博若不現身,難道要看着好兒子去死不成?”
掃地僧也不多問他為何知曉,只是雙手合十低誦道:“阿彌陀佛……”
杖刑開始,那粗壯的戒律棍一棍一棍的打在了虛竹背後,他背後的九個香疤漸漸被血紅的印痕遮擋。冕旒低聲道:“我很羨慕啊……”
掃地僧擡頭看他:“小施主——”
他的話尚未說完就被一個凄厲中帶着極度興奮的尖銳女聲打斷了。掃地僧擡頭看去,只見杖刑突然被打斷,一個風姿綽約的紅衣女人突然沖出了人群一把抱住了虛竹尖叫道:“讓我看看!讓我看看!”一邊說着一邊用手使勁扒着虛竹的褲子,那布料哪裏經得起她這種會武功的女人的手勁,虛竹也在顧不得自己正在受罰,驚慌失措的從紅衣女人手中掙脫飛身後飄,驚慌道:“大、大嬸啊!你幹什麽啊!”
那女人雖是徐娘半老卻風韻猶存,只是美麗的面孔上左右各有三道血痕生生破壞了她的好樣貌。那女人見虛竹逃脫連忙撲過去,虛竹又趕緊躲開叫她撲了個空。女人雖武功不弱,但哪裏比得上靈鹫宮的高超身法,頓時急道:“你!你讓我看看你的屁股!快讓我看看啊!”
圍觀數千人頓時嘩然,已經隐隐有人認出這美貌女子正是江湖聞名的四大惡人之一的“無惡不作”葉二娘,突然一個莊嚴寶相的大和尚站出來諷刺道:“小僧就說這少林寺乃藏污納垢之所,這少林寺僧人出門在外另立門戶不說還收了如此之多的莺莺燕燕——”他指向靈鹫宮一衆美貌的少女少婦,随即又嘲諷道:“如今又在這大庭廣衆之下與女子打情罵俏,當真好不要臉!”
冕旒面無表情道:“看,大師,那就是我的香雪海。很美的劍吧。”
原來那大和尚就是吐蕃國師“明王”鸠摩智,他的背上背着一把被白布包裹着的東西,看不出原樣。又聽冕旒道:“我與香雪海很有緣。它被我們那裏的人成為妖劍,就是因為它會對持有者發出致命的吸引,使之無法放開它,然後慢慢被吸盡生命——只有我是特殊的。”
驟然聽說世間竟有此事,饒是掃地僧也不禁驚奇萬分:“阿彌陀佛,難怪明王會身背長劍,想來……”
冕旒嘲道:“呵,被誘惑了吧。”
那邊的葉二娘此時哪裏有心情聽鸠摩智說了什麽,見一直抓不到兒子,如癡如狂道:“你跑什麽呀!”
虛竹急道:“我哪裏敢不跑!”
方丈玄慈一直沒有說話,他身邊的一人怒道:“葉二娘,少林寺豈容你胡鬧!還不快快退下!執法僧,繼續行刑!”
葉二娘一聽頓時急道:“不!不許!你們要打就打我吧!別打我兒子!”
群雄嘩然!
虛竹聽完直接僵硬在了原地,這次葉二娘撲過來他也不躲了,直接被葉二娘抱在了懷裏,愣愣道:“你……你、你……你真的是我——”他卡了半天才說出來:“——我娘?”
葉二娘哭叫道:“兒啊,我生你不久,便在你背上、兩邊屁股上,都燒上了九個戒點香疤。你這兩邊屁股上是不是各有九個香疤?”
虛竹自小被少林寺養大,這屁股上的秘密他守得緊緊的不願宣口,當然只有親生父母知曉。驟然尋得母親,虛竹喜不自勝。圍觀群雄心思各異,當然也有蕭峰虛竹等人為虛竹高興的。
葉二娘又哭又笑道:“孩子,你今年二十四歲,這二十四年來,我白天也想你,黑夜也想念你,我氣不過人家有兒子,我自己兒子卻給天殺的賊子偷去了。我……我只好去偷人家的兒子。可…可是……別人的兒子,哪有自己親生的好?”
掃地僧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老僧聽聞這葉二娘最喜歡偷別人家的孩子玩,玩膩了就殺了扔了,卻不料還有這等隐情。”
正說話間,在那邊一直未言未語的蕭遠山大笑三聲問道:“葉二娘,你倒是說說,這孩子的親爹是誰?!”
這話猶如一盆冷水澆滅了葉二娘滿腔熱情,面對衆人好奇的目光和蕭遠山的逼問,甚至還有身邊親子的詢問,葉二娘一步步的後退,就是不肯說。冕旒身邊的掃地僧明顯知道詳情,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蕭施主何苦咄咄逼人。”
冕旒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淡淡道:“大師可知我平生最恨哪三件事?”
掃地僧雙手合十道:“小施主請說。”
“第一,不敬家姐之人。”
冕旒抽出了腰間的木棍。
“第二,欺辱乞丐之人。”
冕旒渾身殺意縱橫!
“第三件事,我最厭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