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4)
易放棄。”他頓了頓認真對包惜弱道:“你于我之憐愛,如今盡數還清。從此之後,我們再無幹系。”
丘處機怒道:“你連母親都不要了?”
場面登時一靜,皇冕旒無意多說,只是道:“我說了,我誰都不要。”
郭靖見幾人都不說話,硬着頭皮開口想說些什麽,被黃蓉暗暗拉住不讓他動。
但冕旒還是看到了黃蓉,臉上露出有點勉強的笑意,感謝道:“多謝你剛剛所言,對了,我回來之前還遇到過你爹,黃藥師他如今出海尋你,你自己小心。”
黃蓉驚訝道:“你真認識我爹?”
冕旒一愣:“方才你不是說你爹還提起我的嗎,我們怎麽可能不認識?”
黃蓉都語塞了一下,最後無奈道:“我知道了,多謝大公子提醒。”
冕旒也隐隐反應過來自己可能被騙了,只是這會兒頭痛欲裂呼吸窒堵,連說話都費事,他也不欲多言,只是道:“你們走吧,也許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丘處機皺眉,感覺身後的師兄馬钰拍了拍他,便冷哼一聲不再開口。
馬钰問道:“楊少俠武功高絕,我本不該多問,只是你此時之傷……”
冕旒拒絕道:“我沒事。”
衆人沉默,最後包惜弱嘆道:“旒兒,至少讓娘給你把傷口包紮了,可好?”
面對溫柔的包惜弱,皇冕旒最後只是笑了笑:“我的體質異于常人,這點小傷塗點藥就好了,不用包紮。”
他将手取下,丘處機見傷口雖然嚴重可見翻起的血肉,但是傷口邊緣已經大部分結痂,止住了血。當即心中暗奇。
冕旒笑道:“祝你們一路順風,再見了。”說完後直接甩起輕功,遙遙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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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孤求敗
待冕旒徹底飛離上京城之後才松了一口氣,他落在官道外的小樹林中,拿出另一個世界的藥在傷口處一抹,不過片刻就已經全部結痂。加上紅世決的超強恢複力,一兩天之內足以複原。
然而此時他頭痛欲裂,心中的恐懼卻更勝,低聲問道:“校長……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校長輕笑道:【《紅世聖決》雖是世間至寶,但是鬼王宗的人便是最低等的雜役也有資格學。然而這千百年來學到頂層的卻只有齊顯一人,你可知是為何?】
冕旒坐在一棵樹下勉強答道:“因為《紅世決》對資質的要求非常高……會長天縱奇才自然不是我可以比的。”
校長卻嘆道:【齊顯縱然是天縱奇才,但也稱不上是前無古人。之所以會如此,資質固然重要,最重要的是心性。】
冕旒一驚。
【你當初對我說要學最強最棒的內功,不計任何代價。我思來想去還是紅世決最适合你。在介紹你去鬼王宗之前我也幾度确認,你卻只是問我是否是最速成最适合你的最強內功,我自然只有答是。】校長笑道:【紅世決第七重之後才算是真正的開始,之後每一重提高都是難上加難,當然每一重之間的差距也越來越高。但世間哪有如此好事,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理智的缺失……”冕旒失聲道:“當年會長在桃源村屠戮全村七百六十五口,就是因為他進入了第九重……?”
【齊顯的心性之強連我都敬佩萬分,雖說他自稱是失控,但事實如何……呵呵。】校長只是道:【皇冕旒,如今你若想散功重來只怕都來不及啦,我想你也是舍不得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堅守本心,看你自己。】
頭越發的痛起來,冕旒劇烈的喘息了幾聲,靠在樹上低聲道:“校長來此……是為了告訴我這些嗎?”
【還是看戲的意思居多吧,我倒是小看了你,你的進步比我想的還要快些。】校長淡淡道:【你便好好休息吧,我保你這段時間不受侵襲。學校裏出了點事,估計我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如你所願不再打擾你了。】
冕旒急道:“那姐……”
【珈兒自是沒事。】校長淡淡道:【但是皇冕旒,有事的是你。】
冕旒一驚:“我的心魔……”
無法否認,他此時竟是驚恐着紅世決的恐怖,第七重他勉強能與歐陽鋒和黃藥師平分秋色,但是在不久前突破第八重之後,他有自信能在單打獨鬥中戰勝二人,甚至是可能只受輕傷!然而這等恐怖的突破之後,若是說第七重他只是偶爾神志模糊,那麽方才的一戰簡直就是心魔入侵,完全無法控制自己。
【你不過區區第八重,哪裏會有心魔這種東西。魔由心生,你自己有了諸多雜念,道心不穩,患得患失,紅世決不過只是引導罷了。或許你一無所知,但這就是事實。莫要把自己的無能推到紅世決身上。它真正帶來的恐怖是才第八重的你所無法體會的。】
冕旒心神大亂,面對校長,他甚至連半分不信的情緒都沒有,愣愣道:“竟是我自己的錯?”
校長嗤笑道:【難道還是我的錯?我問你,你為何在與歐陽鋒交手之後更加逼迫自己夜夜作息修煉?為何癡心獨孤求敗之墓卻不肯踏進?為何在與黃藥師一戰之後拒絕他的邀請離開桃花島?皇冕旒,你扪心自問,究竟為何?】
他動了動唇,久久不能言。
究竟是為什麽?他以為自己是知道理由的。但是他突然發現,那些他所知道的理由,根本無法對這個人說出口。
校長冷笑道:【皇冕旒,憑你的本事,難不成還想做第二個獨孤求敗,走遍天下無人能及?而你又是從何時開始,據此排斥着強于自己的人,如此是憎惡失敗?這些,好好問問自己吧。】
皇冕旒面色蒼白如鬼,就連嘴唇都範着青白色。神智一昏,幾乎又要控制不住自己,突聞校長喝道:【皇冕旒,別那麽丢人!】這一聲突然将冕旒從夢中喚醒,之後緩和了聲音道:【無論如何,冕旒,你自己的路還是要由你自己走的。別把齊顯當成你的楷模,他走的是九幽地獄之道,你沒他狠沒他毒,就莫要一心追趕他。他有決不能敗的理由,但是你與他不同。皇冕旒終究只是皇冕旒。】
“我……只是我……”校長的聲音仿佛帶着魔力,冕旒心中一松,這才閉目睡過去:“我……”
【去到處走走看看吧,不帶任何目的,不為任何利益的去走。這一次不是為了劍,而是為了你自己。】
夢裏,冕旒一遍遍的重複這句話。
【我,只是我。】
待再醒過來已經不知過了多久,正是薄霧冥冥,天光方起。冕旒站起身來肩膀的傷勢已經大好,行李包裹都扔在王府,此時的他身無分文,連換的衣服也沒有。
校長似乎已經不在,她的話卻依舊回蕩在耳邊。心裏沉甸甸的。他突然發現他曾無奈和不理解葉孤城的勉強和執着,但至少對方知道自己要做的、需要的是什麽,而不是像他那樣蒙蔽在深谷中不自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之後冕旒在路上遭山賊搶劫,他便直接打昏了一衆山賊,搶了他們的外套,将自己沾血的長袍脫了換上,整個人顯的不倫不類。但是冕旒也不在意這些,他夜宿樹林山澗,吃水果河魚,無所事事。走走停停,看遍山水鳥雀。天氣越來越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他穿過一個個城市,在城裏與那些乞丐一起在破廟休息一宿。也有人貪圖香雪海被他打昏了直接扔在大街上,而他毫不在意的轉身而去,也不打算取人性命。
他不知道他該幹什麽,時間過了數個月,可他在這之間甚至沒有練過一天劍。香雪海就好像一個裝飾被他別在腰間,只有自衛時才會拿出來。他依舊如往常一般從不多管閑事,當然乞丐永遠是例外。有時候在城市餓了便順來一些衣着精致的人的錢包。他看着自己手中的錢包有時會覺得很好笑,自己曾經無比熟悉的“業務”如今再來,竟然有恍然隔世的感覺。
一路行來,兜兜轉轉。冕旒終于再一次從山間出來看到了城池時,突然發現這裏竟然是襄陽城。
此時冕旒面目帶土渾身破破爛爛,若不是他不凡的氣質和腰間的劍只怕是要讓人當成乞丐,哪裏能看的出他俊秀絕倫的五官。冕旒也不在意路人的眼神,這一次并未進城。他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雙手,呼出的氣在冰冷的空氣中凝聚成霧。
“我還能夠用劍嗎?”他自問:“我依舊在恐懼着嗎?”
然而這一次,他決定去一個地方,而不是漫無目的的去追尋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那雙淡漠的黑色大眼睛漸漸凝神,宛如有光輝聚集,鋒銳而堅定。
他要自己解答。
他依照自己之前在襄陽所收集的線索,一路來到了一個地方。
這裏就是,獨孤求敗之墓。
順着小路一路走去,不知不覺中就來到了山崖之處。冕旒順着石路走去,足走了有半個時辰左右方才見底。冕旒持劍在手小心向前走去,并未發現那只守護獨孤求敗之墓的大雕,多少松了一口氣。畢竟他現在心境不穩,萬一動起手來倒不怕自己會戰敗身死,就怕再次走火入魔,一不小心就成了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殺人者人恒殺之,他從不做無用的殺戮。
一路行至一個山洞,這洞很淺,行不到三丈已抵盡頭,洞中除了一張石桌、一張石凳之外更無別物。雖無燈照,但外邊天光萬頃,讓他将洞內所有看的一清二楚。
洞角堆着一堆亂石,想來那就是獨孤求敗之墓了。冕旒朝墓一拜,将石壁上的青苔擦掉,便見三行字被深深刻印在石壁上:
『縱橫江湖三十馀載,殺盡仇寇奸人,敗盡英雄豪傑,天下更無抗手,無可奈何,惟隐居深谷,以雕為友。嗚呼,生平求一敵手而不可得,誠寂寥難堪也。』
這是何等豪氣萬千!
他深深呼吸,再度朝着獨孤求敗之墓深深一拜。
随即他離開洞穴,照記憶繼續朝一條路走去,過了一條山澗便看到一處平底。此處面朝陽光,山頂亂石嶙峋,氣勢磅礴,朝下仰望還能看到無底深淵。冕旒深吸一口氣,只見面前十步外伫立着一塊巨石頭,上面用劍刻着“劍冢”二字,只是看到那字就覺得一股劍氣沖來,讓人呼吸一窒,不敢生出半分邪念。
冕旒心中激動不已,上前走去,只見大石上“劍冢”兩個大字之旁,尚有兩行字體較小的石刻:
“劍魔獨孤求敗既無敵于天下,乃埋劍于斯。
嗚呼!群雄俯首,長劍空利,不亦悲夫!”
冕旒念了兩邊,直覺的豪氣頓生,多日來的煩悶和抑郁都一掃而空。
然後邊上就是劍冢。
他并沒有去碰那些劍,而是走到第一個石板前緩緩背誦:
“淩厲剛猛,無堅不摧,弱冠前以之與河朔群雄争鋒。”
他在走到第二個沒有劍的石板前道:
“無名軟劍,三十歲前所用,誤傷義士不祥,乃棄之深谷。”
然後他繼續走到第三個石板前,這一次他躬下身,從中取出了一柄玄鐵大劍。這劍極重,便是以冕旒,若不用內力充斥臂上也難以舉起。
他将重劍舉到面前念道:“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四十歲前恃之橫行天下。”
這是整個金庸小說中他最喜歡的一段,沒有之一。當初看着書中的楊過觸碰這些劍時他甚至心生羨慕,又對自己終有一天會來到這個世界而欣喜。然而喜意未生,又想起自己竟沉于勝敗之中,甚至到了魔由心生之境,心中頓時郁氣難平。這是自那日之後他第一次正對自己心中魔念,然而想着想着,他突然舉起重劍大喝一聲,竟在這劍冢之中橫沖直撞,劍氣縱橫!
重劍帶來的氣壓宛若旋風,竟将此處的雜草吹的搖搖欲墜!它幾度與山壁相撞,在山石之上劃下深深的刻痕,交錯不休。重劍何其沉重,冕旒此時心中煩亂,不欲使用內力,幾番與石壁相撞之後手臂酸痛不已,幾乎要将重劍脫手而出。
然而這種疲憊與疼痛卻然如清涼的井水,一勺勺澆在他頭上,讓他神智漸漸清醒。
“利劍無意,軟劍無常,重劍無鋒,木劍無俦,無劍無招。獨孤前輩,這就是你的劍意。”冕旒喘着氣喃喃道:“你一心求敗,那麽在你還弱小的時候,你是否像我一樣——”
他頓了頓,這一次,他說出了自己的恐懼:“像我一樣,恐懼着有一天會戰敗……?”
自然沒有人會回答他。
然後他緩緩将重劍插進了腳下,深入地面。又走到第四個石板那裏。那裏放着一把木劍,已經朽敗不堪,感覺碰一下都會折斷。
“四十歲後,不滞于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
冕旒突然笑了,他長嘆一聲,笑話自己無病呻吟,當真可笑。
冕旒看着手中的香雪海,潔白無瑕,宛如白雪碧玉,晶瑩剔透。誰能想到這樣一把美麗的好似工藝品一樣的劍是曾經人人厭惡至極的妖劍?即使其中劍靈已逝,它依舊喜愛人血,不放過能到口的一絲一毫。
他喃喃道:“我何時能如獨孤求敗一般,即使使用木劍也能橫掃天下?又不知三界九天,他是否破碎虛空?”
然而沒有人能給他答案。
雖說重劍無鋒,大巧不工。但冕旒的身法向來以速度和輕巧為主,也無意與楊過搶東西。他撿起地上的第一把劍,它是獨孤求敗的第一把劍,如今靜靜長眠地底,然而即使如此它依舊鋒銳非常,在陽光下閃爍出冰冷的寒光。
冕旒撕下衣擺将無名利劍包裹好插在了右腰側,朝着劍冢石碑認真道:“獨孤前輩,若我有朝一日能去你所在的時空,定要找你一決雌雄。即使你可能還是處于不敗之地,但我卻有信心,終有一天能如你所願。”
冕旒看着那墓碑,靜靜道:“我曾經愚昧,因愚昧而無畏,所以修習了這至強也至烈的《紅世聖決》,而我竟在知道它所帶來的副作用之後而感到了恐懼,我甚至一度不敢随意用武,生怕堕入心魔之中,成為殺戮機器。”
“然而我觀你所言,才發現一路行來,我竟反而大不如前。畏首畏尾患得患失,這樣絕非我之道。我竟恐懼心魔的入侵,我竟恐懼有朝一日敗于他人劍下。我為變強而習劍,然而竟在不知不覺之中成為了勝利的奴隸,嘴裏叨叨念念,心中卻已然忘懷——皇冕旒何其可笑可憐!”
冕旒驟然拔出香雪海到插在石碑,單膝下跪,神色無比鄭重:“皇冕旒萬分感謝您,若非您留在此處的劍氣與不滅的意志,或許我依舊自困牢籠之中。我今日取走您的無名劍,望以此為鑒,将今日所感所言銘刻于心,至死不忘!”
“若有朝一日我得正大道,定會再來到您的墓前,奉還此劍。又或許皇冕旒狂妄,他日有足夠的資本可以求得校長與您一見,還您但求一敗之願!”
他說完此言只覺的心中一片舒暢,得知紅世決後遺症之後的恐慌,對自己心魔深種的彷徨,對神志不清嗜血成狂的可能性的畏縮,就在此時皆悄然而去!皇冕旒依舊是皇冕旒,為變強而習劍,為習劍而變強,如此循環往複,生生不息,何必要夾雜那麽多的雜質,顧慮那麽多的煩憂!
他豁然大聲狂笑,聲音在這山谷之中徘徊回蕩,竟是回轉不休!山中鳥雀驚乍起,樹影橫斜葉片沙沙,聲音傳送千裏不絕,整個山谷都似乎在與皇冕旒共鳴!心中郁氣一散,仿佛整個人都驟然輕松下來。他将香雪海收入劍鞘,再度朝着獨孤求敗之墓的方向深深一拜,再不留念分毫的離開。
然而就在他轉身的剎那,異變忽起!
冕旒只覺得身後風聲一邊,驟然抽劍轉身橫擋,霎時一股巨力傳來,以皇冕旒深厚的內力加持,竟也一下子被扇的倒飛出去!
冕旒翻身站在地上順勢滑出去老遠方才停止,大駭之下驟然擡頭,只見方才站立之地竟然有一只比人還要高的巨大雄雕尖聲長嘯,香雪海何等鋒銳,竟也只是在它的翅膀上流下一點痕跡而已。然而內勁已打入肉身,大雕吃痛怒嘯,它雖因體型過大而無法飛翔,然而在地面的滑行速度依舊快的宛如箭一般,轉瞬之間就沖到了冕旒面前!
冕旒飛身後躍,那大雕的速度更快,竟是緊随而至!它巨翼揮舞,登時狂風呼嘯飛沙走石,就這樣朝着皇冕旒狠狠打下!
此等巨力,若是被打中,即使皇冕旒也要脫層皮!
冕旒心中一驚,左手一把抽出腰間的無名劍。他高高跳起沖下,無名劍重重平砍在雕翼上,冕旒內力縱橫狠狠一壓,讓大雕的甚至偏斜了瞬息,随即矮身一條,離開了大雕的攻擊範圍,立刻高聲道:“大雕!雖與你一戰必酣暢淋漓,但我不願傷你。我雖擅自拿了無名利劍,但對獨孤前輩絕無絲毫不敬之意!獨孤前輩助我度過心魔,走出誤區,我深表感謝!”
大雕能懂人言,雖然皇冕旒之前的一劍讓它的翅膀此時還陣痛不已,卻也停下了攻擊,遙遙看着他。随即一扇翅膀,竟是指向了劍冢石碑。
冕旒順勢看去,竟見那離那石碑不遠之處已有不少地方輕微坍塌,碎石滾落,應當是方才內力四散,将高處松散的山石震了下來,弄的滿地亂石碎泥。再加上之前冕旒揮舞重劍,完全沉溺于自己的世界,竟是不知何時在那石壁之上留下了數道深深的刻痕。更不論那重劍還被他插在地上,被太陽拉出長長的影子。
難怪那大雕要生氣!
冕旒心中大窘,連忙道:“對不起!我、我只顧的自己解開桎梏心中歡喜,沒注意道周圍竟被我弄得亂七八糟!”
那雕高喝一聲,冕旒雖不懂它意,但也立刻收劍跑了過去,先把重劍放回原處,随即将碎石挨個拿起來扔到不遠處的崖下。那大雕看了他半響,似乎确定了冕旒的誠意,也走了過來。巨翼揮舞,頓時狂風驟起!冕旒半閉住眼擡臂擋住迎面而來的飛沙,便見大雕不過一揮就将這滿地亂石污泥全部掃到了山下,忍不住笑道:“你好生厲害!剛剛我若不是及時防禦,就要被你打成腦震蕩了!”
大雕大意是懂了他的意思,高聲鳴叫了兩聲。冕旒抖了抖左手中的無名劍:“我不請自拿或許讓你不喜,但是一來此劍出于獨孤前輩之手,我希望能留它在身邊做個見證,讓我堅守本心,不堕真正所願。最後也是我向獨孤前輩的一個承諾,若我有一天破碎虛空,定要想盡辦法與他相見,一決雌雄!所以請你同意我将它帶走,只要皇冕旒未死,終有一日定能相還。”
大雕看着他,這一次它沒有叫,而是看了冕旒半響,最後轉身離開。
冕旒一愣:“大雕?”見對方沒有理他,他問道:“你同意了嗎?”
那雕看着巨大笨重,身體卻很是輕靈,就這麽瞬息之間已是走了很一段距離。冕旒心中大喜将無名利劍重新綁回腰間,高喝道:“大雕!謝謝你!”
遠遠地,似乎看到它的翅膀動了一下。
冕旒一笑,随即他擡頭看向天空。
穿的這般破破爛爛,固然是他心中煩躁沒心思打理,也不能否認他是下意識的躲避他所認識的人的追尋,全真教的,江南七怪的,郭靖黃蓉的,或許還有白駝山莊的人,最重要的是完顏洪烈那邊的人。
但是如今皇冕旒已然不懼。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所來一切,皇冕旒盡皆收下!
第九回世事無常
冕旒剛來到襄陽城的時候城守險些将他當成乞丐驅逐,冕旒心情大好也不在意,從包裏掏出通關文碟交給城守。以往都是能順順利利通過,雖說當初他拿到這東西的時候為了避免聲張,讓完顏洪烈給他僞造的身份,但上面卻依舊能指明冕旒身份不凡。
以往對方都是恭恭敬敬地返還給他,卻不料這一次城守嗤笑一聲,直接将東西扔到冕旒身上。他微微一愣,皺眉道:“這是何意?”
那将領嘲道:“我道是哪裏來的人,居然穿的連個乞丐都不如,原來是金狗啊。”
冕旒一聽“狗”字險些勃然大怒,但是這些日子來他為防止自己走火入魔修身養性,脾氣好了不少,總算沒有當場砍了對方的頭。之後又覺得奇怪不已——這些宋人以往見到他的文碟都是畢恭畢敬,就算心懷惡意也不敢放在明面上,如今竟然如此嚣張?
他大概兩個月前在前一座城市都未遇到這種事情。
冕旒沉聲道:“究竟發生何事?”
那将領卻意外的聽懂了冕旒的意思,他上下打量着冕旒,嘲道:“大金已經完了!”
冕旒心中大驚:“大金……完了?”
“你不知道?大金将亡!”那将領嘲道:“大金國的六王爺都跑到了花剌子模城裏面尋求庇護。蒙古人的可汗鐵木真下命他的金刀驸馬親自督軍,誓要攻破城池,将大金的六王爺帶到他的面前,親自問斬!”
“不可能!”冕旒不敢置信。他雖知時間已經過去數月之久,天氣更是進入了冬季。但是他曾在昆侖鏡·改中修行多年,所以對時間的流速非常遲鈍,又身負深厚內功,對四季的變化也沒什麽太大感應。他仔細思索半響,估摸了個大概的時間,這才發現距包惜弱事件之後已經過了大半年——幾乎要一年了!
那大将會錯了冕旒之意,只是諷刺道:“你們金人常常嘲笑我們大宋,在大宋中橫行霸道!如今金國必亡,我看你們這些喪家之犬還能鳴叫幾天!來人,把這金狗給我帶下去!”
他心中震驚不已——完顏洪烈被蒙古人逼得躲入花剌子模城……按照劇情,別的先不說,就是楊康也早就死了快半年了!
冕旒哪裏還有心情計較這麽多,他一把打昏了那将領,拔劍逼退了圍過來的将士,沖了出去。
腦中嗡嗡作響,冕旒想露出個笑容,但臉上的肌肉卻不太聽話。他突然高高跳起,一腳将身後追來的一名漢将從壯馬上踢了下去,随即坐在馬上拽緊缰繩,竟是食指內力充盈,狠狠戳進了馬臀!鮮血飛濺,那黑馬大痛之下嘶鳴一聲,撞開怒喝的将領,飛馳而去!
冕旒覺得很可笑!很可笑!若說在那挑戰五絕的五年中他對誰最為上心,那必然是楊康無疑!不是包惜弱,不是完顏洪烈,楊康或許是壞到了骨子裏,但對他卻是極好的,那五年中無論是西北荒漠還是江南水鄉,無論是海浪滔滔還是黃沙萬裏,他總是能收到楊康的信,聊聊家常,說說故事。不是多麽有趣的事情,卻為冕旒孤獨的旅途帶來絲絲樂趣。
然而他連包惜弱都救了,心中本想着有一日也順帶拉他一把,卻不料等他回過神來,人都早就埋在地下爛成了灰!
他甚至還是記得的,就在他們決裂的那一日,那小鬼還一臉躊躇的喊着他“哥”。固然思念與記憶是假象,然而其中真情,冕旒還是能分辨的出。
可是人都死了,他還能怎麽樣?
冕旒發出短促的笑聲。那一刻他甚至在恐懼——是不是有朝一日他回到那個世界,葉孤城已經不在?甚至于……甚至于鹫鴻,花滿樓,陸小鳳這些人都已經化作黃土?
開什麽玩笑!
黑馬嘶嚎,冕旒使出千斤墜的功夫讓那馬慢慢冷靜下來,他搖搖頭讓自己平靜,左右思考之後也懶得管身後的追兵,掉了個頭朝着北方奔去!
他要去花剌子模!
既然已經救不了楊康,那麽他至少要救了完顏洪烈!既然已經決定離開這個世界,便是殺了鐵木真有何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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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靖的心情很煩亂。他既高興又感到煩惱,最後是他自己所不能理解的悵然。
黃蓉在他身邊奇道:“靖哥哥,你怎麽了?”
“啊?蓉兒……”郭靖吶吶道:“我們将完顏洪烈交給大汗,大汗會殺了他嗎?”
“八九不離十吧,甚至可能會死的不怎麽好。”黃蓉想了想道:“完顏洪烈是大金國的中流砥柱,若他不死,金國難亡。你的大汗想要吞并金國那麽就不可能放過他。我就怕大宋……”
郭靖不解:“蓉兒?”
“不,沒事。”黃蓉搖搖頭道:“靖哥哥,你為何不高興?我們不僅打跑了歐陽鋒那個大壞蛋,還抓住了完顏洪烈為你爹報仇,這不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郭靖搖搖頭:“不是不是,我,我很高興。只是……就算完顏洪烈死了,我爹也不會活過來,康弟也不會活過來,冕旒大哥也不會回來。”
黃蓉輕哼道:“楊康殺了你幾位師父,你還一心向着他?”
“不是向着他!只是,只是……”郭靖連連搖手:“我到現在都還沒有告訴楊伯伯和楊伯母,他們若知道康弟死了,應該會很傷心吧。”
黃蓉知道他此時心情不好,安慰道:“那這次事情了了,你辭掉你的金刀驸馬之位,我們一起去找大公子好了。”
郭靖心情好了許多,連連應是。
然而一切都出乎了他的預料。
因為要去見鐵木真,所以他與黃蓉辭別之後率領大軍從花剌子模回到草原。鐵木真大喜之後論功行賞,最後則命人将當年在蒙古被他們百般讨好的大金國六王爺帶了上來。
郭靖在草原上最好的朋友托雷暗地裏拍拍郭靖的肩膀低聲道:“我的好安達,真讓你把完顏洪烈給抓了來了!”
郭靖勉強笑笑。他覺得他一直都是無比憎恨完顏洪烈的,畢竟他害的他們郭楊兩家家破人亡,義弟楊康更是至死不悔執迷不悟,甚至殺了他敬愛的五位師父。說到底楊康的死也是咎由自取,若非他擔心黃蓉戳破他殺了歐陽克的詭計偷襲黃蓉,反倒被黃蓉背後軟猬甲上殘留的毒血所傷中毒身亡,也不會慘死在那破廟之中。
只是現在的郭靖早已今非昔比,他的武功甚至已經勉強能夠追的上五絕的腳步,可謂是天大的機緣。然而也正是因為這些機緣讓他見識到了很多,懂得了很多。
平心而論,完顏洪烈忠肝義膽謀略過人,雄才偉略甚至是重情重義,郭靖雖然無法喜歡他,但是他确實在有些時候會感覺到敬佩。一世枭雄如今将要喪命于此,他心中也不由多了些說不出的惆悵。
鐵木真讓人将完顏洪烈帶了上來,郭靖看去,只見第一次見到時衣着光鮮豐神俊朗的完顏洪烈此時狼狽不堪,臉上甚至還有着泥土髒污。他見到鐵木真也不懼,冷笑道:“沒想到我們又相見了。”
鐵木真道:“還不跪下!”
他話音剛落便有兩個蒙古士兵一左一右壓住了完顏洪烈的肩膀,六王爺不曾習武也非力大無窮的猛士,略一掙紮就被二人強行壓在了地上,屈辱的用臉貼着印着華麗花紋的地毯。
相較于其他蒙古人的大聲嘲笑,郭靖有些不忍的偏過頭去。
鐵木真微笑着從王座上起身,走到完顏洪烈面前後一腳踩在了他的頭上。完顏洪烈吃痛卻不吭一聲,暴怒中他全身用勁想要起身,額頭青筋暴起,卻被身上的兩名壯漢壓制的死死的,無論如何也不能反抗。
鐵木真冷笑道:“你當日來蒙古耀武揚威時,可曾想過有今天?”
完顏洪烈勉強擡起頭,銳利的眼睛直刺鐵木真:“我大金當日兵力強盛,恨不先滅了你小小蒙古,以致今日之患!”
這一番話惹得帳內衆将勃然大怒,鐵木真也不惱,他擺擺手示意衆人冷靜下來,淡淡道:“完顏洪烈,我敬你一世英雄,便給你個體面的死法!”
他就這樣踩着完顏洪烈的頭,從腰間抽出了黃金寶刀!
然而正要動手,卻不料異變突起!帳外突然傳來兵刃相交的聲響,緊接着便是凄厲的痛苦嘶吼。衆将微微騷動,郭靖連忙起身道:“大汗,我出去看看!”
鐵木真還沒來得及點頭,一個人突然從外部狠狠撞在了蒙古包之上,這王帳修的極為結實,卻不料這人飛來的力道大的離譜,竟是生生掀了這蒙古包,還帶着帳篷飛出老遠!
衆人被這突如其來的異變掃的灰頭土臉,鐵木真雖然及時抵擋,臉上卻依舊被劃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他再睜開眼下意識的向後看去,只見那帶飛了蒙古包的士兵躺在雪白的大帳之上,身下鮮血已經将白布染成了紅色,眼見是活不成了。
此時反倒是一直趴在地上的完顏洪烈最為安全,危機之中衆人都下意識的自衛,反而放開了對他的鉗制。鐵木真便聽他的金刀驸馬和這完顏洪烈竟同時開口。
“冕旒大哥?!”
“旒兒?!”
鐵木真看去,只見那站在衆兵衛中的青年宛如修羅惡鬼,全身上下具是鮮血,也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數百兵卒将他牢牢包裹,然而刺客卻絲毫不懼,一張臉漂亮的像是漢人的女子,那雙大眼睛卻是閃爍着微微的紅芒,如刀似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