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然有了準備,但這個答案還是讓裴梓容猝不及防。他覺得自己的思緒和情緒都混亂一片。
白挽瀾仿佛什麽都沒有察覺,他吩咐了一聲:“洛淩,你帶裴少去見小臻。”
立在一邊的金發黑西裝青年颔首:“裴少,請和我來。”
裴梓容無心多做停留,他辭謝了白挽瀾就立刻離開。
他們乘着游艇去棋島的時候,一直沉默的洛淩突然說:“裴少,二少養病時我是他的保镖。”
一直神思不屬的裴梓容有些驚訝地看向他。
洛淩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但是說出口的話卻沒有那麽輕松:“鐘情妄想症是精神分裂症的一種,本人完全無法控制,不能理解自己的病情。他用藥物治療了兩年多才慢慢緩過來。但是,你知道最痛苦的部分是什麽嗎?就是逐漸清醒的過程,他必須承認自己深愛的那個人其實并不愛他。甚至,他認為你非常厭惡他。”
裴梓容沒有說話,他的指甲深陷在手心裏。
“這個過程太痛苦了,因為你對他而言非常重要,”洛淩轉頭看向裴梓容,“你知道他為什麽喜歡上演戲嗎?”
裴梓容知道,但是他說不出話來。那些被他忽略掉的話語,都是另一個人內心痛苦的哀鳴——“我喜歡入戲的感覺,假裝自己是另一個人,有着他的遭遇與情感。其實就是用一小段時間抛掉自己,忘記自己的過去和自己人生的狹隘,擁有一段時間不一樣的人生。”
洛淩也沒指望他回答,直接說道:“他是在精神病院裏找到這個康複辦法的。老板讓他不要再活在妄想裏面,但是他受不了,他覺得現實太痛苦了。他清楚地知道他被所有愛着的人厭棄,太難受了。所以他想變成其他人,他說自己以後要做演員,這樣就可以擁有不一樣的人生了。”
“我知道,他……說過。”裴梓容回答。
“所以,”洛淩瞥了他一眼,“我希望裴少待會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要企圖讓他看見你。我不會讓二少見你的,不管用任何手段。二少的病不能再加重了。”
裴梓容想點頭,但是他的脖子僵硬。
裴梓容從來沒有想過對愛情要有什麽要求,也從沒有任何奢望。他見慣了貌合神離與利益聯姻,他認為自己不會愛上什麽人,別人對他鐘情也與他無關。
他想不到自己的人生裏面會遇到一個傻小子,對着一個溫柔的假相為愛病發。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公平的感情,沒有任何法律規定被人追求就一定要有回應。裴梓容完全可以不理會他,反正裴少向來心性涼薄,反正都是他自己誤會的,是他自己發病的。裴梓容從來不會為了別人的閃失而心疼內疚。但是裴梓容根本無法輕松放下,他知道自己完了。他放不下白棋昱,他想見見他,他想抱抱他。他想告訴他,我回來了,我在這裏,在你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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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說頓悟的感覺不可言。裴梓容也是在瞬間明白的,那麽清晰,那麽不容置疑,那麽無法言說。他知道自己對那個傻瓜是有感情的,可以稱之為愛情。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心裏的渴望與悶痛,不可一世、性情涼薄的裴少本不可能有這種感受。
但是若要細究起來,愛情根本沒有道理可言。白二喜歡的是裴梓容溫柔的面具也好,幻影也好,他終究是切切實實地深愛着這個人。他們真實地交往了幾個月,開誠布公的、愉快惬意的幾個月。此刻裴梓容想着天真的白臻、堅強的白棋昱,就像兩個不同的幻影,虛虛實實、相互交疊。他覺得他們扯平了。
“我想治好他,”裴梓容說,“但是這次他不會那麽痛苦了。他不必再活在妄想裏,因為現實裏面,他已經擁有我了。我在現實裏等他。”
9.3
棋島精神病院在棋島幽靜的南區,遠離碼頭附近熱鬧的商業區和旅游區。這所醫院建在島上一個舊時的度假花園裏,這裏本來是私人別墅群,有着規整的草坪和綠樹蔭蔭的庭院,登高能看到海岸。醫院的主體是依着之前保留下來的幾棟深紅色建築翻修重建的,和島上所有建築一樣,有着強烈的南國風格。
裴梓容随着洛淩走進建築群西側的樓裏,裏面看起來與外部完全不同,是充滿現代化設施的住院部。他們進了電梯,直達最頂端的樓層。
白棋昱所在的樓層也許是病院VIP了,布置得溫馨舒适的一層樓像是一個大的公寓套房。或許白挽瀾已經提前通知過,他們兩人出了電梯就沒遇到醫護人員。裴梓容仰頭看了看房間各處的監控攝像頭,覺得這個地方其實很壓抑。
洛淩熟門熟路地帶着裴梓容進了一個帶密碼鎖的房間,這是精神病院的一個小小監控室,單向玻璃的另一頭就是這層樓的活動室。裴梓容心心念念的人就坐在離他一牆之隔的地方。
像所有久別重逢的人一樣,裴梓容看到白棋昱第一眼就覺得他瘦了。白棋昱坐在活動室一隅的單人沙發上看書,半個身子陷在柔軟的沙發裏面,說不出的安靜乖巧。他看起來瘦了一些,下巴有點發尖。頭發也變長了一點,微卷的棕發毛茸茸的,讓他的年齡也看起來随之變小。白棋昱捧着一本書,裴梓容看不見書名。但是他看得并不專心,翻頁的頻率不一,時不時還盯着半空發呆。
裴梓容不知為何想起白棋昱堅決要演莫希那部的電影的時候,他在琢磨試鏡時也時常這樣做在沙發裏一邊看劇本一邊思考。那個時候他們還在一起,他們都很好。可是現在,裴梓容無法判斷白棋昱過得好不好,他接受治療的情況怎麽樣了?有沒有覺得這個巨大的套房像個牢籠?他還記得他嗎,會想他嗎?他是不是還在為了分手的事情傷心?
洛淩站在一旁沒有出聲,裴梓容不知道自己這樣看了多久。他不想動也不想說話,他只是這樣站在原地,貪婪地看着另一個房間裏那個年輕人的一舉一動。
直到門外伸進一個腦袋打斷安靜的氣氛:“小淩哥,你來看白少……”然後這個聲音頓住了。
裴梓容轉身,發現對方就是那個有過一面之緣并且挂了他電話的助理小宋。
“裴少。”小宋冷淡地對他點點頭。
“你怎麽在這裏?”裴梓容問他。在他得知白棋昱的病情後,覺得放這麽一個來路不明的助理在他身邊顯然是有風險的。如果這個助理對娛樂小報多嘴幾句,白棋昱這個小明星頭上“精神病患者”的帽子就很難摘下了。
小宋白眼一翻,态度粗魯地反問:“我還問你為什麽在這裏呢!提分手的可不是我們白少!”
“小宋!”洛淩提醒他。
小宋壓了壓聲音,又叨叨開:“你也好意思來看白少?我一開始就不贊成白少和你在一起,他太投入太交心了,而你一看就是玩玩而已。結果說到頭是因為他的病,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他這一個傻子相信你會愛他。呵呵,‘把心收回去吧’,果然也就是你們這種衣冠禽獸随口的話了,白少差點從車上……”
“小宋!”洛淩又打斷了他一次。
“他從車上怎麽了?”裴梓容一把捉住小宋的肩膀。
“你幹嘛這是,還動手?我們小淩哥可在這呢,”小宋也不怕他,梗着脖子繼續說,“看完就走吧,別再來煩白少了,讓他好好活下去成嗎?”
“我是愛他的,”裴梓容從喉嚨裏擠出這句話,他覺得可笑,自己居然有天想要向別人證明這種事情,“我說真的。”他轉頭看向隔壁房間裏依舊低頭翻着書頁的人,他想他得證明這件事,他要從這裏帶走他。
小宋的臉色卻變了:“走開走開,你別害白少,我們白少不要你的同情!”
裴梓容嘴裏發苦:“我不是同情他,我分辨得清楚。”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和這個無賴助理扯這些,但是那赤裸裸的質疑與反對竟比老爺子的阻撓更讓他覺得刺心。他們都覺得他會害他,甚至包括他自己。
“那又怎樣,我們要感恩戴德嗎?”小宋一臉嘲諷,“走吧裴少,白少雖然病了,但他會積極治療的。至少他現在記得你們已經分手了。”
“他記得……”裴梓容問,“他還難過嗎?”
“這個世界上好像有誰離不得誰似的,難過一陣子就算了,白少可是堅強的人,”小宋面色不愉,“你還希望他難過不成?希望他沒有你活不下去?”
裴梓容搖搖頭:“我先離開……我還會再來看他的。”
“樓下有預約時間,”小宋擺擺手,“我可警告你,我是不會讓白少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