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王爺……”賈元春被驚得花容失色,哀道。
“賤人!”陳天賜正在氣頭上,哪聽得這般嬌膩女聲,當即反手一槍劃在賈元春的半露的香肩上,鮮血霎時濺了永宇王滿臉。
也不知是劃傷了哪條經脈,賈元春失了許多血,半邊身子發涼,疼得叫都叫不出來,只用一雙含恨的美目直直盯着陳天賜。
永宇王同陳天賜一年未見,聽聞他在陳家軍中混了個左仆射,也未太在意,只是近來陳仲先一脈愈發滑不溜手,娶了王妃之後,陳家兄弟暗中的支持也少了大半,因着他的計劃中,陳家是必不可少的一環,他才想起叫陳天賜歸京,可這人……怎麽會變成這樣?
陳天賜冷笑道:“一正四側八美人,十九侍妾,姬翊,你好豔福啊!”
永宇王眸光冷了冷,旋即無奈而寵溺地嘆道:“天賜,你不明白。”
就是這種表情!陳天賜咬牙,想起大哥二哥的話,微微動搖的心又是一定。
“我曾說過,惟願一生一世,得一人相伴,當時你是怎麽應的?可要我提醒?”陳天賜一腳将賈元春踹出五步遠,槍尖一轉,直指永宇王溫潤的黑眸。
槍尖寒光凜冽,還沾着些半凝半潮的血,腥味很重,永宇王只當這小祖宗又醋了,當下目光更柔,“天賜,這也是我的心願,只是現下前狼後虎,我不得不為你做些打算……若我只将後宅做擺設,我怕父皇會對你……”
陳天賜勾了勾唇,諷刺道:“你當爺是什麽?倌兒嬖兒?聖上又何時管到床上去了?”
陳家扶先帝于落魄時,雖未封王侯,可真計較起來,便是姬氏族長義忠老親王也得給他幾分臉面,若非當初是他先動真心,堂堂七尺男兒,他稀罕做人契弟麽?
永宇王被堵得一噎,心中也存了幾分火氣,從前陳天賜對他不說百依百順,也是很乖巧聽話的,他也願意捧他幾分,可如今竟敢騎到他頭上來了!
看清對面那人眼中強壓的不悅,陳天賜心中一陣酸澀,緊緊握了握槍柄,“念着七年情分,我給你留個臉面,官府契底你去銷,我們好聚好散。”
說罷,陳天賜收了槍,轉身就走,再未回頭看一眼。
“天……”
永宇王張了張口,聲音卻卡在了喉間,不知怎地,胸口空落落的,有些發涼。
“主子,這女人怎麽辦?”忽有青影閃過,便有一身烏青的暗衛跪在不遠處,聲線低啞。
永宇王閉了閉眼,握着那方圓環古玉,低嘆道:“念在她有功的份上,賞個全屍。”
暗衛頓了頓,從袖中摸出一只小紙包,向倒在血泊中還在掙紮的賈元春走去……
永宇王擦了擦臉,看着帕子上暗紅的血跡,忽然苦笑一聲。
陳天賜……陳家……
小祖宗,你可又給我出了道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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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七夕鵲橋渡,回首三生結良緣。
滿湖花燈遠遠近近,明明滅,映得夜空微亮,連那半輪彎月都尋不到了。
沈瑜林收回視線,低酌一杯,擡眼去看姬謙,只見他金冠珠綴,玉勒墨發,一身錦繡衣衫,外罩無色鲛紗,端得是華貴非凡,不禁笑道:“你道穿成這樣,便沒人認得了?”
姬謙從石桌上取了盞冷茶,抿了一口,輕輕呼出一口氣,才認真道:“我就是怕別人認不出我。”
沈瑜林鳳眼微揚,唇角輕輕勾起一抹笑意。
姬謙頓了頓,又道:“你可想清楚了?不會後悔?”
沈瑜林眯眼看着岸上成雙成對的契兄弟游玩放燈,低笑道:“我從前落拓之時,為免閑話,自要同你避諱些,如今你我這般模樣,還遮掩什麽?若到了日後……可來不及了。”
前些日子忠順王爺挂印離京之事鬧得沸沸揚揚,可有人說杜兄一句閑話?若換了琪官兒又如何?同理,他若仍是那無依庶子,此事大白必然要遭人恥笑,若換了如今監舉司沈大人,則又不同。
皇家男風之事本就掰扯不清,真論起來,諸王契兄弟之中,還沒一個比他官職高,前程遠的。
姬謙笑着摸了摸少年白皙的臉頰,“所以我這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沈瑜林眨了眨眼,忽道:“不說結契之事我還想不起來呢,那時你半哄半騙讓我簽了契書,可一分契禮也沒出呢!”
夫妻分尊卑,契兄弟雖平等些,也講究上下,結契時契兄一般要下厚重的契禮以表對契弟的重視喜愛程度,契弟也需贈少量的契禮以示回應,而契禮在男風極盛的地方甚至比娶妻的聘禮還重,沈瑜林也是方才買花燈時聽了一耳朵,才想起來的。
“半哄半騙……”姬謙戲谑道,“你若對我了無心意,我又怎麽舍得逼迫你?”
沈瑜林聽得耳朵赤紅,面上做燒,故意冷哼道:“莫轉移話題,本大人如今身價可翻了一番,契禮若薄了我可不饒你!”
其實沈瑜林知道,當初姬謙對男風也無甚了解,自然不清楚這些規矩,也沒什麽怠不怠慢可言,只是他想瞧瞧這人會如何應對罷了。
姬謙黑眸一彎,“那方白玉鳳凰佩,是我親手所雕,可做契禮否?”
沈瑜林按了按胸口,輕笑道:“可為定禮。”
姬謙故作無奈攤手道:“好吧,府中現下是元亦掌家,我這王爺窮得只剩這身衣裳了,你來取罷。”
沈瑜林一怔,随即反應過來,雙頰緋紅,瞪了他一眼,“你又無賴!”
姬謙薄唇輕勾,低沉的聲音夾着些許笑意,“嗯,我又無賴。”
滿城花燈如繁星倒映,夜色安寧,好夢伴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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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連抄了好幾家欠款大戶,八百萬兩赈災款早在前些日子便撥了出去,解了燃眉之急,清查欠款一事便有些不上不下的。
雖有右執事幫着分攤了不少公務,但有些任免事宜還是需經沈瑜林的手,免查制又在試用階段,各種明查暗訪紀錄歸類存檔他也信不過旁人,再加上清查欠款一事,沒幾日沈瑜林又瘦下一圈,倒也不難看,反顯出了幾分少年人的棱角來,官威益重。
“靖國公真如此說?”沈瑜林面沉如水,重重放下茶盞,鳳眼冷冷一揚。
那管家面上露出為難之色,愁眉苦臉道:“大人吶,我們老國公爺一生征戰能攢幾個家底?這一大家子已經入不敷出了,老國公爺說了,等他去了,聖上該抄便抄罷,只別在他活着的時候要債,咱們家是真沒錢吶!”
哪有開國功臣辭世,轉臉便抄人府邸的道理?沈瑜林鳳眼微冷,忽道:“府中開支賬冊可在?”
那管家更愁了,嘆道:“大人,我們府裏四房主子各過各的,都是散賬,也收不齊啊!”
身後随行官員已經在議論紛紛,有人道:“大人,不如拟成奏折,交由聖上定奪罷?”
又有人不贊同道:“不成,老國公辛勞一生,怎能為了區區七十萬兩打他臉面?”
沈瑜林皺眉,打量着周圍布局擺設确實平常,桌椅茶幾之類的東西看得出用了很久,漆色斑駁。待客的正廳也只挂了幾副禦賜刀劍,算是他這幾日拜訪過的世家裏最素樸的了。
“可否帶在下去後院轉一轉?”沈瑜林拱手道。
鎮國公有二子入仕,皆在永寧一脈下任職,長子齊勉更是官居一品左都禦史,算是永寧黨中流砥柱了,清查欠款的官員又多是永寧嫡系,所以一衆官員對鎮國公府還是頗為敬重的。
沈瑜林看了看灰撲撲的,常年無人打理的花園,忽指着池塘中幾株早已枯萎風幹的蓮花道:“那是金碧芙蓉?”
管家一愣,眯着眼看了看,才撓頭笑道:“這,這我也不懂,這是大老爺前年種下的,偏又沒人會伺侯,今年夏初的開了幾朵,又爛了,如今也就是留個念想罷了。”
“原來是這樣……”沈瑜林點了點了,又對随行官員道,“諸位,依我看鎮國公府确是情有可原,不如便交給王爺定奪如何?”
衆人跟他月餘,經驗使然,沈瑜林很快便取得了他們的認可,幾樁案子辦下來,更是有隐隐以他為首的架勢,自是無人反對。
夕陽西下,一行五六人從鎮國公府邸出來,也正過了辦差的時候,氣氛便松快了些,他們的年紀大多較輕,說話也直,便有同沈襄交情不錯的楊素聞之子楊懷玉道:“沈兄,昨日花燈會上我遇見的可是你同王爺?”
沈瑜林微怔,倒沒想到這麽巧,不過他也無心再去遮掩,笑着點了點頭。
衆人都是一陣呆愣,昨日花燈會……那不是七夕麽?
楊懷玉皺眉嘆道:“沈兄糊塗啊!以沈兄之才,日後封侯拜相亦非難事,怎竟與王爺摻和上了?”
沈瑜林抿了抿唇,知道他這話确是出于真心,畢竟天家無情,皇子王孫有入仕為官的契兄弟很正常,而為免亂政,一國之君卻少有同臣子摻和上的,便是有,林如海的例子還擺在前頭呢。
“同本王摻和怎麽了?”一道低沉悅耳的聲音從衆人身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