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趙嫣然抱着陳軍炳半坐在床上,杏眼含愁帶怨,櫻唇輕抿着,一言不發。
陳延青心裏急得要砍人,臉上還是木木的,“不行!你身子還沒好全,她們在後院又不會跑了。”
趙嫣然看着可氣,正要開罵,陳軍炳眨了眨眼,無辜的看向她,鳳眼一般細狹而長,而他的眼睛卻是承了些陳延青的形狀,大而明亮,只在眼尾處微狹,眯起來時又同沈瑜林一般無二,好似一只懵懂的小狐貍。
趙嫣然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在小兒子香香軟軟的臉上親了一記。
陳延青松了口氣,偷偷摸摸給陳軍炳一個贊揚的眼神。
陳軍炳被糊了一臉口水,不屑地想,這獎勵算什麽,祖父待會兒還會抱着他喂糖蓮水呢!
實在不是衆人不想讓趙嫣然出氣,而是怕她被二人模樣吓着,繼而心軟。
轉靈丹本就是西疆貴族為了延年益壽,防毒防身所制,吞食子蠱的自然便是些死囚奴隸,誰又管他們死活?趙嫣然自小便受了不少苦頭,暗疾也多,加上這化蝶飛狠辣,二人體內的子蠱為了保命,自然會将毒素揮散到宿主體內,因着血脈聯系,孫半夏還好些,那賈探春可真是不成人形了。
沈瑜林眯眼,在趙嫣然原本為賈探春擇婿的名單中勾了一個從六品司律校尉,此人原已因着未成婚先納妾被刷下,不過如今看來,倒是正好。
那校尉名張和安,長相端正,平日品性不錯,在軍中頗有些人緣,就是偏愛些女色,對待侍妾通房一視同仁,還曾放話說日後娶妻亦是如此,頗有些賈寶玉風範。
你不是一直為自己不平麽?這夫婿可是出了名的公平。沈瑜林勾了勾唇,雖然心中還有些不滿,不過這擇婿如二次投胎,倒也夠她受的了。
依着沈瑜林的性子,他是決計不肯再幫着那賈探春的,無奈血緣擺在那裏,她又同趙嫣然生得有六分像,若真進了教坊以色侍人,着實是丢了趙公府與華耀侯府的臉面,索性她被那化蝶飛折騰得半瘋半傻,也鬧不出風浪來。
于是七月初二,賈三小姐出嫁,六十擡嫁妝,附帶八名仆役,事便定了。
因着昨日沈瑜林十六歲生辰辦得極大,滿京城茶餘飯後俱是欽羨敬佩感慨之聲,倒也沒幾個人注意這場寒酸的出嫁。
趙和安一身喜服騎在馬上,想起昨夜收到的一雙孿生美姬,不由有些癡了,再看那大紅花轎,便有些索然無味。
“你将那對美人兒丢給他了?”沈瑜林立在萃華樓二層雅間雕花窗前,看着底下新郎官色授魂與的神情,鳳眼微眯。
姬謙點頭,“下了迷心蠱,前塵俱忘,第一眼見了張和安,便只記得張和安。”
同是癡傻之人,一心系在自己身上的絕色雙姝顯然更讨男子歡心,且,失了記憶,那些狐媚手段可沒忘。
“呵……”
沈瑜林低笑一聲,“雖同婦人計較有些下作,不過我就是睚眦必報,就是見不得她好,你可厭我?”
姬謙道:“我若是你會更狠,你會厭我麽?”
沈瑜林怔了怔,抿唇一笑,“所以,我們這是誰也別嫌棄誰?”
姬謙黑眸微彎,“嗯,我不嫌棄你。”
“咳,咳咳!”沈瑜林面色緋紅,随即正色道,“近日朝中風向詭異,我懷疑五王爺會有什麽動作……”
姬謙卻不在意,緩緩低頭在沈瑜林頰上輕吻一記,将人抱緊,聲音低沉道:“那你會嫌棄我麽?”
嫌棄我年紀大,嫌棄我有兒子,嫌棄我娶過妻,府中姬妾暫時無法遣離?
沈瑜林看着青年眼中不帶遮掩的緊張之色,抿了抿唇,忽道:“我嫌棄你很多,但是可以忍,只有一條,你同我在一起,不能碰旁人。”
姬謙不着痕跡地松了口氣,認真道:“此生得你,再不許情,便是日後……亦當如此。”
沈瑜林沒有勸,用後宮平衡前朝的帝王雖多,卻從不包括大晉前期八位帝王,亂世開國總是枭雄,動蕩年代多出明君,這前後六百多年,便是姬氏一言堂的時代。單看姬宸歆後宮,妃嫔位分全憑心意,四妃有兩位是小戶出生,嫣妃雖是文鋒侯幼弟庶支,卻也不算高門,玉妃更是浣衣局罪奴,而最低等的侍君人裏,還有茜香送來和親的郡主,南安王妃的親妹。
姬謙若連高祖也比不過,當什麽聖武之君?獨寵那絕色雙姝二十年,朝堂還不是被他打理得蒸蒸日上?
想到這裏,沈瑜林頗為怨念地在姬謙頸間咬了一口。
“別鬧……”頸間一片濕熱,咬得也不疼,反而教人一股麻癢竄遍全身,姬謙皺了皺眉,無奈道。
沈瑜林畢竟是後世人,對男風概念全無,自然也沒什麽欲念,可姬謙卻是實實在在憋了五六年的火,哪裏經得起撩撥?
于是沈瑜林有些驚詫地發現,方才還一臉深情指天誓地的這厮,居然……舉了?
姬謙俊臉薄紅,聲音也有些不穩,“乖……別鬧,讓我先抱一會兒。”
沈瑜林反應過來,面上也有些發紅,輕輕地點了點頭。
迎親的喜樂聲從樓下傳來,金冠的俊美青年閉着眼,緊緊擁着烏紗官服的鳳眼少年,二人都帶着淡淡的笑,畫面溫馨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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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宇王抱着臂,饒有興致地看着一臉堅定的賈元春,“你說,要合作?”
他卸了差事賦閑在家,偶然聽得教坊中新到了一批美人,正要消遣一二,不想碰上個自稱有下情要禀的,一問倒巧了,這還是他小三嫂呢。
賈元春眯了眯杏眼,冷冷道:“寧王無情,便莫怪我無義,回王爺,我知道一樁隐秘,若善加利用,必能掰倒寧王,王爺大計,指日可待……”
永宇王挑眉,卻也知道這賈元春不大可能诓他,便給心腹內侍使了個眼色,內侍會意,立時将一幹仆役帶離,親自守在門口。
屋中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賈元春有些緊張地扯了扯輕薄的裙角,正要開口,卻見永宇王勾了勾唇,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女兒家身子寶貴,莫教人輕看了去,起身回話罷。”
賈元春臉一紅,低頭一看更是羞臊,因方才是跪着的,那兩片薄布壓根遮不住什麽,竟露出一大片……
本朝教坊雖是官員行樂之所,門面上卻也正派,真有那不願以色侍人的可以教藝維生,她也一直守着清白,方才心急之下,竟充了舞女混進來……
永宇王溫柔道:“賈姑娘?”
賈元春捂着胸口起身,面上羞答答的,“王爺可記得寧國府賈秦氏之事?”
永宇王黑眸微閃,“那隐秘同賈秦氏有關?”
賈元春點頭,道:“賈秦氏生母是前朝公主不假,可她生父卻是當今……當年老祖宗親口對我說的,賈家對公主有大恩,寧王卻開口毀了公主夫家,若此大白,聖上心裏……”
永宇王雙目微眯,直直盯住賈元春的眼睛,“賈姑娘可有憑證?”
賈元春面色通紅,低聲羞怯道:“公主曾送我一塊玉,上頭是當今的字……”
這樣尋父的重要之物,怎麽會說送就送?想起幾日前傳得沸沸揚揚的回靈草案,永宇王掩去了目光中的鄙夷,溫柔道:“那玉……”
賈元春嬌怯地解了外袍,從頸間摘下一方圓環古玉,杏眼中秋波微泛,“王爺……”
永宇王接了玉,細細摩娑幾下,勾了勾唇,“你可願随我回府?”
賈元春雙頰泛紅,“可,可……我家人……”
弄一個美人回府不算大事,他也是看着可心才沒滅口了事,弄一窩罪奴回去可就打草驚蛇了,永宇王不耐地皺了皺眉,面上為難道:“賈姑娘不知,本王如今處境艱難,不過本王會安排人照料他們的。”
賈元春心頭小鹿亂撞,又想起幾個旁支姐妹的好顏色,狠了狠心,輕嘆着應下。
永宇王攥着古玉,溫潤的黑眸中異光劃過。他當然不指望這點事能掰倒姬謙,但有了這事做鋪墊,後頭的計劃就順了。
抱着新得的美人兒,永宇王微微一笑。
“狗奴才,小爺都不認了?滾!”咣當一聲,門被踹開,一身戎裝的陳天賜手執銀槍沖了進來。
方才氣氛正好,兩下裏郎有情妾有意,二人正親昵着,被這般一吓,永宇王欲念立時消盡了。
因着一年多軍中磨砺,陳天賜黑瘦了些,反而更顯英氣,秀眉一挑,便将槍尖抵在了賈元春頸間,又朝永宇王怒道:“這就是你說的被逼無奈?無奈地來嫖?姬翊,你他娘的發誓是放屁啊!”
他說話時情緒不穩,槍尖也不免震動,當即在賈元春白皙的頸間劃出幾道深淺不一的血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