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高中開始就幹了一行,女人手上的積蓄多多少少也有一些,雖然大部分都花在了化妝品和人流的手術費上。不是男方不負責任,而是自己這種行當,也不會讓男方負責任吧。
肚子還在鈍痛着,女人總覺得好像這次疼得比之前幾次都要厲害得多。不光是因為抗藥的原因,而是自己的身體好像是真的吃不消這麽折騰了。去年秋天才做了一次,今年就又做一次。加上之前的,已經是第六次了。這樣下去,就算那個醫生不提醒自己,她也知道從此以後可能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生不了就生不了吧。這輩子洗白也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最要緊的,還是攢上足夠的錢。孩子算什麽,錢才是自己一生的保障。閉上眼睛又想起第一次打胎的時候哭成了個淚人的自己,女人有些無奈又有些輕蔑地笑了笑。
只不過,六個孩子了啊。
手腳已經快要涼成了冰塊,越來越疼的肚子讓女人覺得本就不明亮的光線都快變成全黑。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起來再灌個熱水袋,翻了個身在床上摸索着剛剛不知道被扔到哪去的熱水袋,女人聽着管道裏還沒有消停的聲音,總覺得莫名心煩意亂起來。
到底扔哪兒去了。在床上摸了半天還是只摸到了一堆衣服,女人煩躁地探着身子朝更遠的地方摸着,終于夠到了一個還有些溫熱的東西。
怎麽扔的那麽老遠。
在心裏埋怨着自己,女人幹脆撐着身子坐起來去拿在床腳的東西,卻在整個手掌都觸碰到它的瞬間猛地僵住了動作。
溫熱的确實是沒錯,可是為什麽感覺會是濕漉漉的,難道熱水袋漏水了?拎着那像是熱水袋進水口的地方,女人卻總覺得手上的分量輕得有些不像話。而且,這個橡膠制的熱水袋,怎麽會手感變得這麽奇怪,滑滑膩膩的而且還很軟,就算是水漏光了,也不會軟成這樣吧?
正想着把整個熱水袋都拿起來,女人卻突然聽見屋子裏突兀地傳來了一聲“媽媽”。
聲音雖然很小但是卻很清晰,清晰得就像是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發出的聲音。手裏的東西已經因為這突兀的聲音掉回了床上,一聲悶響後,女人又聽見了那同樣的聲音。
“媽媽,你摔疼我了。”
尖叫着拼命往後退,女人死死盯着剛剛掉落在床尾自己兩腿間的東西,全身的冷汗已經像是流水般地浸濕了衣服。那不是個熱水袋麽,為什麽,為什麽它會變成一個有腦袋有身體有手有腳的東西?!
它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媽媽,我是你的孩子啊。”
像是聽見了女人心裏的尖叫,在黑暗中慢慢蠕動的小小胎兒艱難地爬行着。女人看不清胎兒的樣子,可是卻能很清楚的感覺到,它在一點點地,順着自己的被子往上拼命地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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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我的孩子!你不是!”猛地擡腿把那個小小的東西往後踢,女人驚恐地尖叫道,“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死死趴在被子上的小小胎兒像是吸附住了一般,任憑女人怎麽掙紮依舊慢慢地往前爬動着。身體經過的地方,留下一道長長的黑色痕跡,發出陣陣腥臭的氣息。空凋還在嗚嗚地吹着,可是那聲音卻越來越像是嬰兒的哭泣。
“媽媽,你為什麽不要我?”
眼看着那小小的東西已經離自己越來越近,女人随手抄起枕邊的東西拼命地往它身上砸着,雖然大部分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可是卻稍稍阻止了那孩子的前進。一邊繼續砸着,一邊伸手夠到了床頭櫃上的臺燈。女人死死地盯着那還伏在自己腿間的黑色影子,一手焦急地摸索着臺燈的開關。
開關呢,開關在哪兒呢?!慌亂中不知把什麽東西弄到了地上,稀裏嘩啦的聲音讓女人本就緊繃的神經快要悉數斷線。眼淚已經糊了一臉,視線裏那個黑色的影子仍舊一動不動,像是在蟄伏着等待最後一擊。
開關,開關,為什麽自己摸不到開關?!
瞬間亮起的光線快要刺傷女人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自己身上的那個熱水袋,女人還未來得及松口氣,卻聽見一個細小的聲音輕輕說道。
“媽媽,我幫你開燈了。”
“啊!!!!!”終于沖破喉嚨的尖叫伴随着下體的一陣熱流噴湧而來,恐懼和疼痛同時席卷了女人的全身,還在不停震動着的聲帶明明已經嘶啞的發不出聲音,可是女人依舊驚恐地大張着嘴巴無聲尖叫着。
橘色的光線照亮了整間卧室,臉色慘白的女人驚魂未定地瞪着床上的熱水袋,甚至連挪動自己的力氣都快消失。卧室裏空空蕩蕩的只有自己一人,樓上傳來的沖水聲音也已經停止。屋子裏太安靜了,靜得只剩下女人的心跳和呼吸。
身下的熱流還在不停地噴湧着,甚至已經弄濕了整片腰間。劇烈的喘息後終于讓自己稍稍鎮定下來,女人顫抖着掀開了被子,只見腿間的床單已經殷紅一片,血跡還在不斷地朝四周擴散開來。
怎麽會這樣,自己不是已經墊了衛生棉麽,怎麽會流這麽多血?!顧不上恐懼和疼痛,女人拼盡全力想要站起身,可是身上的力氣卻像是随着這些血液一起緩緩流走,甚至連擡腿的力量都快消失。
不行,這樣下去自己會失血過多死掉的,不能這樣下去,自己不能就這麽死掉!醫院,一定要去醫院!!
多多少少已經猜到自己現在是術後的大出血,女人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靠在床頭找自己不知扔到了哪去的手機。之前五次的手術沒有一次像這樣,就算有出血也只是少量。而且這次自己已經在床上休息了快五天,怎麽會突然大出血?!
手機不知道被放在了什麽地方,女人一手撐着床頭櫃一手翻找着周身的東西,可是除了化妝品和衣服之外什麽都沒有。小腹的的劇痛一波比一波強烈,尖銳的疼痛讓女人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流産的時候,因為沒有錢連無痛的都做不起。就只能那樣眼睜睜地看着那個冷冰冰的東西伸進自己的身體裏,然後毫不留情地生生從子宮裏剝去一條生命。
翻江倒海的疼痛讓女人快要嘔吐出來,小腹的疼痛連帶着兩條腿都已經徹底沒了知覺。流出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刀子,源源不斷地狠狠沖刷着女人的下體,甚至連血液的溫度都已經感覺不到。
救命,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神智開始伴随着血液的流逝漸漸渙散,女人撐着床頭櫃的手一軟,上身重重地撞在了臺燈上。橘色的光線閃了一閃,便在地上無力地熄滅。
整間屋子,再次變得漆黑一片。
“嗚嗚——”
“悉悉索索——”
黑暗中,原本并不明顯的聲音像是被突然放大了無數倍,女人倒在床頭櫃上只能看到地板,一堆堆雜亂的衣服輪廓中,似乎是有一個黑色的影子,仿若電影裏的慢動作鏡頭一樣,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
“你不要來找我,我不是你媽媽——”渾渾噩噩的女人已經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麽了,恍惚的視線裏只能看到那個搖搖擺擺地,姿勢糾結而扭曲的,朝自己一步步蹒跚而來的黑色的影子。
“嗚嗚——”
“悉悉索索——”
空凋和下水管道的聲音還在不停地響着,細碎詭異的聲音聽起來已經不再像是機械和流水的聲音,反倒像是小小的胎兒們,連聲音都無法完好發出的啜泣和尖叫。
“你不是我的孩子——你不是我的孩子——”氣若游絲地看着那步步逼近的人影,女人甚至還未來得及再掙紮什麽,便眼睜睜地看着那小小的影子瞬間消失在眼前,而後,随着一陣血肉模糊的聲音,還在床上的下半身傳來了撕心裂肺一樣的劇痛,好像小腹裏有什麽東西被生生拽了出來一樣。
“救命——救命——”疼痛讓已經快要消失殆盡的神智突然清明起來,女人終于找到了開燈的時候被自己打落在地板上的手機。用盡了全身力氣夠起地上的機器,連自己究竟撥了什麽號碼都不知道,便對着話筒輕呼着救命。
“滴答——”
滴滴答答的聲音在耳邊猛地響起,女人已經沒有回頭的力氣了,下半身疼得徹底沒有了知覺,整個人像是被攔腰斬成了兩半。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地下的手機屏幕上,女人卻只看到已經被鮮血浸得透濕的屏幕,正漸漸無力地昏暗下去。
而同時開始昏黑的,還有女人的視線。最後的一個畫面,女人看到一個小小的孩子站在自己面前,手裏捧着的像是蓮花形狀的東西,千瘡百孔,卻又殷紅如血。
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