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掌劈無賴
人都有軟肋,也是最不能碰觸的底線,這個軟肋別人不能碰,否則再好脾氣的人都會跟你翻臉。
而陳興恰恰碰了方雲宣的軟肋。若是他換個別的事情挑刺,方雲宣也就忍了。可陳興卻偏偏拿食錦樓的菜色挑剔,還說方雲宣欺瞞顧客,在做菜的時候搗鬼,欺負客人們吃不出好壞,就故意讓沒有經驗的小學徒練手,拿半生不熟的菜來糊弄人。
方雲宣再也忍不了了。在做菜的事上他一向嚴謹,從來不敢有半點馬虎,他能保證,從食錦樓廚房裏端出來的每一道菜,無論賣相還是味道,絕對都是一等一的好。
什麽糊弄人,什麽半生不熟,難道客人們都是傻子不成,吃了一回覺得不好吃,還巴巴的上趕着跑回食錦樓裏,等着被人坑第二回?
東城食錦樓開張幾個月,從來沒有一個客人說過菜色不好,吃完了都是滿意而歸,人人誇贊。口碑這種東西不是花錢就能買來的,那要靠真材實料才能慢慢積累出來。就只憑這麽短的時間裏,食錦樓的生意就如此火爆,就足以看出他們是實至名歸。因此,方雲宣就更不能任由這個陳興在這裏滿口胡言,破壞食錦樓的聲譽。
方雲宣面色微沉,盯着陳興,冷冷問道:“陳老板莫不是找茬兒來了?”
陳興一愣,方雲宣氣質大變,剛才還溫和有禮的男人,轉眼就變得周身冷煞,被他盯着,氣勢不自覺就低了,陳興叫喚兩聲,結巴道:“誰,誰找茬兒?
說完又覺得丢臉,從椅子上蹿起來,指着方雲宣罵道:“多少人用八擡大轎請我去他的酒樓吃飯,我都不肯賞臉呢。今日來你的食錦樓,是大爺我給了你天大的臉面。你還不領情?還說我找茬兒?你個醜……哎喲……”
他話未說完,臉上便挨了一巴掌。
杜益山最聽不得別人說這個“醜”字,他和方雲宣之間偶爾開開玩笑,說起醜來是個情趣,是個樂子,是他們彼此之間的甜蜜。可杜益山卻絕不允許別人在他面前說方雲宣長得如何如何。
這一巴掌又狠又快,打得陳興在原地轉了兩圈,腦子立刻就懵了,他長這麽大從來沒挨過打,這大耳帖子,杜益山是真下了狠手,陳興的半邊臉登時便腫了起來,槽牙也活動了,說話都不利索了。
“你,你,你……”
候爺與三品京官,誰大誰小陳興心裏一清二楚,連說了三個“你”字,也不敢罵杜益山,心裏窩火加憋氣,一張臉脹得豬肝一樣,紫紅紫紅的。
回身就踹倒了一張椅子,陳興對着方雲宣狠狠啐道:“你等着!”轉頭就往門外跑。
賀雙魁樂壞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杜益山發這麽大的火。
見陳興想溜,賀雙魁一步上前,飛身跳了過去,堵在門口,伸手一推,先把陳興推個趔趄,跟着就勢一擰,反剪手臂扭住陳興的胳膊,惡聲惡聲說道:“你讓誰等着?”
又一腳踢在他小腿肚子上,踢得陳興怪叫一聲,賀雙魁滿面狠戾,喝道:“你也不打聽打聽,方雲宣是我賀雙魁的結義兄弟,你敢跑到這兒來找別扭,活膩歪了?”
陳興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被人吊着手臂,覺得兩條胳膊都要折了,哀嚎起來,連連求饒:“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陳興嘴裏喊的花哨,心裏卻歹意不斷:今日栽了,這筆帳我記在心裏,非要想法子讓方雲宣家破人亡、死無葬身之地不可。
賀雙魁哪瞧得見陳興心裏想什麽,狠狠教訓他一頓,讓老趙把人扔出食錦樓去。
老趙答應一聲,單手拎着陳興,拖死狗一樣拽出後門,左右看了看,後巷裏無人走動,這才遠遠地找了個偏僻地方,把陳興放了。
陳興躺在地上緩了半天,爬起來咒罵連聲,指着食錦樓的方向賭咒發誓,今日之仇一定要讓方雲宣數倍償還。
打發走陳興,方雲宣等人也沒了相聚的興致。
方雲宣愁眉不展,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他擔心今日之事必遭陳興記恨,不知他又要想出什麽惡毒法子來害人。今日兩邊都在明處,他還能有個提防,以後陳興改在暗處傷人,怕是不好防備了。
杜益山勸道:“我多派人來,替你看着食錦樓。這樣的小人,你今日就算好吃好喝的待他,做小伏低陪盡小心,他也不會念你半點好處,回去該害你還是會害你,倒不如像這樣鬧翻了,省得他隔三岔五的跑來惡心你,更讨厭。”
賀雙魁也點頭:“是這話了。陳興在廣寧做惡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們鶴鳴幫去商鋪訛錢都沒他這麽狠的,我們只是訛個小錢,他卻要擠兌得人家連買賣都開不成。被他擠走的酒樓有十來家了,只是沒想到他這樣大膽,連我賀雙魁的兄弟都敢下手。”
這種事愁也沒用,方雲宣也不再煩惱,以後的事以後再說,重又打起精神,讓杜益山二人等着,他去廚房張羅酒菜,“兄弟們都等了一個晚上了,好不容易來一回,別讓他們餓着肚子回去。”
吃了晚飯,送走賀雙魁等人,杜益山也要回歸雲山莊去。
方雲宣送他出來,陪着杜益山慢慢往城門走。
杜益山見方雲宣心神不定,話也不怎麽說,只是低頭出神,想來還是在為今晚的事煩心,便笑道:“我說了你別惱。你那酒樓就算開不成又能怎樣?我倒盼着你別再勞累,搬到歸雲山莊居住,安心做你的莊主夫人。”
方雲宣也笑了,沒想到杜益山還沒打消要養他的念頭。
萬千煩惱都被他這一句話驅散了,方雲宣輕笑反駁:“什麽莊主夫人,我又不是女子。我們這樣就挺好了,不管以後如何,我都滿足了。”
杜益山有些無奈,這個人,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對他們的感情有些自信呢。方雲宣對待感情總是帶着幾分消極情緒,杜益山不知道他以前遭遇了什麽,才會變得如此膽怯。杜益山只知道,他會用他今生所有的時光來對方雲宣好,好到他再也不會害怕,再也不會膽怯,可以笑着執起他的手,然後說喜歡。
兩個人都極為珍惜彼此獨處的機會,方雲宣煩惱一會兒,很快便放下心事,靜靜地跟杜益山并肩走在黑暗的街巷裏,不用說話,只是聽着彼此的腳步聲,心中便覺無限安穩和滿足。
又過半個月,一切風平浪靜,食錦樓依然生意興隆,陳興那裏也沒有半點動靜,方雲宣提防幾日,漸漸放下心來,每日照管兩家店鋪,忙進忙出,覺得日子過得飛快。
轉眼到了六月,天氣一下子熱了起來,今年雨水稀少,天氣又熱又幹燥,方雲宣趁機又給食錦樓裏添了一道新菜,雪花酪。
把各樣新鮮瓜果切成小丁,堆在碾碎的冰塊上,再澆上果汁、牛乳或熬好的櫻桃醬、玫瑰醬,清甜解暑,吃上一口,渾身上下沁涼舒服,滿天的暑氣都消散不少。
這個時代沒有冰箱,能在六月裏找到冰塊相當不容易,而且價格昂貴,普通百姓是根本用不起的。此外還要将整塊冰細細碾碎,再加上各樣鮮果和方雲宣特制的櫻桃醬和玫瑰醬,這道甜品一面市,價錢自然也定得極高。
要說也不貴,除去冰塊的成本,人工上也費了大事。
這裏不像現代似的,有機器可以替代人工,能又快又好的把冰塊打碎。在這裏碎冰只能靠純手工,夏日天氣炎熱,冰塊從地窖裏拿出來就會很快溶化,要想做雪花酪,一定要迅速把冰打碎才行。
方雲宣畫了個圖樣,又用木頭雕出大致模型,讓鐵匠鋪想法子打了把十字刀,安在底部镂空的木桶裏,做了個簡易研磨機。開始根本不能用,方雲宣幾經琢磨,試驗、改動了無數次,才終于能把冰塊刨成适合入口的碎冰。
雖然價錢貴,可這道甜品一推出,還是賣得十分火爆。每日引來大批客人争搶,天天賣到脫銷。
也不是方雲宣自擡身價,故意不肯多做,實在是太過費時費力,即使有了研磨機,也要靠人工去不停的搖手柄,才能将冰塊刨碎。一天能做出百十碗,已經是極限了。
客人們吃不着,就更是惦記着,這倒也成了一種營銷手段,方雲宣幹脆做了塊牌子,寫上“每日僅限百碗,賣完為止”的字樣。東西又少又精,才能既吸引人,又不讓客人起逆反心理。
為此又大賺了一筆,方雲宣給食錦樓的夥計都封了紅包,又另外雇了兩個人,夏天時專門做這道雪花酪。
一切都順風順水,正在風平浪靜之時,誰也沒料到,卻突然生出一場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