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新店開業
時年二月,城外的山莊建成,杜益山帶着韋重彥等人搬去山莊居住。
這山莊就在廣寧府以北,依山而建。沿山腳修起一條寬闊大路,一直引到半山腰上的開闊處,入目便是高大的圍牆,圍牆四角設着角樓。繞過影壁牆就是儀門,儀門上挂着藍地金字的匾額,上面是禦筆親書的四個大字:歸雲山莊。
杜益山開府之喜,各處紛紛前來道賀,就連皇帝都派人送了十二架歲寒三友的屏風來給杜益山添喜。山莊裏連開了十幾天的流水席,招待四方賓朋,山後就有一個天然圍場,賓客們打獵、踏青,足足熱鬧了半個月,山莊裏才漸漸恢複了寧靜。
依杜益山的意思,是讓方雲宣也搬進歸雲山莊居住。還開什麽酒樓、飯莊,累得自己苦哈哈的,也掙不來幾個錢。杜益山是典型的大男子主義,自個兒的愛人就得靠自己養着,那才叫體貼、愛護。
方雲宣卻怎麽也不同意,他一個大男人,有手有腳,為什麽要靠人養?杜益山家裏就算有座金山,他也不稀罕,錢如果不是靠自己的雙手奮鬥來的,他用着也不舒坦。
兩人為此還吵了一架,杜益山搬出了食錦樓,與方雲宣見面的機會少了許多,如今又吵了架,更是磨不開面子再去找他。方雲宣也覺得自己有理,死僵着不肯低頭。兩個人就這麽耗上了,韋重彥和老六等人在一旁看着,都覺得哭笑不得,這兩個人平素看着都挺大度的,怎麽事情一到了自己頭上,就全都犯了倔脾氣。
看了幾天熱鬧,韋重彥收拾行裝,動身去京城。他是秘密行事,此行的目的也只告訴了老六。老六聽後也是大吃一驚,不過細細想來,此事倒也極像杜益山的作風。交待韋重彥萬事當心,京城不比廣寧,他的急脾氣一定要收斂好了,萬不可魯莽行事。
韋重彥一一答應了,這日起個大早,趁天還未亮,騎快馬直奔京城。
韋重彥走了,方雲宣也忙得不可開交,食錦樓生意紅火,客流量大增,一間店鋪已經支應不開,方雲宣琢磨着是時候再開一家分店,分散一下客流量。
他心裏已經後悔,幾日不見杜益山,說不想念是假的,剛剛才心意相通,正該是甜得蜜裏調油的時候,他恨自己說話太直,就算不想搬去山莊,也可以慢慢解釋,何必一下把話說絕了,讓自己沒了退路。
心中不是不感激,方雲宣長到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我養你。”
如此想來就更加悔恨,越想就越覺得是自己不對,越想就越不敢見杜益山。
方雲宣故意把自己弄得很忙很忙,他一頭紮進開新店鋪的事裏,去牙行、招新夥計,想新菜色,此外還要顧着食錦樓裏的大小瑣事,忙得每天只能睡幾個時辰。
最後還是老六看不過去,一句話點醒了方雲宣:“你說你們倆較什麽勁?你若真喜歡他,就算先服個軟,誰又能低看你一眼。”
方雲宣愣了愣,他從來沒談過戀愛,還真是不知道愛人們之間是如何相處的。不過老六說的有道理,既然喜歡他,就寵着他、讓着他些又能怎樣。
心中豁然開朗,方雲宣做了幾個精致小菜,主動去歸雲山莊登門道歉,找杜益山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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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益山一見方雲宣,哪還有什麽氣,又見他大老遠地趕到山莊裏來,還做了自己愛吃的菜,心裏除了喜悅,就只剩下甜蜜,兩人對坐飲酒,把話說開了,彼此有了體諒,感情也比過去更親密了些。
三月時一切就緒,方雲宣的新店開張營業。
這間鋪面比南城那家大得多,地點也開在富商聚集的東城。這裏居住的多是富貴人家,消費水平也比南城那裏要高得多。
方雲宣在門面裝飾上下了很大工夫,與過去不同,這間店鋪用上好松木做了板壁、門窗,一律的雕花窗格,油漆彩繪,主色調以淡雅為主,不用大紅大綠,而是改用深棕、淡青這些冷色調,只在顯眼處添一兩筆明快的鮮豔顏色,既不失穩重,又可以減少一些刻板。畢竟是吃飯消遣的地方,弄得太拘謹了,反而不美。
桌椅也一律用黃花梨木,杯盤碗碟也是成套的官窯骨瓷,一進店門正對着一副潑墨山水的大卷軸,兩邊門扉上雕着梅蘭竹菊的镂空擋板,門扉後就是庭院,院子裏種滿花樹,四時常開,客人坐在大堂裏,就能看到院子裏的景色。
方雲宣想讓這間店鋪走高端消費,要想掙大錢,就要舍得下血本,這裏的一切都要做到最好。美食美器美景,只要是進來的客人,都要讓他們覺得多花銀子也是值得的,這才算達到了目的。
為此忙了整整一個月,累得方雲宣活活脫了一層皮,不過總算沒有白忙,新店開張這一天,東城食錦樓裏客似雲來,還沒到飯點,客人就擠滿了大堂。
杜益山親自前來給方雲宣撐門面,他又下貼請了廣寧知府和本地首富李大山來食錦樓中飲宴。人都有個從衆心理,食錦樓剛開業就能請到三位本地的大人物來捧場,那一定是有它的過人之處。有此想法的不在少數,客人們紛紛前來試吃,一傳十,十傳百,又有過去的老顧客幫着宣傳,食錦樓在廣寧的聲望一下子就傳揚開來,甚至連臨縣都有人慕名前來。
新店與南城的不同,東城的這間食錦樓,菜色以精致為主,盛菜用的碗碟也是方雲宣精心挑選的,大的只有手掌大小,小的不過兩指多寬。菜品配色豔麗,裝飾漂亮,讓人看了都舍不得吃,每一道菜再取一個吉祥好聽的名字,更擡了身價。就拿一道皮凍來說,只是換了一種做法,改了一個名字,價錢就比南城的足足貴了三倍。
能來這裏吃飯的人非富既貴,也不在乎多掏這點小錢,只要菜好,能讓請客的人覺得體面,他們給起銀子也痛快得很。
東城食錦樓開張半個月,流水就比南城三個月的還多,方雲宣高興不已,只要這樣的生意能維持一年,他就算在廣寧徹底站穩了腳跟。
雖然日子過得忙碌不堪,方雲宣卻覺得甘之如饴,只是苦了杜益山,看方雲宣忙得腳不沾地,心疼得要命,勸又勸不住,心裏又恨又愛,只好将手邊的事情推給老六去做,騰挪出工夫來幫方雲宣收帳,攏帳,好讓他多些時間去休息。
時光荏苒,轉眼又過了一個月,東城食錦樓的生意越來越紅火,每日客流不斷,方雲宣也漸漸放開手腳,把南城的店鋪交給王明遠,自己只是偶爾過去看看,就連東城的生意也是如此,雇了一個可靠的老掌櫃,把帳目往來等等雜事都交了出去,就連做菜這樣的事,也差不多都交給了幾個徒弟,方雲宣只是在旁邊指點一二。
此時方雲宣還不敢徹底放手,等過上一兩年,這些徒弟的手藝都有了長進,能獨當一面,他就可以放心的做他的甩手掌櫃,每日喝茶閑逛,快活渡日了。
杜益山請旨去南缰平叛的事自然是瞞着方雲宣的,這話他一點口風都沒露,方雲宣也沒處知道去,他對這段感情還是沒什麽信心,雖然抛下了一切顧慮,覺得能和杜益山多相處一天,都是老天待他不薄,可心裏多少還是有些不安的。
方雲宣不安起來就可着勁兒的對杜益山好。每日三餐自不用說,頓頓都是他親自做的,端到桌前,遞到手裏,只差像楠哥兒似的,喂給杜益山吃。
杜益山開始還覺得甜蜜熨貼,可後來就覺出幾分不對勁,這好得也太過了,簡直帶了幾分讨好的意思。不由生起氣來,這個人對他難道就這樣不信任,用得着這樣刻意讨好,來試圖留住自己的心嗎?
杜益山有時恨起來,都想着幹脆把他就地正法算了,有了肌膚之親,也許方雲宣就不會這樣不安了,可幾次臨到事前,都被楠哥兒給攪和了。這孩子粘方雲宣粘得死緊,一點空閑都不給杜益山留,有時想親近親近,都因為孩子在跟前,而要刻意避忌着。
杜益山實在忍不了,想拉個手都不成,這不是坑死人。不由下了狠心,思量着該給楠哥兒找個學堂,把他送出去讀書,這樣一來這個礙事的小家夥也就沒空來攪局了。
把這想法跟方雲宣提了提,方雲宣點頭道:“我也覺得楠哥兒該開蒙了,本想給他雇個西賓,可食錦樓裏事忙,就耽擱了。”
杜益山想了想,笑道:“總把楠哥兒拘在屋子裏死讀書也不是辦法,孩子大了總要出門,還是讓他去哪家學堂裏附學讀書,多與人交往的好。”
方雲宣覺得有理,便讓杜益山幫忙打聽,看哪家學堂裏的先生是飽學之士,他好上門去送了束脩,求先生收下楠哥兒。
杜益山答應了,隔幾日就有了回話,說是廣寧知府家辦的家學,學堂裏都是馬成安宗族中的孩子,人數不多,老師也和藹,不會随意打罵孩子。
方雲宣聽了也滿意,帶着楠哥兒,跟杜益山拜會了廣寧知府,遞上禮單,說明來意。
馬成安與方雲宣打了兩回交道,也知道他與杜益山的關系匪淺,當即便應承下來,讓楠哥兒明日就到馬家辦的學堂裏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