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請旨平叛
杜益山早有打算,娶男妻這事聽起來的确是匪夷所思,歷朝歷代也沒有先例。可事在人為,如今只要請下一道聖旨,求當今萬歲賜婚,那一切問題就都能迎刃而解。
至于這道聖旨要如何去請,杜益山已盤算許久,原本是想求內廷總管李忠在皇帝跟前美言幾句,再請自己的恩師,當朝首輔蔡明禮從旁相助,自己舍棄永定候的爵位,換來與方雲宣的一紙婚書。可後來細細思量,覺得此路不通。
一來是這籌碼太輕,皇帝未見得會答應。二來自己的老師是當世鴻儒,斷不會允許他做出此等驚世駭俗的事情。恐怕到時蔡明禮非但不會幫他,反而還會多方阻攔,甚至會想辦法除掉方雲宣,一絕後患。到時事情沒有辦成,反倒跟自己的恩師反目成仇,豈不是得不償失。
再說李忠那裏,這人對自己的确是有些惺惺相惜,為此事開口求他,他八成也不會拒絕。可李忠畢竟只是皇帝身邊的一個奴才,他奉命行事,老實聽話,皇帝對他還能留幾分薄面。說白了,這樣的人,是只能聽令行事的,一旦他有了自己的主意,為外臣求情辦事,以皇帝那樣多疑的性子,恐怕會殺心頓起,多半是不會再留此人了。
這條路行不通,就要想別的法子。
杜益山煩惱了幾個月,才終于想到了一條萬全之策。說是萬全,其實兇險異常,弄不好就要搭進自己這條命去。過去沒有表明心意,杜益山還只是朦朦胧胧地有這個打算。如今已與方雲宣心意相通,那這個打算就要開始付諸于行,真真正正的将它落在實處。
這一年多來,杜益山在廣寧安分守己,從不做逾越之事,皇帝對他的忌憚之心也漸漸淡了。為安撫邊關将士,不讓一班老臣寒心,對杜益山的賞賜也接踵而來,隔三差五便派人來送些時新玩意,君臣關系倒比從前和睦許多。
這可是大好的機會,杜益山哪能不好生利用起來。新年過後,便找來韋重彥,親筆寫下一封書信,讓他送去京城,親自交到蔡明禮手中。
韋重彥曾任正三品副将,在京中還算有些人脈,杜益山算來算去,覺得他去辦此事最為合适。
韋重彥不知信裏寫的是什麽,接過書信,奇怪道:“如今好不容易離開京城那個鬼地方,做什麽又要招惹他們?這信裏寫的是什麽,候爺說清楚,我也好心裏有數。”
杜益山坐在桌案後,沒有答話,而是展開桌案上的一卷地形圖,拿鎮紙壓平,伸手指着一處,問韋重彥道:“你可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韋重彥低頭一看,笑道:“這可難不住我。這不是南缰的戰略圖麽?将軍指的這裏,是南缰賊寇肖冠成的天王府。說來這人也是不知死活,放着好好的王爺不做,偏要扯旗造反,聽說他勾結南缰土著,亂施巫蠱之術,當今聖上派去南缰平叛的将士有不少人被巫術所害,又仗着那裏地形險要,山多林密,障氣橫生,小小的彈丸之地,朝廷派了二十萬大軍前去圍剿,竟然幾年都攻不下來。”
杜益山笑着點頭,稱贊道:“不錯。我還當你安寧日子過久了,對這些朝中局勢早就不關心了。”
韋重彥撇了撇嘴,挺起胸脯,滿腔自豪,笑道:“咱們都是從戰場上下來的,金戈鐵馬早揉進了骨血裏。黨争之事我不關心,可打仗的事卻怎麽也要看上一眼的。朝廷的砥報我可是次次都看的。”
不由又奇怪道:“這些事跟咱們有什麽關系?如今我們都已卸下戎裝,只是普通百姓了,候爺還拿南缰戰略圖來做什麽?”
杜益山收起笑容,用手指點了點地形圖上的紅色斑點,沉聲道:“我想請旨去南缰平叛。”
Advertisement
韋重彥吃了一驚,叫道:“好容易從戰場上活着回來,才過了一年的太平日子,候爺怎麽又動起了這個念頭?那皇帝過河拆橋,他有什麽好處賞到了咱們頭上?如今還要給他賣命去?”
杜益山安撫韋重彥坐下,将此舉是何用意慢慢說給他聽,又笑道:“我平定了南缰,為皇上換來江山一統,就不信還求不來一道賜婚的聖旨。”
辦法是可行,若真的成事,別說是賜婚的聖旨,就算杜益山想要列土封王,皇帝也不會不答應。
長安國建國不久,正是內憂外患的時候,北有七星嶺外的胡虜肆虐,南有肖冠成雄霸一方,與朝廷南北對峙,分庭抗禮。
肖冠成與外族胡虜不同,他是皇帝的親哥哥,正經的皇家血脈,南缰原本是他的封地,誰料他在京城時老實本分,一到了封地便兇相畢露,改了王旗,說自己才是正統出身,當今皇帝不過是一個小小婕妤的兒子,是逼宮造反,逼死了老皇帝,才篡位當的皇帝。
此言一出,天下嘩然,老皇帝一直未立太子,若論身份嫡庶,肖冠成的确是更為正統的繼承人,而當今皇帝,不論出身還是長幼,顯然都是不占任何優勢的。
一時謠言四起,說什麽的都有,而且越傳越離譜,民心漸漸倒向了肖冠成一邊,暗地裏都說當今聖上篡位登基,有違天道。
為此皇帝不知殺了多少人,這才平息了質疑之聲。更恨遠在南缰的肖冠成,發誓一定要将此人碎屍萬斷。
數年來皇帝一直派兵鎮壓,皆因南缰地勢特殊,易守難攻,不僅屢攻不下,還累得朝廷損兵折将。本來杜益山驅逐胡虜,是攻打南缰最合适的人選,可惜皇帝生性多疑,又聽信小人之言,去年愣是下旨讓杜益山告老還鄉,也不肯起用他去攻打南缰。
韋重彥眉頭緊鎖,且不說這事值不值當,只說其中兇險,就讓人心驚膽戰。
忍不住出言相勸:“候爺,雲宣要知道也不會答應,您這不是讓他為難?他要知道你用命去換一道诏書,心裏得多難受?這事我不同意。我不去!”
韋重彥甩手将書信扔在桌上,回身坐在椅子上,怒目瞪着杜益山,不發一語。
韋重彥沒想到杜益山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原本他就不看好兩個男人在一起,如果只是一時相好也就算了,居然還想一生相守?簡直是昏了頭了。若不是這兩人都是他打從心裏敬重的,他早就跳起來罵娘了。
杜益山揀起地上的書信,輕輕撫了撫信皮上的火漆。
他何嘗不知道這事兇險萬分,可為了自己心愛之人,這些又算得了什麽。想到日後能與他白首偕老,不必偷偷摸摸,而是可以當着天下人的面,堂堂正正地牽起他的手,告訴人們,這是他杜益山的愛人。
杜益山深吸一口氣,轉出桌案,整衣斂袂,向韋重彥躬身施禮。
韋重彥大驚失色,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單膝跪下,急道:“候爺這是做什麽?哎!我去,我去還不成!”
杜益山扶韋重彥起身,重又将書信交到他手裏,“若不是我不能輕易離開廣寧,這一趟也不用麻煩你了。”
韋重彥又愧又氣,接了書信,收在懷中,恨道:“這話說得好讓人寒心。屬下一番好意,只是不想讓你好心辦壞事罷了。候爺放心,我既然應下此事,就一定辦得妥妥當當,保命不容易,這送命的差事,你還怕皇上不答應麽?”
一句話說得杜益山倒好笑起來,這話說的極是,去南缰平叛可是九死一生,打了幾年,朝中大臣都打怕了,一提南缰就吓得哆嗦,如今朝廷無将可派,他的請願書一到,皇帝只怕會樂得蹦起來,哪有不準的道理。
事情已經定了,杜益山二人細細謀劃。這事不能急,皇帝疑心太重,若是太上趕着了,他又要懷疑自己的動機、企圖,讓蔡明禮從中周旋,緩緩的把這話遞上去,這樣才能萬無一失。
韋重彥連說放心,他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這點謹慎還是有的。
杜益山又交待韋重彥先不要跟蔡明禮說他去南缰平叛的真實目的,一切都等他活着回來再說。這樣一來,若是他真的不幸死了,也不必給方雲宣添麻煩。
韋重彥已經氣得沒了話,憋了半晌,臨出房門時才吼了一聲:“你們兩個就這樣過一輩子又能怎樣?非要那一紙婚書做什麽,能當飯吃?愛一個人愛到連命都豁出去了,值嗎?”
杜益山沉默片刻,這話他也多次問過自己,可答案十分肯定,因此才堅定了他請旨去南缰平叛的決心。
杜益山微微一笑,向韋重彥堅定說道:“只要能得償所願,自然是值得的。”
韋重彥徹底沒了話,嘟哝着出了門,回屋中收拾行裝,準備等城外的山莊建成後,就動身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