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搬入新居
第二天方雲宣就搬去新家,他随身的東西不多,兩個包袱往身上一背,領着楠哥兒一趟就過去了。
楠哥兒好像特別高興,一進門就跑到樓上,喊方雲宣:“爹爹!”
方雲宣拎着包袱上去,樓上隔做兩間,拐上樓梯,正對着外間屋,再往裏走,穿過木制雕花隔板,就是卧房。
楠哥兒爬進撥步床裏,蹬着兩個腳丫喊方雲宣過去看,方雲宣擱下包袱,湊過去一瞧,原來是楠哥兒在床裏發現一只蝈蝈籠,大概是上一戶房客留下的,上面積了不少灰,原本翠綠的顏色也變色發黃了。
“楠哥兒喜歡蝈蝈?”方雲宣抱起楠哥兒,指了指蝈蝈籠。
楠哥兒鼓着腮幫子,使勁點頭:“嗯。杜叔叔說了,蝈蝈比蛐蛐個兒大,叫得也比蛐蛐好聽。他說要帶我去抓蝈蝈呢……”
楠哥兒頓了頓,眼神慢慢暗了下來,半晌他拉了拉方雲宣的衣袖,仰臉問道:“爹爹,杜叔叔為什麽不見了?是楠哥兒不乖,他不喜歡了,所以不來了?”
方雲宣聽得心裏發酸,相處兩個月,沒想到杜益山對楠哥兒的影響這麽大。方雲宣覺得自己算是挺會哄孩子的,杜益山卻更勝一籌,也許是因為男孩子特別容易對騎馬打仗的将軍産生好感,不着痕跡之間,杜益山就讓楠哥兒留下這麽深刻的印象。
方雲宣不知怎麽回答,用手蹭了蹭楠哥兒的肚子,哄他道:“爹明天就給楠哥兒買兩個大蝈蝈回來。”
楠哥兒眼睛一亮,“真的?”
方雲宣點頭,孩子的注意力馬上轉移到蝈蝈身上,楠哥兒興奮極了,舉着蝈蝈籠歡叫一聲,撲到方雲宣身上。
方雲宣摟着楠哥兒滾進床榻裏,一面胳吱他,一面伏下身子,做勢要咬他的脖子。楠哥兒邊躲邊笑,團起身子,樂得氣都喘不上來。
父子倆鬧了一陣,方雲宣讓楠哥兒自己玩,他下去打水收拾屋子。底下先不管,樓上要住人,就先收拾上邊。方雲宣從裏到外擦洗了一遍,整整忙了一個上午,連窗扇上的紙都重糊了新的,這才覺得差不多了。
午間簡單做了兩個菜,和楠哥兒吃了,趁他睡午覺的工夫,方雲宣出門采買開飯鋪要用的東西,爐竈、桌椅、碗筷這些小件自不用說,還要找一家做木器的,讓他們過來打個櫃臺才成。
方雲宣不敢出來太長時間,怕楠哥兒醒來找不到他,這些東西都是分批置辦的,來回忙活了十幾天,底下的店鋪才變得有模有樣,漸漸像個飯鋪的樣子。
這條路上來往的都是普通百姓,還有一些給商鋪送貨的苦力和腳夫,方雲宣給飯鋪的顧客群定位就是中下層,鋪子裏也不用太過裝飾,弄得太華麗了,人們都以為這裏消費高,吓得連門都不敢進,反而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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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雲宣算了算,底樓大約五十幾個平方,隔出一塊空間做櫃臺後,還能擺開十幾張桌子,除此之外,再在門口設一張長條桌,擺兩張長板凳,專賣散酒和下酒小菜,這樣可以方便沒有多少閑錢的腳夫們過來歇腳。
飯鋪剛開張,什麽人的買賣都得做,哪怕是一個大子也要掙。方雲宣定了一張菜單子,讓人做了水牌子挂在牆上,菜名、價錢一目了然,客人看着也放心。都是些家常菜,方雲宣也沒把太稀奇的菜譜往上寫,一來怕人們不接受,二來這些菜成本太高,寫上估計也沒人點。
主營家常菜,菜色上又不見長,方雲宣想了許久,要想多招徕顧客上門,只有在菜碼上下下工夫。比如一個七寸盤的炒菜,菜碼可以多給一勺,量給的多了,味道上再做得精致點,自然能吸引不少回頭客。
萬事開頭難,方雲宣覺得現在還是以穩為主,寧可少掙些,也不要太出挑了。至于創新出奇,還是要等他站穩腳跟才行。
只是菜量加大,方雲宣還覺得不穩妥,他又琢磨了幾樣花式糕點,開業的頭幾日,可以用附贈的方式免費送給顧客品嘗,如果反響不錯,糕點這一塊也可以做出大文章。
一切都張羅得差不多,方雲宣最後想了一遍,才發現他落下一件最重要的事沒辦。
方雲宣腦袋都大了,眼看快開張了,這可怎麽好。
方雲宣只顧着忙,都忘了,飯鋪不比他擺小攤子,可以一邊收錢一邊做飯,兩不耽誤。飯鋪裏一到飯點,往往是一堆人全集中在一起過來,要做的飯食也比馄饨複雜得多,他在後廚都忙不過來,哪能兼顧得了前面。怎麽也要雇個跑堂的夥計才成。
方雲宣這可犯了難,夥計好找,可跑堂的夥計就難找了,這個人必須要腿勤嘴甜,能把外面的客人拉進屋裏,此外還得有眼力勁兒,會來事兒,能把每一個進飯鋪的客人都伺候得滿意而歸。這裏面的門道大了,可不是随便找個人就能應付的。
四處打聽,問了幾日,牙行也跑了幾回,還是沒找到合适的人。方雲宣徹底發了愁,想從別的飯莊裏挖角,手裏的銀子又不做主,挑費高不說,他也不确定他的飯鋪一定能掙錢,萬一開張後賠得唏裏嘩啦的,豈不是害了人家一家老小。
正難着,隔壁米鋪的掌櫃帶着楠哥兒走了進來,看方雲宣蔫頭耷腦的,問怎麽了。
這幾天方雲宣忙着鋪子裏的事,楠哥兒就托給了米鋪掌櫃照管。米鋪掌櫃今年五十來歲,兒女都已長大成人,出門單過,家裏就剩下他們老夫妻兩個,平時就覺得悶得慌。自打方雲宣父子搬來,他們就對楠哥兒喜歡得不得了,看方雲宣忙不過來,就主動攬下照管楠哥兒的差使。
方雲宣說了原故,嘆了口氣,愁道:“原本定下後日開張的,現在只好改日子了。”
方雲宣喪氣極了,看着粉刷一新的店鋪,連說話都有氣無力。
王掌櫃牽着楠哥兒的手,坐在凳子上想了半天,笑道:“我多嘴說句話,方兄弟可別見怪,嫌我別有用心才是。”
方雲宣聽了納悶,笑道:“哪會。您有事就說,這些天多虧您幫我照看楠哥兒,不然我連出門都不放心,哪能這麽快就把鋪子張羅起來。”
王掌櫃這才肯說:“我有個侄子,今年十五歲,原本在鄰縣學徒,學的就是廚子。可那家老板心黑,我侄兒去了他家五六年,他連竈臺都不讓孩子碰,別說做菜了,竟連菜葉子都碰不着,到他家就是做長工去了,洗衣裳、換尿布、帶奶娃,反正是不教正事。前些日子我兄弟一氣之下把孩子帶回來了,再在他家耽擱下去,孩子什麽都學不着,倒把人累傻了。”
王掌櫃說了一大套,方雲宣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想讓自家侄兒來飯鋪裏跑堂,順便讓方雲宣帶個徒弟,教那孩子做菜。
方雲宣思量片刻,“您既然開口了,我就不能駁您的面子。這樣,您帶孩子過來,我瞧過後咱們再說。”
王掌櫃滿面喜色,方雲宣的手藝他是見識過的,沒得說,侄兒要真能來飯鋪裏跑堂,跟着方雲宣學個幾年,可比再找個不知底細的人強得多。
第二天一大早,王掌櫃果然帶着侄子過來,把孩子往方雲宣跟前一推,讓他叫人,“明遠,快叫方老板。”
那孩子生得腼腆,支吾半天,才蹦出兩個字:“方……方……”
王掌櫃大窘,臉也漲紅了,瞪起眼睛,怒道:“你這孩子,在家倒靈利得很,怎麽一到正經地方就怯了?”
方雲宣忙攔住,笑道:“孩子小,慢慢教就是了。”
上下打量,見面前的男孩瘦弱不堪,身量都沒長開,像棵豆芽菜似的。一張小臉倒是長得白白淨淨的,模樣還算不錯,不惹人讨厭,是個讨喜的樣子。
方雲宣笑問他:“你多大年紀,家住哪裏,都會些什麽?”
王明遠擡頭望了一眼伯父,又看了看方雲宣,心裏想着別害怕,可話到嘴裏卻直禿嚕,磕磕巴巴的,一句話斷成幾截,越說越亂套。
臉臊得通紅,王明遠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丢死人了,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方雲宣又與王明遠說了幾句話,心裏就有些猶豫。若是他手下寬裕,他一定二話不說就把這孩子留下,人不可能都是天才,要想學會什麽東西,只要肯吃苦,慢慢教導,怎麽都能學會的。可他現在這條件,自顧不暇,哪還顧得了別人。他雇人是要用的,拿出來就要獨擋一面,既能支應大堂,還要兼顧收錢,一定得是個機靈能幹的才行。眼前這個孩子,顯然是不合格的。
礙着王掌櫃的面子,方雲宣搜腸刮肚想着拒絕的話,這孩子他不能收,收下幫不了忙,反倒要添亂。
正思量着,楠哥兒從樓上跑了下來,圍着三個人繞了兩圈,一頭撲進方雲宣懷裏,扭過身子,好奇地看了看對面的王明遠,問方雲宣道:“哪來的小哥哥?”
方雲宣抱着他站起身,湊近了些,“這是你王伯伯的侄兒,快叫哥哥。”
楠哥兒從頭到腳細細看了一遍,從方雲宣身上蹭下來,往前跑了兩步,拉着王明遠的手,叫道:“小哥哥。”
王明遠握着楠哥兒軟軟的手指,見眼前的小娃長得粉白漂亮,像年畫裏的大娃娃似的,一看就喜歡,抿唇笑了笑,腼腆道:“小兄弟。”